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权门妾>第81章

  精铁牢门缓缓拉开, 裴星洲信步走下长阶,玄缎朝靴踩在死狱阴寒的石砖上,暗纹流光。

  森长的通道被壁火照得通彻, 两侧数不清的牢房却是昏暗阴冷,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裴星洲恍若未闻, 神色冷淡,步伐从容。

  很快,他在间刑房前停下, 身后下属立刻上前开锁,抽掉门上缠绕的铁链。

  他走进去, 见那刑架上的细作还在昏迷,便扬扬手指:“弄醒。”

  “是。”青衣狱官抽出烧得红亮的烙铁,按在犯人血迹斑斑的股肉上。

  昏迷之人因剧痛苏醒,痛苦哀嚎。

  裴星洲靠着椅背坐下,随意翻了翻石案上的刑讯记录。

  “嘴还挺严。”他嗤笑一声, 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夸赞。

  “杀杀、我......”那细作嘴里被塞着东西,声音含糊不清,整张脸因痛楚与恨意而扭曲。

  “长得丑,想得倒他妈的美。”裴星洲嫌弃地扯扯嘴角, 转而问身旁侍立的心腹, “他婆娘娃娃呢, 关在哪间?”

  他故意说得缓慢清晰, 怕北狄狗贼听不清楚。

  果然,那辽国细作发了疯似地狂怒, 铁链铿铿作响:“你*$!....她们无辜......”

  给用刑之人嘴里塞球,是惯用的防止他们咬舌的法子。裴星洲见得多了,听得多了, 竟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想说,你妻子并不知你不是周人,想让我放了她们?”

  裴星洲问完,就见那细作慌乱点着头。

  宁死不说的决然便有了缺口。

  “我想也是,她一个良家女儿,不至于轻贱到委身蛮族贱种,定是受了你欺骗。”裴星洲慢悠悠说着,手里折着供词玩。

  小纸花折好,裴星洲皱眉瞧了瞧,明明每一步都按着阮明蕙教得来,结果却是丑得自己都嫌弃。

  “把他罪根剪下,送给那可怜女子,以谢骗婚之罪。”裴星洲将纸花随手一扔,命道。

  那细作闻言睁目欲裂,疯狂挣扎。

  “你婆娘孩子的命,都在你手里。”裴星洲冷冷道,“再给你个机会,我也不想对女人小孩动手。”

  他话音刚落,就听刑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阮小姐被人盯梢了。”他的得力部下蒋干推门而入,急得连通报都顾不上。

  这下子换做裴星洲震怒出离了。

  没等屋内人反应过来,他已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负责行刑的青衣卫利剪刚刚张开,一时不知要不要剪下去......

  蒋干早已命人备好马,他一边勉强追上裴星洲,一边禀告道:“小猫儿一直奉命在成衣铺旁蹲着,快傍晚时发现两人行色可疑,报告给在御道街巡视的冯卫。冯卫让小猫儿来报信,他赶去铺子......”

  *

  冯卫赶到明记成衣铺时,阮明蕙和猫儿口中两个可疑之人俱已不见踪影。他知道这个时辰阮小姐定是回清河坊家中,立刻沿途追寻。

  果然在双槐街一处暗巷中,瞧见两壮汉各背个麻袋飞逃而去。

  他急忙追赶,一边留下记号。

  只跟了片刻,他便瞧出两个男人身手极好,断不是寻常匪徒。他犹豫着,是立即冒险出手,还是悄悄跟上,等猫儿带人过来再救下阮小姐。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强劲狠辣的掌风自背后袭来,冯卫仓皇躲避,在地上滚了数圈。

  “有几下啊,小子。”出手的竟是个精瘦老头,桀桀怪笑着。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掳走阮明蕙的贼人已不见踪影。

  *

  “大、大人,”几个流氓中胆子稍大的那个,畏惧地望向顾枭,嗫嚅道,“我们污了这女娃,她家里人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顾枭两条浓重不羁的眉毛皱了皱,长脸阴沉下来。

  一旁的狗腿小厮冷汗直冒,对那几人骂道:“千百万个流民,能开天眼了查到你们?少废话,再磨蹭现在就叫你们......”

  顾枭猛地抬手,小厮骂骂咧咧的恐吓戛然而止。

  阮明蕙双目紧闭,但手指已经微微颤动,马上就要苏醒。

  顾枭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问道:“怎么回事?”

  若是被他的迷药捂昏,不可能这么快清醒。

  “你就给了一块那帕子,用在那丫鬟身上了,只能把她打昏。”先前袭击阮明蕙的男子不以为意回道。

  他不是顾家的家奴,只为钱办事,并不很怕顾枭。

  顾枭眼中凶光闪过,就这么短短一瞬,便想好了事后如何解决这两人。

  “少,少爷......”小厮咽了咽唾沫,颤声提醒着,“可不能让她看到我们......”

  顾枭还用他提醒?

  当下便从腰间绣袋里掏出两粒药,勾唇阴森一笑:“唔,这药取得正巧,叫我这位小娘子试一试药效。”

  说罢,弯腰抽开素绢腰带,缠在阮明蕙眼上。紧接着,两指捏开阮明蕙的嫣红小嘴,将两粒药丸推了进去。

  药丸遇水即化,他捧着阮明蕙柔白细嫩的小脸,饶有趣味地等待着。

  没多时,阮明蕙的呼吸便急促起来。面若粉霞,小嘴一张一合喘着气,诱人极了。

  顾枭有些意外——他竟因阮明蕙毫无技巧可言的娇吟,久违地兴奋了。

  既然如此,就让他来为她破瓜吧。

  就在此时,

  “出来!”先前打晕阮明蕙的凶徒忽然暴喝一声,大步朝墙角走去。

  顾枭伸向阮明蕙衣带的手顿住,皱眉回头看去。

  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忽然从墙角处蹿出来,撕破喉咙般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因为太过害怕,两腿发软,小孩没跑几步就摔倒了。但他嗓子却很争气,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只希望这位施舍过他救命银子的菩萨姐姐不要出事......

  *

  裴星洲额间突突直跳,手心的温度比刀柄还冷。

  “最后的标记就在此处,明蕙一定在附近,冷静,冷静......一队人继续沿路追,剩下的人在此搜寻,命各处城门守卫严查......”他阖目想着对策。

  倏地睁开双眼——有人呼救!

  “随我来!”他喝道,直奔那呼救声而去。

  *

  那大汉正要抓住坏事的兔崽子,将他脖子拧断。

  忽然听到远处马蹄声动,立刻警觉:“有人来了,很多。”

  “不走的话,出了事可别找我们,这没算在钱里面。”他朝顾枭警告道。

  说罢,两三下跃上一处废弃的屋子,瞭望查看。

  “是青衣卫,撤!”

  那三个流民一听青衣卫,吓得魂飞魄散,只恨不多长两条腿,仓皇奔逃。

  顾枭不知裴星洲与阮明蕙的关系,还以为青衣卫是那小杂种引来的,当下咒骂一声,阴着脸快速离开。

  临走前不忘记住那小杂种的模样。

  他保证他活不过明天。

  *

  远远看到阮明蕙躺在污泞中一动不动,裴星洲只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单膝着地,也忘记自己的讲究,任脏污染在他雪白的衣摆上。

  “明蕙......”他的手有些颤,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抱在怀里。直到确认她的脸上、身上都没有一点儿伤,衣服也整整齐齐,心脏才如蒙大赦,恢复跳动。

  阮明蕙眼睛被布带勒得紧紧的,什么也看不到。她像被扔在火炉熔浆里,烧得意识不清,只觉下.体涌出阵阵热流,又痒又热。

  好奇怪......好可怕.......

  她被这陌生的感觉吓呆了,想挣扎,却又一点力气也没有。

  直到一个人将她扶起来,将她抱在怀里。

  那个人似乎在说话,可她却听不懂,她满脑子都是热,都是痒!

  但好在,她能认出他的气味。

  “大人......”她颤巍巍叫道。

  她的手便叫他捉住,紧紧握着,可他却不松开她的眼睛。

  “我难受,我好热!”她委屈地哭了,又急又气,不知怎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只好去扯自己的衣衫。

  她要热死了。

  这副模样,裴星洲一看便知她是被人下了药。慌忙按住她乱动的手,他结结巴巴道:“明蕙、不不能这样。”

  他出来得急,没带披风,只能将人紧紧箍在怀里,单臂抱着她上了马。

  “你忍忍,”他一边策马疾驰回府,一边安抚怀中之人,“我们回去看大夫。”

  可是阮明蕙滚烫柔软的唇,已经落在他的耳侧......

  *

  阮明蕙睁开眼,呆愣愣望着头顶的轻纱幔帐。

  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细密的纱,淡薄如朦胧雾气,细金线织着繁星似的花纹,疏落有致,微风渐入,如梦似幻.....

  淡雅清幽的香气萦绕四周,她半撑起身子,望着屋内的布置。

  “这是仙女姐姐的房间么 ”她尚有些恍惚,目光扫过菱花镜、琉璃架,七弦琴,白玉炉.....

  窗外花树婆娑,屋内锦绣铺地。

  她一时看呆了。

  “废物啊废物!”直到听得外间裴星洲压低声音的责骂,她才如梦方醒。

  支离破碎的记忆蜂拥而上,她惊叫一声,面无血色。

  裴星洲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榻前。

  “还有哪里不舒服么?”他语气急切,毫不遮掩。

  阮明蕙说不出话来,身子一个劲儿地抖。

  裴星洲便想去抱她,却被她抗拒着躲开了。

  “我,我想回家。”阮明蕙开口,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流。回想起自己不知廉耻的诸般丑态,她又悔又怕,简直无颜见人。

  裴星洲无措地望着她,不知怎么办才好。很想很想安慰她,又不敢开口,怕刺激她。

  阮明蕙下床时,才发现自己鞋子衣服都被换了。眼泪越流越厉害,只拼命咬着唇,不发出声音。

  裴星洲皱眉道:“我送你吧。”

  阮明蕙摇摇头,外面天都黑了,这个时候他再送她,他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而且她只觉小腹发虚,两腿无力,其余倒无不适。

  “素绢呢!?”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被打晕后就再没见过素绢。

  “她没事,我送你们一起回去。”裴星洲坚持要送她。

  阮明蕙苦笑一下,泪珠儿犹晶莹在睫:“大人,让我留几分脸面吧。你这个时候送我,我爹瞧见了,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裴星洲沉默望着她,良久才开口:“你害怕了?”

  阮明蕙抹着泪,不想回他。

  她何止害怕。

  “对不起。”裴星洲心烦意乱。

  这事儿他确实有错,他本可以叫大夫过来,而不是自己帮她。可是......

  可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春潮潋滟的情动模样,他也狠不下心推开她。但是他原以为,她对他有意,所以才如此主动,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乘人之危了。

  “大人是为了救我,我知道的。”阮明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裴星洲听了,心脏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憋屈得厉害。

  “我会彻查清除,把他们大卸八块,给你个交待。”他语气冰冷,眉目间都是杀意。

  阮明蕙胡乱点点头,一时也想不出是有人谋划,还是她倒霉,遇到了淫贼。

  “大人,带我见素绢吧,我们得回去了。”她又一遍恳求道。

  掩饰不住的急切去意,仿佛多留一刻就是多一分污点,多一分后悔。

  裴星洲心情差极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安慰她,不想看到她伤心介怀:“你一点错也没有,该死的是给你下药的人,错的是我,我不该轻薄你。”

  “大人.......”阮明蕙呆呆看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大人竟然会主动向她认错?而且,根本就不是他的错啊。

  阮明蕙只要一想到自己抱住裴星洲,不让他走,还求他摸摸她,帮帮她.....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你不要怕,”裴星洲瓮声瓮气道,“我......我没进去,也不会说出去。”

  天知道他忍得多艰难,二十几年苦行僧般的生活,猛然间叫温香软玉缠在身上撩拨求欢,他却只能用手指替她一遍遍舒缓。

  好吧,虽然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偷偷亲了她几口,还用她的腿蹭出来了,不算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但他确实没破她的身子。

  阮明蕙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你不用担心名节有损,不好嫁人。”这话一说出来,裴星洲郁闷坏了,烦躁得想杀人。

  阮明蕙脸上血色尽褪,苍白的唇颤了颤,最终没有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