李言兮手指曲了一下,上手捧住了宋若的脸。

  因为烧还没退的缘故,她的脸有些烫,李言兮触到时,指尖微顿。

  她捧住对方的脸后,俯身轻轻地在对方额头处落下一吻。

  很轻,就像松间雪落。

  宋若瞳孔缩了缩,明明还是烧傻的,却徒然拖住了李言兮的肩膀,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李言兮愣了愣,诧异之际抬眼,撞入了沉沉的眸子。

  床铺是软的,而宋若即便压着她也小心着,怕她磕碰到哪里,好像她才是那个受了重伤的人一般。

  “……宋若?”李言兮温着声道,莫名有些颤。

  对方不应,只沉沉地盯着她,眸光落到了她唇上又收回。

  接着宋若抬手,滚烫的指尖落到了她的唇上,在她唇角轻轻碰了碰。

  慢慢地,宋若两只手都不安分起来,将她的手腕捏着反锁在头顶,双手同她的双手重合,手指缓缓插.入了她的指缝。

  李言兮整个人一僵,弄不清宋若这是怎么了,正要开口,对方已经松开了桎梏她的手。

  只见宋若瞧着她,轻叹了一口气道:“二小姐,恕我方才无礼,应当是烧傻了。”

  宋若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目光灼灼,全落在了她身上。

  李言兮动了动刚才被捏着的手腕,觉得耳尖有些发烫,“你…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宋若目光扫过她的手腕,拧眉道:“刚才捏疼你了?”

  确实被捏得有些疼,但是比起关心这个,李言兮更想宋若快点从她身上挪开。

  两人贴得太近,太紧了,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狂跳的心脏声。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对方好看的眉眼放大,眸里的情绪被她一览无余,她总有种错觉,她觉得宋若现在很想亲她,却在顾虑着什么。

  可李言兮又想不通宋若在顾虑些什么,毕竟在巷子中、马车上、医馆里,宋若都亲过她。

  细细想来,自从医馆那次她昏倒以来,宋若便没有再亲过她了。

  惊觉自己出神正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言兮迅速回神。

  彼时宋若仍旧趴在她身上,正定定瞧着她,片刻后,目光自她唇上一扫而过,这才从她身上起来。

  宋若手撑着床侧,翻了个身躺在她身旁,唇角微挑道:“二小姐今晚就与我同塌而眠,如何?”

  李言兮闻言抬手取下了素簪,准备褪去外袄,钻进被窝里时,宋若抬手阻止了她。

  宋若瞧着她笑,笑声里带着几分哑意:“二小姐忘记我染了风寒了?”

  李言兮这才意识到了宋若在逗她,当即抬手在宋若身上挠了一爪子。

  宋若便立马讨饶,“二小姐,我错了。”

  李言兮特意避开她的伤,又在她的手肘上挠了一爪。

  她挠的轻,几乎像只小猫一样轻抓了一下,宋若还没感觉疼,便觉得痒了。

  这爪子直挠的宋若心也跟着痒痒起来,她原本脑袋便烧着,不太清明,经李言兮这么一逗,直接上前抓住了作乱的手。

  大抵是还有先前指尖插.入指缝的记忆,两人的呼吸都乱了一瞬。

  宋若微垂下眼睑,如同什么异常都没有一样继续讨饶,“二小姐,我知错了,我可是重伤之人,手下留情。”

  李言兮指尖微动,由着宋若抓住她的手,静静望着宋若,不说话了。

  半响,宋若放开了她,蓦然道:“糖葫芦呢?那药苦,现下想吃点甜的。”

  已经过了许久,现在才提起药苦,明显只是个幌子。

  李言兮当她是嘴馋了,下床将桌上的糖葫芦拿了起来,又折回来拆掉糖纸递到了宋若手心。

  见只有一串,宋若瞧着她弯了一下唇,“二小姐不是最爱吃糖葫芦了吗?”

  言下之意是为何只有一串,李言兮与春桃在街边赏了会东街花灯的布置,便在那时将自己的那串糖葫芦给吃了。

  她本想解释,却攸忽想到宋若给她塞了那么多银子,她要想吃自然会买自己的那串,既然只留了一串那便是吃完了,宋若想必也是知道的。

  李言兮弯了弯唇,不说话了,瞧着宋若,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对方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般,悠悠道:“我同二小姐一人一口,如何?”

  若是旁人听到这语气,倒真的会以为她对这糖葫芦有多不舍。

  只不过话音还未落,糖葫芦便被递到了李言兮嘴边。

  李言兮瞧了她一眼,宋若正端坐在床上,用棉被捂住身子,只露出了个脑袋和一只拿着糖葫芦的手。

  宋若今日只盘了发,没有簪,经过这么一通闹,头发全都坠了下来,落在了脸颊两侧,掩在了被衾中。

  她就这么坐着,眸光柔和地望着李言兮,暖烛下,左耳的那颗朱砂痣泛着淡光。

  李言兮愣了愣,张口咬下了第一颗糖葫芦。

  宋若捏着竹签收回糖葫芦,含住她咬过的地方,也咬下了一个。

  接着糖葫芦又被递到李言兮口中,她咬下一个,宋若便含住了她咬过的地方,咬下下一个。

  李言兮瞧着宋若咬下一颗糖葫芦,瞧着瞧着骤然错开了视线。

  她有种错觉,宋若正在亲她。

  用不惊扰某些东西的方式,悄悄地吻着她。

  烛火煌煌,上元节那一日落了大雪,全京城的花灯都落了雪,只是逛花灯猜字谜的人依旧很多,京城四市,几百条街巷都热闹非凡。

  白二怕春桃手冷,便取了个莲花状的花灯放到了她手心。

  莲花灯燃着,手便暖和了起来,瞧着这莲花灯,她蓦地想起来去年的上元节。

  因为一个横出的登徒子,她给小姐猜字谜赢的莲花灯不知丢哪去了。

  现在想想,调戏自家小姐的那个登徒子有些眼熟,同之后扮男装、戴着面具再来找自家小姐的长公主简直一模一样。

  只不过是面具换了一个好看些的。

  她又卒然想到一个东西,白龙寺那苦情树上挂着写着自家小姐名字的木牌,她翻看了那木牌很多次,上面的字迹同长公主府书房挂着的字迹一模一样。

  十有八九,那木牌便是长公主写的。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自己要赶快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小姐。

  出神之际,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碰了碰她的手,春桃低头,见一份被蒲叶包着零嘴递给了她。

  “白大哥,这是什么?”她问,伸手接过,这东西是炒熟的,一块一块,闻着便香。

  白二面无表情地回答:“听人说叫栗子。”

  说着许是觉得自己过于冷淡,又补充了两字,“很香。”

  春桃笑弯了眼睛,“确实很香。”

  自家小姐不在,她便不那么讲究了,拨开一个尝了尝,确是好吃。

  白二瞧着她,攸忽错开了视线,耳朵红红,“嗯。”

  两人一言一语间,春桃抬眼却在前面看到了一个熟悉之人,“白大哥,你看那个,是清梦姐姐吗?”

  对方似乎在逛花灯,孤身一人。

  白二长眉微皱,还没来得及回答,春桃已经拉住了他的袖子,扯着他往那边走。

  白二垂首看了一眼她的手,将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春桃问清梦要不要同他们一起去放花灯,清梦的目光落在她抓住白二衣袖的手上,又缓缓移开,摇了摇头。

  两人同清梦打了招呼,便抬脚欲走。

  走之前,春桃听到了清梦的一句胡言乱语,让她摸不着头脑。

  在东街的喧嚣与热闹中,她听到对方淡声道:“若是我是男子,便不会把她让给你了。”

  次日,大雪将停,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皇上趁着休沐,偷偷跑来看宋若。

  两人不知在书房聊些什么,李言兮自知不能妨碍他们谈论要务,将熬好的药放到宋若面前,便退下了。

  退下之前,见皇上挑了挑眉,一副惊讶的样子,“难得啊昭和,你居然染风寒了。”

  到了廊间时,春桃在旁窜了出来,“小姐,我说怎么在内室找不到你,原来你昨夜同长公主歇在一起了。”

  说着将手中的莲花灯塞到了李言兮手上,“这是我昨夜给小姐买的。”

  白二给春桃的,她好好收着了,这是临回府前她又特意挑的一盏。

  李言兮接过灯盏,正要说些什么,见春桃又掏出了一盏纸画灯,“这是给长公主买的,听白大哥说,她喜欢这个样式。”

  春桃有个模糊的想法,她觉得自家小姐同长公主这辈子都分不开了。

  所以她决定提前适应适应有两位主子的感觉。

  李言兮接过纸画灯,仔细瞧了瞧,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须臾进了府中的另一间书房,研墨后,提起玉笔沾上墨水,在纸画的山水中添了一只仙鹤。

  当她落笔画下最后一笔后,春桃站在她身侧给她收拾砚墨。

  春桃低声道,颇有些神秘,“小姐,你知道在苦情树上挂你名字的是何人吗?”

  李言兮笑了笑,“怎么,你知道?”

  春桃一指她面前挂着的架构漂亮的行楷:“那木牌上的字迹同这字迹一模一样。”

  李言兮缓缓抬头,看了那字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