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一孽障目>第三十章 、变局

  稚景一声落下,无人回应。

  明明都不知她是不是在装腔作势,众人心中却莫名躁起一阵慌乱,发怵不已,一呼一息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快。

  “不能走……不能走!朕还未曾退位,朕依旧是这凤鸾的天子!”老皇帝本被架在两杆长枪上动弹不得,一听稚景说必应娘娘不再庇佑自己,双手不住地向前扑,混浊的双目几乎撕出一片血红,几近疯狂,嘴中不断絮絮叨叨道,“朕在位一日,就需得神灵庇佑一日!

  听珠阁是皇家观宇,娘娘慈悲,绝不能放弃凤鸾,不能……”

  不能让他放弃这帝王之位!

  “陛下的记性确实不太好了。这三百余年,娘娘从始至终都只求一位皇子长伴左右,从未要求过什么祭祀祭品。

  既然今日该要的得到了,这庇护之约也就结束了。”

  稚景狐媚的面上彻底失了笑容,站在棺椁上,目光如刀般扫过已然威严尽失的老皇帝,如同看待蝼蚁,一改悲悯,讥讽连连,“娘娘慈悲,护的从来都是凤鸾百姓。您贵为天子,天子算什么百姓呢?”

  老皇帝一口气堵在胸口,竟半晌都挤不出一句话来。

  稚景垂眸,最后一眼落在言如青身上,作势往后一倒,被玉棺挡着,那身影居然就在偌大的殿内落了个无影无踪。

  言如青没想到,稚景真的并非善类。

  听珠阁对凤鸾国的百年庇佑到此为止,那稚景对他说过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白荣安见稚景不见踪影连忙遣了侍卫查看,却一无所获。他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命人快速撬开玉棺——

  棺材里头空空如也。

  “不可能……”白荣安喃喃道。

  就是稚景多说两句话的功夫,白芩珺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收去做祭品了。

  原来她同必应娘娘神像说的那句话,竟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早有合谋。

  “父皇!这就是你做的好事!”青年到底年轻气盛,白荣安早已怒不可遏,也不管老皇帝还被长枪架着,单手掐着他的后领往上前一步,迫使他看清这空无一物的棺椁,“轻信求仙得道之说,害得七弟生死未卜!”

  老皇帝不算清醒,却也知晓此时应该告饶:“荣安啊,只要出了这殿门,父皇即刻昭告天下,将这皇位传于你……”

  三皇子一把松开老皇帝,自然失望透顶。

  到头来,他这父皇还是不知悔改,只顾着哄骗他来保全自己,半句不提被献祭的七弟。

  任谁都知,身在皇家是该杀伐决断。却总有人能薄情寡义至此,为利大肆搜刮民膏民脂,为益不惜牺牲自己亲生骨肉。

  为君不配,为父更不配。

  白荣安低沉道:“诸位人证都在,多谢父皇体恤,儿臣感激不尽。”

  他言毕也不急着推开殿门,示意两个侍卫架好老皇帝,缓缓穿过一众枪刀剑戟,径直朝言如青和颜筠谦走去。

  “只是儿臣与颜小少爷还有些恩怨未了。”

  “殿下两次杀我未遂,心中有些恼火也是必然。”

  颜筠谦不敢有丝毫松懈,目光紧紧钉在白荣安身上。

  见白荣安提剑走来,言如青知道是冲颜筠谦来的,自然地上前半步。

  前后受敌,如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颜筠谦此时不敢把言如青挡在后面,只能伸出一只手虚搂着言如青,以备不时之需。

  颜筠谦怎么会不明白,稚景走得干脆利落,分明就是要叫他这副病秧子的模样在言如青面前装不下去。

  他怎么能如了稚景的愿?

  “两次?”白荣安利落地挽了一个剑花,目不斜视,“小少爷病傻了,明明是三次才对。”

  言如青蹙眉,脚下不敢挪动分毫。

  他在帛州捡到颜筠谦时是一次,在侯府被迫做法算一次,何来的第三次?

  不容言如青多想,白荣安抬手剑落,一剑劈头盖脸就冲他面门砍来:“你从帛州到卉安,便是仰仗着身边这人,才没有身首异处吧?”

  言如青闪身躲开,刚要推开颜筠谦,忽而感觉腰上一紧,低头一看竟被颜筠谦单臂环住了。颜筠谦借着压倒言如青的力道,快速拔下了腰间的翡翠玉牌,玉接剑锋,扬起一声锵鸣,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

  顷刻间剑飞玉断,颜筠谦趁机收力,把言如青护在身下,勉强算他险胜。

  言如青见颜筠谦没受伤,心里稍微好过些。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没想到马车上遇刺一事,竟也是三皇子的手笔?

  那日的刺客们明明少得可怜又都带着伤。况且他们似乎都意在活捉自己,压根就不知道马车上另一人是颜筠谦。

  可白荣安却说,那是他派来杀颜筠谦的人?

  不是细究的时候,白荣安拾回了剑,望着碎裂一地的翡玉,对颜筠谦道:“我认得,开坛做法那日便是他抢了侍卫的剑舍身救你,既然今日还是他作陪,那想必就不只是随从那么简单了。”

  颜筠谦问:“殿下就一定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么?”

  “你替侯府炼回魂丹蛊惑圣上,就该料想到今日后果。”白荣安伸剑,指向颜筠谦。

  颜筠谦不惧,认命似地把剑拨到自己脖颈处,阖眼道:“我这条命,殿下要就拿去吧。

  只是还请殿下别对他出手。”

  指的便是言如青。

  “不可!”言如青听到颜筠谦这样说,当机立断就要将颜筠谦拉到一旁,却被少年甩开了手。

  眼看那一剑就要刺入少年脖颈,言如青一颗心都要跳到喉头,迫使他叫出声:“筠谦!”

  没有想象中血淋淋的模样,白荣安竟扑了个空,颜筠谦翻身滚到一旁,不顾刀山剑林,压低身子朝老皇帝的方向飞奔而去。

  侍卫们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知该不该杀,连带着守着殿门的两个侍卫也跟上前——

  “噗呲”一声,终究还是刀剑没入了血肉,白荣安一个跃起,一剑从背后深深刺进了颜筠谦的身子,白衣泼血,触目惊心。

  就在被刺穿的刹那,颜筠谦已经扒住了一个正架着老皇帝的侍卫的手臂。

  那侍卫轻轻一挥,本想让颜筠谦倒地,却没想到少年莫名的轻飘,竟就这么直直地被甩飞了出去!

  “不好!”白荣安倍感不妙,却也无力回天。

  颜筠谦的身子撞开了殿门,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艰难地拖行了一小段,望向一众瞠目结舌的群臣,不敢顾背上的剑,卯足了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护驾!有人逼宫!”

  听得下面沸反盈天,少年将头埋在了臂弯里,笑意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