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偌大,其间穿行的仙人零零散散。
九汜躺在地上，看着远处的仙人，看了许久。
他目光显得有些迟钝,半晌后,方才起身。
背脊的痛早已麻木。
他闭了闭双眼,拖着一身的伤，回了仙尊殿附近。
像他这样的普通仙侍,如承秦所言，近不了长宁的身，便被安置在偏殿。
与仙尊殿相隔不远不近。
偏殿中有许多和九汜一样的仙侍，见九汜出现,都用十分陌生的眼光看着他。
彼时，承秦恰好在附近徘徊,本是有事务在身，一抬头,便瞧见了九汜。
九汜较他先前所见更加失魂落魄。
眼底无神,甚至隐隐有些痛心。
“你怎么了？”承秦出手拦住九汜,承秦注意到,九汜的白袍有些脏了，灵力也不稳,似是受了伤，“你这伤，莫不是……”
承秦话未说完，九汜也没回答。
他们似乎都心照不宣。
想想也知道,在仙界受伤,这能有什么复杂的缘由，怕不是被人欺负了？
承秦不知该说什么,“啧”了一声。
秉着好心，承秦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来，扔给了九汜，“看在你我同僚的份上，这药送你了，自己用吧。”
九汜眼底终于有了一分光亮，他抬眼，约莫是想道谢的，却见承秦背着手，摇了摇头。
走远了。
-
幻境历练一事通传得很快。
定的日子也很近。
说是定在三日后。
长宁对此事的态度与之前和述钦商议时差不多，是以他很关注幻境搭建的安全性，在幻境搭建之初，去瞧过好几回。
就连幻境搭建成功后，他也亲自进去看过。
确认幻境坍塌可能性不大，他才松了口气。
这么多仙侍都进入幻境历练，若是真发生幻境坍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历练的日子很快到了。
除了众多初入各宫的仙侍外，仙君和仙尊也都在场，仙帝么，自然也在云清宫上看着。
大部分仙人的目光都看向那搭建好的幻境，小部分仙人的目光则落在长宁身上。
其中有一人，目光直直不加掩饰。
长宁察觉到了，却没有往那处看。
那人便是九汜。
九汜已经很克制了，可惜没什么用，他总是不自觉地，往长宁所在的位置看。
三日前的伤还未愈，如同他的目光一般，带着些痛楚。
天际顶端，传来一声钟鸣。
那是幻境开启的信号。
处在幻境入口处的仙兵合力拉开西南角的防御结界，将那幻境暴露在众仙眼前。
“诸位请。”仙兵们一一退下。
不知是哪位仙尊殿内的仙侍率先进了幻境。
陆陆续续的，其余仙侍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幻境有数十个空间，不管何时进入，都会随机进入到不同或者相同的空间，而处在幻境之外的人是看不见的。
结果只能等幻境关闭，历练结束后才知晓。
这次历练，长宁仙尊殿的仙侍去了不少，壬席和九汜也在列，不过他们二人进入得晚，几乎是在队伍之末进了幻境。
似承秦这种，跟在长宁身边千年，并不在历练名单之内，原本是无需进入幻境的，承秦来此，也只是陪着长宁而已。
但不知为何，承秦盯着那幻境入口，总觉着有些奇怪。
诸位仙尊和仙君在仙侍们进入幻境后就会离开，只有承秦好奇地往幻境入口凑。
幻境入口灵力围绕，灵气充沛，却又显得虚妄。
“我怎么觉得，这幻境好像不太稳妥的样子……”承秦犹犹豫豫地抬手，想触及那处的防御结界。
按理说，诸位仙尊都不觉得这幻境有问题，承秦修为不高，即便有问题，也察觉不到才对。
可承秦就是觉着，那幻境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往里靠。
怪怪的。
承秦伸出手。
堪堪触碰到幻境入口处的灵气。
彼时长宁转过身，正准备回仙尊殿。
忽然，长宁察觉到身后灵气异常波动，他兀的转过头。
却见承秦被幻境入口的灵气包裹，生生扯入了幻境。
长宁还没来得及出手，在承秦被扯入幻境的同一刻，幻境一角剧烈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一角不堪重负，如碎屑般掉了下来。
“不好。”长宁施术瞬移至幻境入口。
这掉落下来的幻境一角最靠近三界之外，若是不加干预，只怕处于这幻境一角历练的仙人便会由于三界之外的灵力吸纳，不知穿梭去何处。
甚至，再也无法回归仙界了。
长宁思虑只在一瞬，当机立断，在幻境入口关闭之前，踏了进去。
“仙尊！”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到述钦自云清宫飞身而下，想要重开幻境入口时，已然来不及。
那幻境坍塌的一角，已彻底脱离仙界掌控。
与此同时，三界之外，一个不知名的空间中，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
长宁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被什么术法蒙蔽了，很久之后，长宁才瞧见亮光。
目之所及，荒漠，黄沙。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察觉不到仙人气息，也察觉不到灵力痕迹，长宁很肯定，此处应当是在三界之外。
只是，不知道在三界之外的何处。
“承秦？”长宁尝试着传音。
好在传音并不是没有结果，长宁得到了一丝微弱的回应。
他顺着这回应找了许久，几乎跨越荒漠尽头，方才瞧见一道人影。
黄沙席卷中，即便用了灵力也瞧不太清楚，只依稀见得有人施术往长宁这处赶。
“仙尊！”是承秦的声音。
长宁只闻其声，或许是因为此地结界的影响，许久之后，长宁才瞧见承秦的身影。
承秦扶着腰，不停地喘息，“仙尊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要被困在此处，回不去了。”
这次幻境历练，原本承秦只是观众，却没想到因为一次疏忽，被卷入了幻境。
实在是冤枉。
“本尊在幻境之外，见幻境坍塌，怕你们遭遇不测，便一道进入了幻境。”
长宁以灵力帮助承秦调息了片刻，又道：“此处只有你一人吗？可有见到其余仙侍？”
“其余……”承秦回忆了一下，言简意赅地同长宁说了一下他进入幻境后的情形。
不巧，承秦进入的便是坍塌的那幻境一角。
巧的是，他进入之时，幻境一角已经掉入了三界之外，他便也跟着出现在此地。
据承秦所说，许是三界之外某些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实际上，在他遇见长宁之前，他已经在此处待了近半月了。
这半月之内，他将整个荒漠都快翻了个遍，一是找不到离开荒漠的法子，二是……
“除了壬席和九汜，我没有遇见其他人，就我在此地的半月来说，我可以肯定，除了他二人外，没有其余仙侍在。”
“这么说，幻境坍塌的一角，只有你、壬席和九汜三人？”长宁略微沉思了一会。
他总觉得，有些巧合。
这念头还未成型，听得斜方里弱弱的一声，“仙尊。”
九汜站在承秦身旁，克制地望着长宁。
受此地结界影响，长宁竟没察觉到九汜是何时出现的，还有……在九汜身后的壬席。
长宁偏过视线，没理会九汜，对壬席道：“你呢？可有受伤？”
“多谢仙尊关切。”壬席似有些得意，行了一礼，“壬席无碍。”
长宁微微颔首，又施术探查了一遍，确认此处没有其余仙人之后，才收回视线，道：“如今要紧之事，便是离开此地，回归仙界，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
承秦和壬席皆是认同地应了声“是”。
唯有九汜迟疑了片刻，道：“此地，是三界之外的异界，三界之外，大多数种族都不会居于此地，故而荒无人烟，可能……没有那么容易离开。”
长宁没出声，他在等着九汜的下一句。
意料之中，九汜继续道：“此处荒漠，皆是结界幻化，异界本身只有三层，荒漠是第一层。只要找到每一层结界的出口，离开第三层后，便能离开异界。”
“异界之外，去往最近的沂族，沂族之中，有通往仙界的缝隙，通过缝隙，便可以回归仙界。”
异界的记载，九汜也只是在典籍上看过，不过这缝隙……
九汜不自觉地抬眼。
视线中，长宁面容浅淡。
即便是余光，也不曾落在他身上。
沂族通往仙界的缝隙存在百余年，纵然仙帝居于云清宫之上，不曾发觉。
可长宁时常被仙帝传召，经由长宁的仙尊殿去往云清宫，便一定会瞧见那缝隙。
长宁，真的不知道吗？
“三界之外的事，你怎么这么清楚？”壬席神情不满，“难道你与三界之外的人有过联系？还是说，你的身份根本就是作假！”
“我……”九汜扯了扯白袍，腕间的伤痕仍在，泛出细微的疼痛感。
“哎呀！”承秦挡在九汜和壬席之间，有些无奈，“仙尊不是说了，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壬席，你也少说两句。”
“你……”壬席正要辩驳，却见长宁已经往荒漠的东南方向走去了。
长宁似乎不太在意此事。
壬席斜了九汜一眼，到底是没再继续争论下去。
三人跟在长宁身后，很快到了东南尽头。
长宁此前探查过，但很多术法都被荒漠的结界阻拦了回来，只有东南方向较为特殊。
像个无底洞，来者不拒。
“要么，这是第一层结界的出口，要么，这就是结界中心所在。”
十之五六的可能性。
长宁决定赌一把。
他在眼前绘出一只鹿角的形状，以灵力驱使那鹿角铺向东南尽头。
磅礴的灵力一瞬寂灭。
而瞬息后……
“仙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