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裴少没有安全感了？”江上阳觉得他现在的表情估计没法儿像是平时一样管理得很好，想必肯定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脸色。
辛宓这么说的时候也觉得有点牙疼，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
江上阳想到了不久之前那个无缘无故问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的通讯，抽了抽嘴角，“他是担心手术的问题？但这好像不是我能搞定的事情吧……”他又不是主刀医生，裴曦觉得不放心，他也没办法把擅长中医的齐老给他找过来做手术啊，就算找了，他肯定还是不放心。
“……江总你也不用当做不知道了，”辛宓表示演技帝的人生可以暂时中止一下，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裴曦和艾莉·利摩两个祸害逢到一起，他最近对演技两个字都过敏了，“BOSS现在百分之八十的情绪起伏都是跟你有关的，我想你也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上阳皱眉沉思了片刻，“明白倒是明白……只是我不太理解。”
辛宓问：“不理解什么？”
江上阳道：“我记得你说过，他的情绪不太稳定，但是更多的是他自己的问题，我以为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事实上他觉得他被裴曦影响得还更多，但是裴曦还能无所顾忌地往他的底线上踩来踩去，简直让人恨不得把他提到地球另一边去算了。
辛宓闻言却是苦笑，“我觉得我们都错估了你在BOSS心里的分量了……”他掂量了一下措辞，“或者说，这段时间你们走得太近，发展得太快了，我根本没有预料到。”
江上阳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的眉头轻轻一蹙，“我做错了？”他依稀记得辛宓似乎是有说过让他逐渐引导裴曦去感受正常人的思维和情感，他答应了，也尽量去做了，难道他拉着裴曦走得太快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你对BOSS的影响力出乎我的想象，这让我对这个治疗方案更有信心了，”辛宓先是宽了他的心，然后又露出隐隐有点头痛和纠结的表情，显然实际情况和他想象中的有些偏差，“只是你这边配合了，BOSS那边却不肯配合，我不清楚他现在的进度在哪里，没法儿调整对他这方面的辅导……不过他今天跟我漏了一点口风。”
江上阳心道这倒是难得，要撬开裴妖孽的嘴不比让他变成正常人简单，“他说什么了？”
“BOSS是一个典型的偏执型人格，”辛宓开口的时候，说起了却是另一个话题，“他固执己见，广泛猜疑，自负，容易产生病态的嫉妒，忽略一切和他不相符合的客观观点，只不过他的偏执并没有固执在自己身上，他很强大，不需要自卑或者言过其实，这又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大部分判断都是正确的，往往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可是他的大脑方面的损伤又容易让他出现幻觉，或者对事物的认知出现偏差，例如你看到一个人从超市买了一把刀经过你身边，你可能觉得他是准备回去做饭，BOSS就会以为这个人准备找机会杀掉他。”
江上阳一开始有些听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些东西，听着听着，表情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有些费解地问：“我做了什么让裴曦误会了？”
“关于这一点，我想江总你自己更有发言权，BOSS是不会对我说这方面的细节的，只是说了一些他的想法，BOSS的戒备心太重，如果我强行打听，我怕他以为我会撬他墙角。”辛宓看似说了个笑话，但是实际上在场两个人都知道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裴曦看似很理智冷静，实际上就像是个触发式的炸弹，碰到某个点就会把人炸得稀巴烂。
江上阳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回忆了片刻后才道：“我和裴曦最近是出现过几次冲突……”
辛宓点头，“我大致有了解到一点点。”但他一开始以为是裴曦在习惯性作死，没有深思，说来这也算是他的失误，他对裴曦的固有印象太深刻了。
江上阳心里多少有点数了，“可能是……我言辞方面有点失当了。”
辛宓一愣，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曾经的地下世界贵公子如今的阳光世界商业帝王江上阳从来都以长袖善舞七窍玲珑心出名，他也会有言辞失当的时候？
“他有时候太‘正常’了，我的意思是他和十几年前差不多，有时候我会忽略他还是一个病人的事实，”江上阳说起来也是有点无奈，“你知道的，他总是那样，嘴里说的跟做的完全不一样，真真假假的哪句话都靠不住，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只是在玩一场游戏，我不太喜欢他的态度，我就会跟他明明白白地说。”就像以前一样，他觉得不高兴了，就让裴曦立马滚蛋，而能让江上阳不高兴的事情不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裴曦占上风，故而难得有江上阳发火的时候，裴曦都会一边抱怨一边迁就他，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只是过了十一年之后，江上阳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可是裴曦却比十一年前更加偏激固执了。
辛宓若有所思，“所以你们谈过了？”
江上阳苦笑，“很明显，我们没谈拢。”
辛宓顿觉有点不可思议，摇头道：“一般来说和BOSS谈不拢的人都被他干掉了，江总你倒是还能把他气个半死，还把他气得焦虑了也不敢找你撒气，有时候我也真心挺佩服你。”
江上阳可不想要这样的夸奖，听起来挺讽刺的，虽然辛宓没这个意思，“我没太当回事……说真的，我和裴曦从小到大就没有几次意见是合得来的，何况是他一直在提订婚的事情，我承诺了自然就做得到，他总是试探我的底线在哪里……”他不自主地蹙起了眉头，“我承认，他不信我，我心里不太舒服。”
辛宓很突然地问了一句：“你喜欢他吗？”
江上阳明显停顿了一下，露出深思的表情，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中指的戒指上，转动着摩挲了片刻，他就很坦然地道：“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吧，事实上除了那点分歧之外，我们一向相处得很好，有时候我会觉得除了他之外，我其实也想象不到我以后会跟一个什么样的人结婚，爱情对他来说是鸡肋，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我的婚姻并不需要那些山盟海誓的爱情，旗鼓相当的对手更让我觉得舒服，而且在我心里裴曦从来不是一个隔壁家的小孩那么简单，圣诞节那边我们出去玩，他买了戒指，虽然是很随心买的，但是那会儿我感觉他多少有三分真心，我觉得挺难得的，那可是裴曦，原来他也有动心的时候……可是除开那一次之后，我觉得他又回归到玩游戏的那种状态，我担心他又开始发疯了，所以我警告他收敛一点，我不想他玩死自己的同时把我也拖下水。”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冷漠，江氏的总裁脊背笔直地坐在辛宓面前，脸上再无那种温柔谦和的笑意，有种和裴曦截然不同的骄傲和强势，“我可以理解他生病了，身不由己，但我不能理解他为了好玩才肆无忌惮。”
辛宓看着他，良久之后才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江上阳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我不是不想帮裴曦，但是他拿不出同样的态度……哪怕只是三分都好，我都很难相信他不会翻脸不认人。”
辛宓觉得自己大概搞清楚他们之间的症结了，叹了一口气，道：“看来问题还是在BOSS身上……但是希望江总你不要介意我再重复一次，BOSS其实有的时候思维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你们的理解方向可能有点不太一样。”
江上阳也不至于为了这个置气，闻言便将脸上的冷漠缓和了下来，重新捡起讨论商量的面色，他问：“比如？”
辛宓想了想，说：“比如江总你觉得他的态度不对，你是不是觉得他在跟你玩？”
江上阳轻轻地“啧”了一声，“难道不是？我觉得他最近玩得挺开心。”取而代之的就是他江大总裁十分心塞。
辛宓觉得自己沦为解决夫夫感情问题的心理医生也是苦逼，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了一句：“江总你不觉得BOSS只喜欢和你玩吗？”
江上阳一个没提防住，就被辛宓的反问问住了，愣了一下才掀了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觉得他玩阴谋诡计也玩得不亦乐乎。”虽然最近裴曦一副不务正业、北联盟国也一派风平浪静的局面，但是江上阳明显感觉得到裴曦在布置什么，不需要他出面，他只需要发挥一个“脑”的作用就行了，遥控指挥他的一群属下都能玩得风生水起，江上阳都不得不让旭跃集团最近低调点，别被裴曦算计进了他的滔天大局里。
辛宓却是摇头，陈述了一个事实，“如果他把百分之二十的心思放在了那些阴谋诡计身上，剩下的百分之八十都在算计江总你身上。”
江上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能干巴巴地道：“我应该说一声真是很荣幸吗？”
“……虽然是有点糟心，但江总你要相信，这是BOSS表达感情的方式之一，”辛宓有点无奈，但是说得很诚恳，“他的观念里并没有感情这方面的意思，他是天生的野兽，野兽是不会温情脉脉地感动自己的配偶的，自然界的动物如果想寻到配偶，它们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展示自己的美貌和强大……BOSS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吸引你的注意力。”
江上阳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包括折腾我？”
辛宓不置可否，“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手段只是其次。”
江上阳捏了捏自己鼻梁的两侧，觉得有点心累，“这个问题我会好好想想……”也许他应该做的是好好适应裴妖孽这种奇怪的表达友好的方式？“那麻烦辛医生你说说最开始的那个话题，我为什么会让裴曦没有安全感？”
辛宓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么，他在对你求偶，但是你扭头就走，他怎么会放心？而且BOSS马上就要做手术了，手术的风险并不算小，就算齐老帮了忙，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失败率也是有可能会失败，一只动物马上就可能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皮毛，怎么会不担心交/配期无法吸引雌性呢？”
辛宓打的比方有些怪异，但是江上阳听懂了，他的心里翻腾出一片说不出的微妙和诡异的滋味，“我没想到裴曦会……”他难得想不出合适的措辞，“会担心这种事情。”难道裴曦觉得他要是手术失败了，江上阳会立刻倒戈在四大帮那边调转枪头来对付他吗？在裴曦心里，他的人品是有多么不靠谱呀，明明不靠谱的是裴妖孽才对啊！
辛宓对他笑了笑，“只能说，爱情面前的人都是平等的……好吧，就算不是爱情，但也差不多了，不是吗？”
江上阳心情十分古怪地结束了和辛宓的对话，为了防止裴曦胡思乱想，他和辛宓是在外头谈完话再各自回去的，避免的就是裴妖孽又脑洞太大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没等他回到裴曦的住所里，却意外地在小区外面看到了宣家的大公子、北9区G市副领导人宣古怀从车上下来，进了街道对面的一家咖啡屋，问题是江上阳还看到了潘戎在门口迎接宣古怀，难道裴曦在里面准备和他见面吗？
江上阳问开车的西森：“你们团长在对面？”
西森看了一眼后视镜，很快就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暗哨，都是负责跟着裴曦的，于是他就点头了，“应该是，跟着团长的几个弟兄都在那附近。”
“嗯。”江上阳没再追问，只是在心里盘算裴曦找宣古怀做什么，裴曦回到北联盟国9区之后并没有和阳光世界政界最大的秦宣两家有太多牵连，反而是和秦家二少爷、宣家大公子来往得比较多，不过秦飞是江上阳这边牵线的关系，和裴曦谈的也是材料方面的生意，不在政治中心里，而宣古怀却是北9区的政治班底里的人，和宣家家主关系紧密，跟四大帮都有些不浅的渊源，裴曦和他接触的话这事情就有点不太好说了，他是打算做什么？策反宣古怀吗？可是宣家的家主还在，他光是策反宣古怀这个二把手没什么用，更不用通过他来当传声筒和宣家家主间接谈判。
西森问：“江哥，要送你去对面吗？”
江上阳从沉思中回神，摇头，“不用，回去吧。”
而在对面的咖啡屋里，裴曦和宣古怀面对面坐着喝咖啡，虽然裴曦是北联盟国9区人人避之蛇蝎的存在，宣古怀为人严肃冰冷，但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却是十分融洽，如果让北9区其他人看到了，恐怕会吓得眼睛都脱框了。
这审判者当家难道什么时候神通广大地把宣古怀都收服了？大概很多人一看这情景就会有这般想法吧。
但实际上光听裴曦和宣古怀的内容，也会吓倒一片人的，因为裴曦居然在和北联盟国G市的副领导人在谈生意——不是交易之类的说法，而是真的在谈生意，谈商场上的事情。
“止岸之前把数据拿过给我看了，”宣古怀提到的人是万城集团的老总成止岸，他的大学舍友，也算是他和裴曦之间的牵线人，“他虽然很看好这个项目，但是我还有点疑问，想请裴少帮我解答一下。”
裴曦欣然点头，一点儿都没有在江上阳面前那种阴晴不定的感觉，反而看上去十分亲切近人，“宣副尽管问。”
宣古怀很认真地问了几个问题，在均都得到答案之后才松了口，“既然裴少能够保证这个项目可以通过审核，那么我和止岸掺一股也不是问题，不过这笔资金有点太大了，我和他只是私下里自己玩玩，一时之间恐怕挪不了这么多钱。”
裴曦闻言，也不意外，“这个没关系，时间是充足的，现在马上就过年了，项目也不可能马上就做，给两位大半个月的时间，这笔钱应该也能凑得够吧。”
宣古怀认真地想了想，问道：“如果说让裴少你这边再多追加一笔钱呢？算是暂时借我们两个人的，以后从分红里面扣。”
裴曦笑道：“宣副这话说的，干股和分红差得可不是几个小数点这么简单。”
宣古怀倒也不是真的要跟裴曦借钱，要是裴曦就这么借了，他才要担心这个合伙人是不是脑子有坑，“那裴少的意思是……？怎么说呢，这笔钱我和止岸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我们也有别的生意需要安排，如果一次性把钱都砸在这个项目里，资金回笼起码也要三四个月，我们需要急用的时候就不太方便了。”
裴曦微笑，“那宣副要不要考虑……用别的东西来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