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逐瘾>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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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天亮得晚,穆晚襟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却扑了个空。他睁开眼,伸手探了探身旁的空处,那儿还留有余温。

  他披了件外衫下了床,问外面的太监穆黎去哪了,小太监低着头,说皇上去了清泉宫,一抬头时就看不到穆晚襟的人影了。

  清泉宫是天子沐浴之处,穆晚襟推开门,迎面的是一阵带着馨香的暖意,屋内被乳白色的热气熏得雾霭蒙蒙。

  穆黎听见响动以为是小栗子,便拍了拍肩颈,出声吩咐道:“替朕按按。”

  穆晚襟轻笑了一声走近,手指抚上了那裸露在外的皮肤。那里被热气蒸得湿漉漉的,泛着些许的红。

  “皇上,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穆黎睁开眼,见到一脸笑意的穆晚襟,“怎么不多睡会?”

  穆晚襟手指一路向下,在那笔直的背脊处游移,“皇兄不在,臣弟睡不着。”

  “胡说八道。”穆黎骂了一句,穆晚襟嬉笑着撩起衣摆,坐在池子边,将赤裸的双足伸进了温水里。

  “真暖。”他满意地评价道。

  穆黎给他让开了些位置,半趴在池子边闭目养神。穆晚襟轻轻朝穆黎的方向踢了踢水,扬起的细碎水花打湿了穆黎挽起的发髻,顺着修长的脖颈流向了背脊,又在光滑的背脊处蜿蜒了片刻,最终没入了池水内。

  穆黎早已习惯了穆晚襟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仍旧闭着眼睛,只淡淡地说了句:“当心弄湿了衣衫。”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的水声。穆黎回过头,看到穆晚襟穿着薄衫下了水,不由得皱了皱眉:“胡闹。”

  穆晚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贴到穆黎身边,“臣弟昨日说要做个勤奋的好王爷,方才已经吩咐小栗子差人去府上拿朝服过来了,待会与皇兄一同上朝可好?”

  他亲昵地把脸贴在穆黎肩头,说话时喷出的热气让穆黎觉得有些痒。

  “你能来帮朕,为兄很开心。”穆黎伸手将穆晚襟打湿在脸侧的碎发拨弄到了耳后,穆晚襟顺势蹭了蹭穆黎的手心,他的皮肤白而薄,此刻被水光一照,仿佛透着晶莹的亮光,穆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穆晚襟眼底隐着笑意,他拿起一旁的木梳,将穆黎的发髻解开,“皇兄,襟儿替你梳一梳吧?”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蜜色的背脊上,发梢黏着腰线,伸向了股沟处。

  穆晚襟靠在穆黎身上,一边细细梳着手中的长发,一边问道:“早晨的药皇兄喝了吗?”

  “早朝过后再喝吧。”穆黎接过穆晚襟手中的梳子站起身。他跨步上了池岸,池水被激起层层水浪,哗啦作响。

  穆晚襟看着穆黎的背影,目光在那紧实的腰臀处反复徘徊,良久后才低声说道:“可马虎不得……”

  “放心吧,朕心中有数。”穆黎用一旁备好的帕巾将身上与发间的水迹擦干,“你快些洗,待会着凉了。”

  穆晚襟乖乖地应了一声,穆黎穿好衣物先出了门。

  “哈……”穆晚襟坐到岸边,看着身下昂扬的某处陷入了沉思,“这可了不得……”

  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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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极殿上,穆黎扫视了一圈大殿上的百官,却并未见到穆茗风的身影,便开口问道:“怎么不见九王爷?”

  礼部侍郎闻言忙出列呈奏:“启禀皇上,九王爷……九王爷他今日病了……”

  穆黎心中冷笑,昨日才烧了他的天牢,今天就病了,莫不是被大火熏的?

  还未等他开口,那边西桂总督蒋开升就颤颤巍巍走出了列。此人年事已高,再过两年便可告老归家,平日鲜少参与朝堂之辩,这时出列怕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果然,蒋开升愁云满面地上报西南水遥国近些日子多次来犯,扰得交境处的百姓苦不堪言。

  穆黎皱眉问道:“水遥不过一个蛮荒小国,西南边境怎会抵御不了?”

  “皇上有所不知,”蒋开升答道,“水遥虽是小番邦,但偏偏上一任西南提督刚刚因病卸任,此时西南正处于兵帅薄弱之时。军中无主帅,调兵遣将自然没了章法……”

  “上一任提督卸任,那新任提督呢?”穆黎追问。

  蒋开升面露难色,“那新任提督……因卷入平都一案中,被发配充了军,途中便病死了。而且由于当前武将人才青黄不接,新拟的人选迟迟未能定下,故而这西南提督的职位一直悬而未决……”

  穆黎嘴角带着笑,“怎么,蒋爱卿这是在埋怨朕平都一案迁怒过广?”

  蒋开升是两朝元老,跟穆黎说话颇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思。他见穆黎表情还算温和,竟直言道:“臣不敢……只是我朝自先皇在时便重文轻武,武将的选取渠道历来少之又少,像是李昌这样的将才更是杀一个少一个——”

  “混账!”穆黎一手拍在案台,阴沉着脸站起身,“蒋开升,朕看你是老糊涂了!”

  蒋开升被这一声怒斥吓得连忙跪在原地,穆黎走下殿,站到蒋开升面前,道:“平都天灾,民不聊生,而那帮贪官却罔顾社稷,鱼肉乡里。敢问蒋大人,朕要如何才能相信这样的官吏能为国为民捐躯献身?”

  被问话的蒋开升老脸煞白,答不上话。穆黎冷哼了一声,“这样的贪官污吏,朕杀十个百个都难平民愤。尔等身为朝廷命官,若不能为民请愿,又与那群被诛杀被流放的官员有何相异?!”

  穆黎知道由于平都一案牵连过广,朝中官员一直对他这所谓的严惩多有微词,正好蒋开升不知死活地撞上来,他便顺水推舟拉出来训诫一番。

  他甩了甩袖子,“朕念你服侍先皇多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今后还敢出言不逊,小心你头上的脑袋!”

  蒋开升连着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谢恩,穆黎本意也只是拿他出来以儆效尤用,便没再追究。他坐回龙椅上,沉声问道:“区区水遥也敢犯我天朝,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举,前往西南平叛?”

  此话一出殿前一阵哗然,却没有人立刻出来请命。倒是一直沉默的叶初曈出了列,拱手道:“臣愿前往。”

  穆黎没有立刻允下,他还是怀有私心,不愿让叶初曈远征西南。一来水遥实在算不上大敌,把叶初曈派过去未免大材小用;二来,眼下春猎在即,他需要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来统筹相关事务,以确保春猎不出任何纰漏,而叶初曈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见穆黎没有说话,一旁的萧彦霖走上前来,“陛下,水遥与我朝仅一江之隔,若真要作战,怕是以水战偏多。叶大人常年驻扎昌远,更擅陆战,这水陆相斥,只恐叶大人会吃亏呀。”

  被萧彦霖质疑的叶初曈显然有些动怒,他直直地望向萧彦霖,挑着下巴回击道:“打仗讲究兵法,水陆不过战场相悖,本质上作战原理并无二致。萧丞相未曾上过战场,自然会有这样纸上谈兵的顾虑。”

  “叶爱卿,萧相所言也不无道理,”穆黎出声打断二人的争执,转头望向萧彦霖,他要看看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萧相可有合适的人选?”

  萧彦霖志得意满地看了眼叶初曈,随即答道:“回禀皇上,老臣之次子萧就清师承京都水师,前两年也跟着两江总督梁大人一同平叛过江东暴乱。此次平叛水遥,兴许能为皇上效力一二。”

  穆黎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桌面,这萧彦霖算盘倒是打得响亮,如今他在朝中早已力压林相一筹,现在竟然还想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只是眼下穆黎急于用人,平叛水遥的功劳可大可小,届时也并不算难以拿捏,倒不如直接允下,以解燃眉之急。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穆黎垂眼扫了眼站在一旁的穆晚襟,穆晚襟正在摆弄自己朝服的袖口,察觉到穆黎的视线,立即会意地开口道:“臣弟以为萧相所言极是。区区水遥,若派叶小将军前去,未免太过抬举。萧二公子精通水师,又有一定的作战经验,派他前往,于情与理,都再合适不过。”

  穆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等叶初曈开口,便顺势说道:“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么即日起,便命萧就清率两万精兵前往西南,平叛水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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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过后,穆黎正欲与穆晚襟一同前往梓安殿向太后请安,却听到身后叶初曈的声音。

  穆黎没有转身,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侧过头。

  叶初曈看着穆黎的侧脸,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斗胆,想请皇上下令命臣回昌远驻守。”

  穆黎原先以为叶初曈是要来争论水遥一事的,未曾想竟然是开口跟他说这个,不由得挑了挑眉,“昌兰近来安分,昌远还有叶老将军驻守,爱卿这是回去作甚?”

  叶初曈跪在地上,他垂着眼皮,纤长的眼睫挡住了他眼中的光。

  “叶大人,皇兄问你话呢。”穆晚襟不悦地开口催促着。

  叶初曈咬了咬下唇,那模样看起来犹如一只弃犬,穆黎觉得可怜兮兮的,一时心软,转过身将他扶起来。“还在怪朕不彻查九王爷一事?”

  “……臣不敢。”叶初曈抬起眼,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穆黎,昨夜辗转想了一夜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嗫嚅道:“家父年事已高,前些日子来信又是病了。眼下臣在京中帮不了皇上什么,皇上的深谋远虑,臣……臣不懂,官场上的假意真情,臣也分不清。不若让臣回昌远,至少能为皇上守一方平安。”

  穆黎看着叶初曈这张俊秀的脸,想起他初入京中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竟寻觅不到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春猎在即,你替朕统筹好相关事宜,莫要出了岔子。待到春猎过后,你若还想回去,那便随你罢。”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便转身与穆晚襟一起走了。叶初曈愣愣地看着穆黎的背影,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抓碰那背影,却又徒劳地沉默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