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北半球国家,Y国的十月,秋意更加浓厚,这次的TI国际大赛就在Y国K市有名的梧桐大道附近。

  林暮雪特意订了一家能够看见满目金灿灿梧桐叶的酒店,下榻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TI国际大赛的第一周淘汰赛就正式开始了。

  除了包括华国DM战队在内,在积分赛中排到前12位的十二支战队,另外还有在之前一周内夺下6个赛区预选赛第一名的六支战队。

  一共十八支战队,将在第一周淘汰赛结束时留下十二支战队。

  第一周采取的BO3赛制,也就是三局两胜。

  第二周淘汰赛则采取BO5赛制,五局三胜。另外,第二周淘汰赛时的失败方,也有按照小组积分进行再一轮挑战冲刺的机会。不过这种“复活”制采取的却是更为残酷激烈的BO1,一场决生死的模式,可谓是刺激非常。

  给到电竞选手们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这种压力除了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毕竟如此多的比赛,安排到每个战队身上的场次也不会太少。

  候场区。

  DM战队所在的休息角落,教练正在给队员们进行最后的战术分析和心理调节,老张则在旁边不停查看着准备好的等队员们下来后可以用上的各种后勤物资,以此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紧张。

  不紧张不行。

  虽说这国际大赛的台子他们DM战队也不是第一次上了,单是楚梦他们这几个主力队员就来好几趟了,可每一次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紧张忐忑。

  “好了,准备一下,还是那句老话,既要大胆又要心细,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随着工作人员的过来招呼上场,教练挨个给队员们一个拥抱,然后目送这群年轻人登上属于他们的舞台。

  当走到入口处时,楚梦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强行将注意力完全收拢。其他队员也和她一样。

  进入状态后的DM成员为了避免让现场的气氛干扰自己的状态,在被主持人叫住做自我介绍流程的时候,除了作为对外发言人的楚梦,其他人都没有吭声,板着脸仿佛与世隔绝。

  林暮雪坐在观众席上,听见有周围的外国观众轻蔑地对着舞台上的DM战队成员倒竖大拇指,还有人在和同伴说:“看,华国人都是这样,既死板又无趣,他们只会和数学打交道。”

  “所以他们要拿数学来打电竞吗哈哈。”

  “是的,听说他们国家现在还有家长认为打电竞就是网/瘾少年,那是会被拉去送精神病院做电击治疗的!”说话的人还自以为幽默的翻着白眼浑身抽搐了一下,仿佛自己正在被电击。

  阿尔夫正表演着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女孩递过来一张纸条。阿尔夫一愣,虽然对方的脸看不清,可他确定,那只递纸条过来的手实在太漂亮了,所以这一定是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的美女。

  他的同伴们显然也有一样的想法,顿时或羡慕或调侃地“哦哦”怪叫起哄,认为这傻叉肯定是有艳遇了。

  看个电竞居然都能遇到递纸条的美女,也不知道这傻叉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阿尔夫脸色通红,激动地打开了纸条,而后脸上表情一片空白。

  只见纸条上用华丽的花体写着一行意大利语:嗨,听说你们喜欢吃菠萝披萨?

  阿尔夫的同伴们也凑过来看见了这行字,顿时恼火地齐刷刷回头要去找传纸条的人的麻烦。本以为对方一个女性,就算他们不动手打人,光是扬一扬拳头就能把那小娘们儿吓哭。

  然而对方只有一个人,身材苗条纤细,却全然不惧,甚至还扯下了口罩,露出一张典型的东方女人面孔,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阿尔夫也扭头看过去。

  就见东方女人用她那只纤细柔软的手,将一枚主办方发送的金属纪念徽章像捏橡皮泥一样捏成了一个圆球,食指和大拇指秀气地捏着金属圆球,对他们微微一笑,声音清冷中带着温和:“请问能安静一点吗?”

  阿尔夫等人:“…”

  华、华国功夫?

  默默转身坐回去后,阿尔夫和同伴们不约而同拿出那枚纪念章,偷偷自己试了试。

  虽然这种金属用力去捏,也能稍微捏变形,但想要做到那个东方女人那样举重若轻,将其当作橡皮泥捏来捏去就有点难了。

  终于没有了小丑一般浮夸的吵闹声。林暮雪皱眉,凝眸看向已经进入电竞位的楚梦。

  同类型大赛经验还是很有作用的,至少当坐到熟悉的电竞椅上,将视线落到熟悉的游戏界面后,楚梦等人能迅速沉淀好自己的心态。

  作为十二支直接进入邀请赛的战队之一,DM战队的实力摆在那里,第一场抽到的对手是积分赛中就打败过的对手。

  在对方还在为邀请赛资格而四处打拼时,DM战队得到了足够多的时间去复盘积分赛中接触过的每一支战队,每一位选手的打法和风格。

  所以这一场打得并不艰难,第一局就打了个大顺风,DM战队成员士气大振,在接下来的两局,更是压着对手打,直接剃了对方战队一个光头,以三比零的战绩取得胜利。

  第一天,DM战队仿佛被幸运女神眷顾,大杀四方。

  第二天,遭遇强劲宿敌,一开始没有摆好心态,两路失了节奏,好在后半场楚梦拿了刺客位,单刀直入,硬生生把节奏抓回了自己手里。

  退场后,林暮雪忍不住找人买了一张楚梦逆风局时抿唇皱眉表情坚定的近镜抓拍,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直撞心尖的冲击力。

  同时林暮雪也多了一种领悟。

  原来,如果是这样一个人,其实在谎言的心动里被骗一场,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

  第一周,DM战队以A组第二名的好成绩进入下一个淘汰周。

  第二周,战况越发激烈残酷,紧绷到了每一次呼吸没找对节奏,仿佛都能影响一场战局的输赢。

  DM战队作为全员老队员上阵,经验有,同时也最怕缺少敢拼敢冲的勇气。好在这群年轻人没有让人失望,总决赛之夜,以精彩的两局翻盘,惊险夺冠。

  看着领奖台上簇拥着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队员,林暮雪和其他观众一起鼓掌,为他们所带来的精彩表现,以及展现出的竞技精神。

  走出电竞馆,依旧找人买了几张关于楚梦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笑容璀璨却眸中噙着水光的女孩,林暮雪微微一笑,将之反手塞进背包里,乘车离开,直奔机场。

  #DM获得世界冠军!#

  #电竞DM战队#

  #打游戏也能为国争光#

  多个热搜随着DM战队在Y国获得冠军的消息传回国内,迅速蹿上热搜榜,并强势包揽了前五个位置。

  其他平台也紧随其后,热度直奔首页,代表热度的小火苗尾巴都红得发紫了。

  这一夜,仿佛全网都是电竞圈的粉丝,不管平时对电竞这个话题有兴趣还是没兴趣,哪怕是平时说着电竞就是打游戏,打游戏就是祸害当代年轻人的,这会儿都忍不住在朋友圈偷偷庆祝一下DM战队夺了世界冠军为国争光的新闻。

  至于DM战队全名叫什么,夺冠的队员们叫什么,参加的比赛叫什么,甚至电竞到底是什么,知不知道好像也无所谓了。

  只要跟着庆祝狂欢就好了。

  就连林暮雪的朋友圈里都有不少人在发,小舅舅更是表示这么高兴的事,一定要出去找一群兄弟好好喝一顿。

  林暮雪:“…”

  林暮雪:“自己想出去玩就明说,你知道获胜的战队叫什么吗?”

  小舅舅一噎,悄悄侧过身去掏手机翻了翻转发的那条朋友圈,然后才回头抬头挺胸,拔高了嗓门儿得意地对林暮雪说:“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滴额母战队吗?小样儿,舅舅人到中年就不能关心关心年轻一代的事了吗?”

  林暮雪“哦”了一声,“要喝酒就回家喝,正好上次说了要给陈叔做捞汁海鲜,西叔不是说想吃烤鱼吗?还说外面的烤鱼太贵。”

  小舅舅有点不乐意。

  林暮雪:“你不是想吃烧烤吗?烤五花肉要不要吃?”

  小舅舅一听,一口答应:“要!还要烤蘑菇全家套餐!”

  小舅舅爱吃蘑菇,果然是哪个平行时空都改不了了。林暮雪失笑:“以后带你去云省旅游。”

  “这个好!”小舅舅搓着手双脚踩藕似的捣来捣去,高兴得笑开了花,也不计划着出门当街溜子了,当即打起电话来呼朋唤友。

  林暮雪要出门去买菜,小舅舅还拦着:“不用买不用买,我让他们一人带一样,可不兴上门白吃白喝!”

  最后林暮雪还是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调味料,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人到了。

  可见上门蹭吃,人人都很积极。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几个大叔再看见林暮雪,倒没有像上次那么拘谨了,很是豪爽地打了招呼,然后就被小舅舅抓去,一人一根小塑料凳,坐在棚子里开始边吹牛边处理食材。

  该择的择,该削的削,干起活来倒也很是利索。

  这群人出过国门的都少之又少,可说起国际形势来却是头头是道,一会儿说叙X亚战争形势,一会儿说国足又被谁打败了。

  林暮雪炒菜的时候还听到他们说DM战队这次夺冠经历了多少惊险刺激,还涉及到了掺杂着大量“据说”、“听说”等词语的阴谋阳谋跌宕起伏。

  要不是自己就在现场看了全程,林暮雪差点就信了。

  这一次,林暮雪也开了罐啤酒,拎在手里偶尔抿上一口苦涩回甘的酒水,就着这些人的瞎扯胡说,感受到另一种生活的烟火气。

  DM战队回国后也好好庆祝了一番。

  而后三位主力成员相继宣布退役。无一例外,消息公布出去后,他们的粉丝无不大哭不舍,就连粉DM战队其他人的粉丝,也忍不住一再挽留。

  因为他们担心,三位主力成员的退役,会不会让DM战队的光辉荣耀就此结束。

  好在很快,一场公开小赛事中,DM战队新上来的三位年轻小将以自己的实力证明了DM战队征服赛场,夺取桂冠的步伐不会戛然而止。

  而退出的三位成员,阿度转型做了电竞主播,楚梦继续担任着TI游戏华国区代言人,另一位成员则留在战队,转职做起了教练和陪练。

  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继续陪伴DM战队继续走下去了。

  十一月中旬。

  说不上来到底自己是属于南方还是北方的W市也下了一场小雪。当大清早被小舅舅狂敲房门,告知《穿越疑云》成功定档,即将在最大的视频网站独家播出时,林暮雪差点没想起来这部网剧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小舅舅表现得很紧张很激动。

  昨天下了雪,今天正是最冷的时候,院子里的花草叶子上都打上冰霜了。

  他就穿了一条沙滩裤一件短袖体恤,踩着毛拖鞋捏着手机在林暮雪放门外走来走去,“哎呀还有几天就要播了,根本没时间宣传,会不会根本没人看啊,这可是咱们一起拍的第一部戏…哎呀哎呀,播放量不行也没事,反正就当一个纪念了,这可是咱们一起合作的第一部戏…”

  话都重复了也没发现。

  林暮雪扯了扯披在肩上的珊瑚绒长睡衣,反手把睡衣自带的长耳兔帽子戴上,揣着手有些困倦地提醒:“我只知道你再不回房间,接下来至少一个星期不能出门浪了。”

  小舅舅纳闷儿:“为什么?”

  难道外甥女终于不爱他这个舅舅,要出手打他了吗?

  林暮雪无语:“你真的不觉得冷吗?”

  一阵寒风吹过,小舅舅胳膊上的汗毛集体起立。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双手抱着胳膊狠狠打了个哆嗦:“哎呀妈呀冷死了!”

  牙齿都打架了,“我我我先回屋穿衣服,一会儿过来跟你说话!”

  说完不等林暮雪拒绝,小舅舅就含腰驼背一溜烟儿跑了。

  没办法,林暮雪只好放弃今天好好睡个懒觉的计划,洗漱穿衣梳头发。等她扎好马尾时,小舅舅穿着军大衣揣着暖水袋过来了。

  两人坐在林暮雪房间套房的外间客厅里,面对面,都没说话。

  半晌,小舅舅才皱巴着脸疑惑:“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哈。”

  林暮雪:“…”

  小舅舅站起身,跺跺脚:“哎呀算了,还是回被窝里暖和点。”说着就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在嘀咕他们W市为什么会没有通暖气,“南方朋友明明都说咱们是北方!”

  听得出很气恼了。

  林暮雪哭笑不得,只能提前开始今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