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拜入贪财师尊门下后>第40章 40

  此问题之刁钻,竟让虚墨白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周梓晨说得也不无道理,判官在众游魂眼中实在算不上好相与之人,毕竟其掌管赏罚之事,无论轻重,总会跟鬼产生过节。

  虚墨白摇头:“鬼都之事为师也不甚了解。倒是你,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有,方才排在徒儿前面的人说,他在鬼都生活已三十余年了,一直身体康健,一次鬼都没碰到,全靠白日供奉香火,且香火不灭。我便点了二十柱香,一柱都没灭。”

  “多少?”虚墨白还没听过谁供奉香火会足足点二十柱的。

  “二十柱香。”周梓晨自小就总听自家老爹说,供奉之事,除了心诚,数量自然也不能少。

  虚墨白颇为无奈地点破道,“你可曾想过,你所修道本就可以驱鬼避邪?”

  听到这个说法,周梓晨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思索了良久才反问道,“那我为何会被恶鬼纠缠?”

  先前周梓晨还听旁人说过,那两个香火频频被灭的人家,在二十多年前,为了掩盖男主人奸丨污丫鬟的罪行,在丫鬟生完孩子后,就将其浸了猪笼灭口。

  之后这户人家就频频闹鬼,即便搬出鬼都也无济于事,只能日日来上香,寻求庇佑。明明前些日子点香已经不灭了,谁知今日突然又灭了,实在蹊跷。

  可冤有头债有主,鬼都不比其他地方,谁也不愿随意插手别人家的阴阳事,便也无人去理会。

  周梓晨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与今日打捞起来的腐尸竹笼有关,他便将心中所想对虚墨白尽数交代了。

  “世道有常。”虚墨白脸上毫无惊诧之色,带着笑意道,“冤有头债有主,往后你不会再被纠缠了。只是——”

  虚墨白见周梓晨自进了鬼都后便一惊一乍,不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他故意拖长尾音勾起周梓晨的紧张情绪。

  “只是什么?师尊,您快些说清楚啊。”

  “……只是为师让你去打听有用的情报,你就打听了这些?”虚墨白叹出一口气,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眼角却偷偷瞥向周梓晨,心满意足地看着对方脸上泛起了为难之色。

  “他们只说白日看不到鬼。入夜之后鬼市自开,寻常人家会闭门不出。否则被鬼瞧见了模样,会遭其纠缠,不得安宁。”周梓晨虽然话多活络,可鬼都终究不是长留之地,没人会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掏心窝子的。

  周梓晨能打听到这些实属不易,虚墨白便没再继续为难,他抬头盯着枯树的树杈,兀自呢喃道,“此树会开花吗?”

  “应当不会。”周梓晨看了看眼前的枯树,顺嘴接道,“除非花神师伯能来施点仙法。”

  这话倒是将虚墨白的唇边逗出了些许笑意,“也是,枯树怎会开花,走吧,此地久留无用。”

  两人顺着人群离开庙宇,却见绝大多数人都朝着北边走去,而虚墨白则与众人背道而驰,一路向南去了。

  周梓晨紧跟在后,发觉此路是越走人烟越稀少。直到一间铺子出现在二人面前时,走在前头的虚墨白才停步子。

  白事……铺?

  周梓晨一抬眼,就觉得周身寒毛竖立,牙齿发颤。他家中的生意也包含了白事,而为了阴阳平衡,白事铺旁应设红事铺,此规矩代代相传,便也成了不成文的惯例。

  可鬼都中不办喜事,自然不会有红事铺出现,此处孤零零只开着间白事铺,显得甚为诡异。

  与周梓晨的噤若寒蝉相比,虚墨白倒是不以为然,步履轻盈地推门迈进店铺内。铺子内又暗又潮,搭建铺子所用的木头也不知放了多少年,已然潮湿得不成样子,略用力一闻,便觉着鼻头发涩,口中也难受得很。

  “有人吗?”虚墨白出声询问,回音在空荡的白事铺中回荡,却无作答。

  周梓晨下意识与虚墨白又贴近了几分,见没人回答,轻声道,“这是鬼都,应当也不会办什么白事,大抵是早就无人经营了。”

  “不会。”虚墨白摇头否认,他能感觉到,此处有人,“可有人在?我是来做生意的。”

  “生意?”

  「吱呀——」

  苍老年迈的人声与木质椅子发出的刺耳声在瞬间一同响起,刺得周梓晨耳朵生疼,却不敢移开视线半分,因在黑暗中,一佝偻的身影正逐渐出现在二人面前。

  老者满头银丝,身形佝偻,相貌如同传闻中的土地公,一双精明的眸子在二人身上扫过,随后叹气道,“二位身上不曾沾染死气,无生意可做,请回吧。”

  他怎会知道他们不是来祭奠的?周梓晨心中诧异,目光瞥向一旁的师尊,试图从对方脸上寻得几分答案。

  可虚墨白仍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像是早就猜到老者会这么回答,他抬手拦住正要转身回去的老者,“我们并非来买纸扎,我们要的是无相。”

  听到要买无相,老者当即僵在原处,宛若一尊腐朽的木雕,眼睛则直勾勾地盯着二人,隐隐透出警惕之色。

  无相究竟是何物?为何会让这人有如此大的反应?周梓晨虽不解其中意,却还是毫不示弱地与老者对视起来,大有对方若是不肯卖,他可要自己拿了的意思。

  不知是他的对视起了作用,亦或是其他原因,老者缓缓点头道,“罢了,哪有生意送上门不做的道理,关门,你们随我来吧。”

  周梓晨刚回身准备关门,却见木门竟自动关上了,阳光透过木门上的几道缝隙进到室内,在湿滑的地上落下点点光斑。

  老者转身时,纤细佝偻的背影透过摇曳的烛火映在墙上,活像只披着人皮的黄鼠狼。

  “还不跟上?”老者分明没有回头,却知晓周梓晨没有动过一步。

  背后长眼了?

  “来。”虚墨白的一声轻唤,才让周梓晨放下心来。可随着老者进到里屋,周梓晨才发觉自己的心放早了。

  里屋的墙上竟密密麻麻地挂着以实木制造的面具,面具上没有任何花纹,只用颜料涂黑,唯独双目的地方被挖出两个孔,用于视物。

  这上千张面具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坠在墙上,仿佛正透过空洞的双眸,审视着来者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老者双手颤抖地取下两张无相面具递给虚墨白,还不忘嘱咐:“无相带上后,天亮之前不可摘下,亦不可回房,违者终生不得安宁。”

  “好。”虚墨白随手将无相递给一旁还在东张西望的周梓晨,又问老者,“多少银钱?”

  “无相不收银子,打听消息一百两。”老者浑浊的眼珠骤然变得清澈,还死死地盯着周梓晨,咧嘴笑了起来。他的口中,牙齿错落不齐,有几颗已掉落,独留下黑漆漆的洞。

  周梓晨被看得心里发毛,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立在原处。见状,虚墨白移步到他面身前,挡住老者看向周梓晨的视线道,“你有何消息?”

  “你们是来找人的。”老者自觉无趣地收回视线,腰弓得似乎更低了些,“鬼市找魂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即便找到了,也带不出鬼都,莫再白费功夫了。”

  说罢,老者头也不回地迈入黑暗中,再度隐了身形,只留下一句,“钱放在门口的碟子上便早些走吧。”

  随手将银票扔在老者所说的碟子中,虚墨白就带着周梓晨离开了白事铺。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周梓晨才感觉自己再度活了过来。

  “鬼都内阴气重。”看到徒弟又活泛起来了,虚墨白好意提醒道,“还是先回客栈歇息吧。”

  周梓晨一改先前紧张兮兮的模样,拍着胸脯道,“师尊你不必担心,我可是在庙中点了二十柱香的,夜间定能一帆风顺。”

  虚墨白回眸看向周梓晨,轻笑道,“那你可知为何鬼市中人要带无相?”

  周梓晨摇头,低头细细看了看黑漆漆的无相面具,只双眼的地方挖空,再无其他花纹,怎么看都没啥稀奇的。

  “这面具也太素了。”周梓晨不解道,“无相也好,面具也罢,能遮住脸便好,为何不做得好看些。”

  “因为常人不会逛鬼市。”虚墨白开口解释,“无相与面具不同,鬼看不到黑色,自记不住人的身形容貌,也就不会过多纠缠。”

  周梓晨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惊讶道:“难道,难道鬼是靠着容貌分辨——”

  “不错。”虚墨白颔首回道,“鬼能记住人的容貌,所以被鬼缠身之人有两种,一是与鬼生前有过节,二是被鬼看到了容貌。白日鬼不上街,夜晚人不出户,本就是两不相交的。所谓上香求护佑,不过是寻求安慰罢了。”

  周梓晨的手上还抱着没点完的香火,“那这些没用了?”

  “也不算无用。”虚墨白看向周梓晨,眼眸微闭笑道,“给判官添了香火,往后他应会看在你的面上,从轻发落你的亲属好友。”

  周梓晨:……

  “哎……我明明早就猜到那老头是个骗子了。”想起今日卖香火之人的行径,周梓晨便觉得心有不忿。

  “不止这些,你的香火是在这鬼都中敬献的,也可让几个游魂先一步去投胎转世。”

  听到这话,周梓晨心里才算好受些,“就当是行善吧。”

  “行善亦是修——”

  听师尊突然停下口中的话,周梓晨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处有一户人家,与旁边几户宅院皆不相同。

  亦或者说,在整个鬼都内,唯独这家门前高高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而灯笼之下的大门上,却贴着两个硕大的“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