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一孽障目>第一百一十六章 、(副cp)躁龙

  战贺颐坐在车厢内挑开侧帘,舆窗外月明星疏,车轮咕噜咕噜地转着,缓缓带他驶离一片荒芜之地。

  他离了村子,又被李成煜困在了身边。往后人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活多久全看身边这位的心情。

  战贺颐心中暗叹一声,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说到底还是有些惆怅茫然。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马车,而且还是好几批马拉着的。”战贺颐努力让自己从低落的心绪中跳脱出来,看着窗外几批白马如梳般的尾,只觉得漂亮得紧,于是眉眼柔和道,“从前我只坐过骡车。”

  “往后有的是时日给你坐。”

  李成煜抱着剑坐在战贺颐身旁,两人中间隔了两拳宽,谁也不挨着谁。他眉眼间傲气不减,却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如方才说的那般好好欣赏战贺颐被抛弃后的惨态。

  他显然没有落井下石的打算。

  天龙陛下陷在绵软又宽敞的坐榻上,青月的靴尖踢了踢书生的小腿,补充道:“尤其是八匹灵驹拉的车,想来大多数凡人不管投胎几辈子都坐不到。”

  战贺颐颔了颔首,笑道:“能与陛下同乘,是鄙人之荣幸。”

  “你知道就好。”李成煜阖上眼,慵懒地哼了声。

  战贺颐以为李成煜要闭目养神,便不敢打搅。他看向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不过片刻便离了村子所在的山头,再往前走,他就一点都不认识了。

  才与村里断绝关系的书生只觉得稀奇,又把头往外探了探,才发现前后都跟着随车的侍从。他对外轻轻唤了声:“请问……”

  一个丫鬟打扮的仙侍提着红灯笼飘在空中,忽而飘到了战贺颐那处的窗旁,笑咪咪地问:“贵客,您有何事?”

  战贺颐确被惊了一下,不敢吵到李成煜,随即礼貌道:“请问仙子,这马车要驶去何处?”

  仙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依旧恭敬道:“贱奴不知,还请贵客询问陛下。”言毕便又如仙雾般飞快地散去了。

  “仙子,仙子……”战贺颐不敢声张,只得又对外唤了两声。

  询问无果,他回头,车厢顶上一颗硕大的夜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微芒,照得青年半边脸孔白得发亮,似明珠般耀眼夺目,堪称国宝。

  那人是美,可面上的神色却不好看。李成煜睁大一双龙眸正狠狠地瞪着战贺颐,叫他背后有些发凉。

  于是老实的书生端着和善的笑容,先试探性地唤了声:“陛下?”

  李成煜单手撑着下巴,不悦道:“当真是个没胆的孬种,宁愿问侍从都不肯问我。怎么,怕我吃了你?”

  “不是的。”战贺颐连连否认,解释道,“我见陛下在闭目养神,不敢打搅,故而才问了旁人。”

  李成煜心中不屑,说来说去,还不是怕他。

  “旁人?”爱使坏的龙君一挑眉,有意要为难战贺颐,刻意傲慢道,“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称呼那仙侍的,怎么到我面前就成了「旁人」?我记得你方才唤她「仙子」?”

  李成煜佯作思索,“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仙界等级森严,仙侍天奴只是借了主子的光,平日里是万万担当不起一句仙子的。只是战贺颐一届凡人对此不甚清楚,只顾着往高了叫,却忘了身边躺着的天龙耳朵好的不得了。

  “呃……这……”

  战贺颐答应过李成煜不能说“不敢”、也不能道歉。如今吃了个哑巴亏,搜肠刮肚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年轻的书生憋红了耳根,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道:“往后不会了,因为只有陛下才是仙子。”

  确实是仙子。并非是身份上的,而是龙君的形貌实在太过昳丽,身上一份傲更是得天独厚。要说比他美的,便是没有他的傲骨;要说比他傲的,普天之下再寻不出第二个人来。

  李成煜听罢,“噗嗤”笑出了声,嫌弃道:“得了吧,你这一声可把我贬到瑶池去了。”青年斜倚在厢板上,竟难得的不恼也没怒,反而还顺着战贺颐都话自嘲了一句。

  战贺颐从来就没摸准过李成煜这阴晴不定都性子,只当是暂且哄好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问:“陛下,我们现在去哪里?”

  李成煜的靴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战贺颐的小腿,“随处逛逛,实在没意思了再回仙界。你想去哪儿?”

  “没有。”战贺颐垂下眼帘道,“我没想过。”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离了村里还能去哪儿。

  李成煜哦了声,本还希望战贺颐能给出点不一样的回答,眼下乐趣落空,拿莹润的指尖敲了敲剑柄,道:“真没劲。”

  战贺颐没吭声,环顾四周,车厢内宽敞又华丽,里饰放眼望去都是价值不菲的料材。只是角落处的紫金香炉孤苦伶仃的没了用处,因为李成煜身上的龙腹香早便充盈了整个车厢,如他本人一般张扬高傲,直往他鼻中钻。

  他不知道别的帝王是否和李成煜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只知道只有两人离得足够近的时候才能嗅到这香气。

  如若不是坐在车厢里,即便这个距离也是闻不着的。

  战贺颐恍惚惊觉,为何自己要和陛下同乘一个车厢?又不是要监视他,明明把他赶去别处坐也未尝不可。

  这边思绪又是一阵乱飞,目光转而又落到窗外去了。李成煜一双青月的靴尖本来踢着战贺颐的小腿肚,见他神思不在自己身上,便隔着衣料上上下下地摩挲了起来,蹭得战贺颐下身发痒。不经诱的书生最后没忍住,把腿一并,四肢又规矩地摆在了该放的位置上。

  只要再放肆些,李成煜的脚就几乎要搁在战贺颐的大腿上了。不动还好,一动便叫人又想起在青楼受到的折磨。李成煜就以戏耍他为乐,保不齐还要再来一次。

  “话说回来,你不是说那种事只能和内人做么?”

  李成煜知道战贺颐想到了那些腌臜事,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竟敢想着自己。李成煜有意玩他,笑得不怀好意,“怎么办,你已经被我买下来了。只怕你往后娶不了媳妇,一辈子都要守着个童子身了。”

  战贺颐呼吸有些急促,苦笑道:“请陛下莫要再戏弄鄙人了。”

  李成煜一抬眉梢,靴尖慢慢上移,“不想听我说这些话?那我问你,如若你真被那些刁民押着去给县太爷做女婿了,你不和那小姐行周公之礼?”

  “不会。”战贺颐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袍自下而上被顶得皱成一团,“因为这具身子是属于陛下的,陛下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战贺颐以为说这话定不会出错,毕竟李成煜强调过多次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青年冷着一张俊脸说:“……怎么听起来我像是个棒打鸳鸯的小气恶人呐?”

  李成煜听他这么讲,心中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即便他确实没做过什么好事,却不想被战贺颐暗戳戳的说小气。两句话一说,弄得他现在只想在面前这人身上狠狠撒气,“说得像是你和那小姐郎情妾意,倒是我从中作梗把你夺来了。”言毕,靴子已经毫不客气地搁在了战贺颐的膝上。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战贺颐不知道李成煜到底想听什么话,身子都快缩进车厢里了,连头上的书生帽都被压得盖住了眼睛。

  他嘴太笨,实在是不会说,情急之下只能一股脑儿把心里话都倒出来了,“我与县令府的小姐素未谋面,便是没有陛下,我也不会与她行周公之礼的。我既说过要留与内人,那便是……便是非情投意合不可。”

  李成煜滞了滞,只是下一刻又踩得重了些,在他某处重重的碾了碾,“那还不是一样?如若你发现她确实温柔贤惠还善解人意,确实与你情投意合……你不还是会和她……”

  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不是必然的吗?

  如若不是体内宿着自己的道侣,这人是娶亲还是生子,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吧?

  李成煜忽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话未说完便陡然松开了腿,阴着一张俊脸,焦躁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战贺颐不知李成煜为何转变如此之大。他还保持着方才狼狈的姿势,趁着喘息的空当拍了拍衣上的褶皱。他把书生帽拿了下来,原是想护着自己那处的,生怕又惹李成煜不高兴,最后还是捏在了手上。

  他明知道李成煜不喜欢听自己道歉,却还是说了:“对不起。”

  李成煜蹙着眉把脸别了过去,问:“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让陛下不高兴了。”

  “因为我不高兴就会虐待你,所以想来讨好我?”

  李成煜吭笑一声,“你还是省省吧。但凡长了眼睛的东西都能敲得出我有恶劣,巴不得避而远之。

  你也是一样的,怕我却不得不跟着我,其实我在你心里还不如那些拿你换取金银的家伙们——你希望早点摆脱我,最好是我寻错了道侣,然后不杀你也不跟着你,是不是?”

  好奇怪。

  李成煜扪心自问,所有人不都是这样看待他的么?他为何要独独在意面前这人的想法?

  “不是的。我确实希望陛下不要杀我,但我不讨厌陛下。”

  战贺颐的目光温润而又坚定,一根墨玉龙簪插在他的发髻上莹和发亮,“因为陛下是帮助我摆脱困境,重获新生的人。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人生二十五载,只有陛下一人毫无条件的帮衬了我,我打心底里感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