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逐瘾>第72章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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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战计划空前顺利,天刚蒙蒙亮,山戎军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天朝军乘胜追击,山戎节节败退,此役大获全胜,将士们一改连日来的憋屈窘境,军营上下士气高涨。

  叶初曈从前线回到军营,还来不及去清洗,便急匆匆拨开面前的人群,径直奔向穆黎所在的营帐。

  “皇上!”他脸上带着甫定的惊惶,视线落在正与赵丘贤商定下一步计划的穆黎身上。

  谈话被打断,穆黎抬眼看了过去,“怎么了,惊慌失措的。”

  叶初曈羞窘地抓了抓额前的碎发,“微臣适才听闻……”他偷偷打量着穆黎,解释道:“听闻皇上坠马,一时心急,这才未经通报擅闯皇上军帐,请皇上恕罪。”

  穆黎笑了笑,示意赵丘贤先退下,待帐篷内只有他们二人,才道:“没什么大碍。你坐吧。”

  叶初曈松下一口气,却不小心就将心里话吐了出来:“皇上这次真是太乱来了。”

  穆黎抬眼扫过叶初曈的满身泥泞,“大战在即,既然来了前线,就没有君臣将士之分,将士上战场杀敌,怎么就是乱来了。”

  他站起身朝叶初曈所站之处走了几步,却不慎牵动了坠马时所受的腰伤,不禁轻嘶了一声。叶初曈忙过去扶住,“可是哪里疼?微臣这就去叫军医过来!”

  “无碍,回来时已经看过了。”穆黎摆摆手,“此番作战对朕积攒军中的威信颇有裨益,断后亦非最惊险的一环,朕心中自有轻重,你不必过分担忧。”

  叶初曈欲言又止,穆黎只是淡淡说道:“扶朕去那边吧。”

  将穆黎扶到床上,叶初曈又为其宽解了衣衫,“皇上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断是伤不得的。”

  “什么万金之躯,上了战场还不是肉体凡胎。”穆黎趴在床上,低垂着双目,“你呀,现在也是满嘴的阿谀奉承了。”

  “微臣不敢。”

  穆黎只是想逗逗他,见他一脸诚惶诚恐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有趣,又不忍多作调侃,便收敛了形容正色道:“你可知朝中上下有多少人盼着朕死在山戎?”

  叶初曈默然不语,他垂眼看着穆黎腰际的大块淤青,指尖忍不住抚了上去。体温透过结实的肌理传递过来,他抖了抖眼睫,声音小到几不可闻:“可是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他意识到话中的僭越,连忙收回手背到身后,极力澄清道:“微臣是说——微臣身为臣子,不希望皇上您有半点闪失。”

  穆黎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叶初曈长吁一口气,“皇上从前不是最怕疼嘛,如今上了战场反倒是急着冲锋陷阵。”

  “怎么不怕,”穆黎闭着眼,语气却像是事不关己,“可是怕的东西多了,皮肉之苦就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想起与山戎交战时,那支直取他性命的箭镞。若不是胯下的马匹不知为何突然受惊,使得他身形不稳,恐怕现在就不是区区腰伤这样简单了。

  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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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戎国都内,阿如罕看着手中的军报,神色凝重。

  “殿下……”一旁的巴音出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抬眼看向窗外,问道:“吐谷纳和都蓝那边可有消息?”

  这是山戎左右两邻的小国,开战前他曾派人出使两地,游说其联合抗击天朝军。

  巴音面露难色地摇摇头,阿如罕轻啧了一声,“无知小国,岂不懂唇亡齿寒之理。”

  “殿下,如今该如何应对?”

  阿如罕将手中的军报放到一边,指尖敲了敲桌面,“不急,不急。”

  从一开始他便做好了两手准备,与穆茗风达成交易,搅乱这浑水。若是有幸战胜天朝,益处自当不在话下;但若是战败,亦有办法让穆茗风履行承诺,拿回燕北九州。左右都有利可图,便也不必执着于求胜。

  阿如罕不紧不慢开口:“天朝皇帝既然不怕死,我们倒不如遂了他的愿。”

  “殿下是要……设伏杀了皇帝?”巴音盯着阿如罕,心中却是疑惑,“可他毕竟是皇帝,周身守备森严,恐难以近身。”

  阿如罕一脸的成竹在胸,笑道:“法子自然有,只我们山戎能用的法子。”

  巴音皱眉思忖良久,忽然道:“地下水渠?”

  阿如罕但笑不语,示意巴音附耳,将谋划尽数吩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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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婆罗口拿下后,皇宫那头亦不太平。

  这日,以林风海为首的几名老臣连同内戚来到御书房内商议国事,如今是穆晚襟监政,朝中大小事宜都是呈报于他。

  自与山戎开战以来,穆晚襟为前线的钱谷兵革苦算筹谋,亦是费尽心力。只是朝中仍不时有唱衰此战之徒,今日聚众前来,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林大人,九哥,”穆晚襟放下手中的笔,笑吟吟地看着人群中的二人,“各位来此可是对早晨所商之事存有异议?”

  穆茗风掩唇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林风海见势冲吏部侍郎使了个眼色,那官员便上前道:“小王爷,如今陛下在前线攻下了婆罗口,大挫山戎锐气,实乃振我国威之壮举。然深入山戎耗资颇巨,我军又先后历经水遥、昌兰两役,军中粮草匮乏,朝内国库空虚。故臣等以为,不应再冒进追击,当以恢复民生为国之要务才是。”

  穆晚襟靠在椅背上,边听边缓缓摇着手中的折扇,待那吏部侍郎说完,他才合上扇子,细细的指尖抚着扇端,“嗯,诸位的忧虑不无道理。”

  他轻笑着扬起脸,“不过嘛,本王不过是一介监国王爷,休战与否,自然是由皇兄定夺。皇兄亲赴前线,审时度势自然要比身在庙堂之上的吾等要来得明朗许多。这事儿啊,不好办,诸位还是请回吧。”

  “可是小王爷……”那吏部侍郎仍欲上前,却被林风海以眼神止住。

  “小王爷,”林风海走出列来,“燕北九州粮库的粮食不多了,况且燕北距离山戎路途遥远,久战势必劳民伤财,实非明智之举。”

  穆晚襟静静望向众人,忽然发出一声感叹:“诸位当中,有不少三朝老臣啊。”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想说什么。穆晚襟撑着下巴,颇有几分冷淡地问道:“可有人还记得多年前的乌格勒之战?”

  林风海负手答道:“当年高祖亲率十万铁骑,跋涉万里,与正值强盛之期的山戎交战两年,最终于乌格勒杀敌数万,拿下当时还属山戎的燕北九州,并换来了西北边境数十载的安宁,史称乌格勒之战。”

  “林相果然博闻强识,”穆晚襟唇边噙着丝嘲弄的笑,“不知林相可知,当年皇爷爷征战山戎两年,所费军资几何啊?”

  林风海反应过来穆晚襟是要搬出高祖的功绩来堵截众口,自知失言,便噤声没有作答。

  “林相答不上来,那便由小王替你答吧——自皇爷爷兴兵以来,共计军需超白银六千万两;而此次皇兄出征不到三月,便已拿下最难攻克的婆罗口。虽山戎早已不复当年强盛,但如此神速便传来捷报,皇兄其能,较之皇爷爷当年亦不遑多让。而据小王统计,截止前日,所费军需更是不超一千万两,如此算下来,诸位又何惜之有?”

  屋内一片缄默,穆晚襟意兴阑珊地理了理袖口,淡淡道:“本王已经着令燕北各大州府的粮草一律运往前线,全力支持前线将士作战,所以粮草一事,诸位实在无需担心。”

  穆茗风干笑了几声,“十三弟运筹帷幄,我等自然再无后顾之忧。只是方才林大人也说了,山戎与燕北对于军需补给来说,距离算不上近,只怕这粮草运输亦是会引来怨声载道啊。”

  “九哥倒是提醒了我。”穆晚襟抬起眼,“赵大人,负责运输粮草的民夫工钱如何?”

  户部尚书上前答道:“回王爷,民夫每运粮草百里,可得纹银两钱。”

  “既是如此,那便提到每百里三钱五分。”

  “啊?这、这……”赵大人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满是惊慌地看了眼林风海。

  穆晚襟懒得再跟这群人为此事纠缠不休,皱了皱眉头轻咳起来。小栗子适时上前扶住,有模有样地板起脸问:“各位大人可还有未尽之事?若是没了,王爷该吃药了,各位退下吧。”

  众人吃了逐客令,也只好离开,留穆茗风一人还站在堂前。

  穆晚襟满面恹色地望过去,“九哥还有事?”

  穆茗风忽然怪笑道:“十三弟左支右绌,苦心支调各方军需,最后竟为他人做了衣裳。”

  “九哥哪里话,襟儿与皇兄同根同源,哪有他人一说。”

  “呵呵,为兄不过是在为十三弟鸣不平啊。”

  穆晚襟轻声嗤笑,摆摆手转过身,“襟儿身体抱恙,还需到母后处请安。听闻母后和太妃娘娘谱了首新曲,催着襟儿一块去听,实在不便多陪九哥,九哥请便吧。”

  穆茗风一听这话面色不由得一沉,可穆晚襟却已经施施然带着小栗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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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与朝臣那段有参考乾隆平定准噶尔。

  军事废实在痛苦,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