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第114章 章一百一十四:火烧满身/“我……爱你。”

  薛界的脑中刹时炸开了锅,心中的火气如同雷电直冲而上,将他劈的头昏眼花。

  上方人还在大口呼吸,不时遗漏出一声带着哽咽的喘息,在说完那句话后,云罕就好像丧失了所有力气,只坐在自己的身上,花着朦胧的泪眼看他。

  终于,他又低下了头,缓缓覆着到薛界的唇上,银白的头发挑弄到脸侧,如同风一样轻。

  “阿兄……我……”

  唇上的吐息带着凛冬的薄凉,沾染着脆弱。

  薛界的心疯狂地跳跃起来。

  “我……爱你……”

  云罕的声音低哑落下,腰肢瘫软,直直地倒到了他的身上。

  轻飘飘似雨的人失去生息,微弱的起伏像风一样脆弱。

  ……什么?

  薛界的神经近乎麻痹,在人倒下的两息后,神志才开始复苏。

  他的瞳孔骤缩,低声气音下意识唤了云罕一声,得不到回应后立时起来,将人一把抱进了房中。

  灯光昏黄摇曳之下,像一张大手描摹着云罕的脸庞,少年的嘴唇在一番激烈中被咬破,未干的血液将苍白的唇染的通红。

  薛界面红耳赤,云罕最后的那三个字形成回响,不断地徘徊在耳中,燥火难当,他将人好好捂了严实,才终于忍受不住,粗重着呼吸出门,迎着冷风吹了满怀。

  云罕……云罕,和他表白了?

  他的瞳孔闪烁,只一想到这个念头,脑中便嗡嗡作响而无法集中注意,他对着风使劲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不对……

  冷风吹散燥热,将人心抚平,薛界撑在树躯之上,深深呼吸几道,最后漠下眉眼——

  云罕今天的表现,非常不对劲。

  就算是发烧模糊,也不该产生这样的疯意……特别是将他压在雪地上时说的那句荒唐话……

  【您和我行事吧。】

  薛界骤然偏头,耳根烧得通红,眼神却坚毅无比。

  按云罕的性情,怎么可能在战役前夕,说出那样的一句话?

  不对的……他绝对隐瞒着什么。

  晚间的风凉薄,骤然拂上了面梢,将人吹得醍醐灌顶。

  躁动的情欲在这一瞬间被一股可怕的猜想压倒,恍惚间,薛界睁大了眼睛,手背青经暴起,指骨被压的咯咯作响。

  他倏而转身,回了房间。

  ……

  雨雪初霁,明日当空。

  躲藏在云端数日的太阳终于冲破桎梏,蹒跚而上,放着几缕微弱的光,照亮了大地。

  屋外鼓乐齐鸣,阵阵奏响,直达天边。

  一派好祥和。

  薛界在堂前踱步,眼中尽是忧愁。

  宋庭誉静静地看着来回的人,眼前蒙着一层薄纱,后方波澜掩盖。

  终于,鼓声停下,最后的一节音律消失无踪,三人的心不约而同提到了顶峰——鼓乐宣停,代表着宴席已开,掺杂着葚汁的食物也将进入每一个敌军的口中。

  薛界身上生起了一层冷汗,终于忍不住转身,垂首低沉。

  “将军,我实在不放心,要出去看一眼……”

  蒋国安性情多疑,这一犒请万军的设宴由云罕提出,他本就有心提防,必然会更加机警。

  几番商讨之后,云罕做出决定——由他单独牵引着众人会面,成为以身试毒的诱饵,宋庭誉等人便借口停留在屋中,躲避出这一场闹剧。

  这个决策刚一出来,就遭受到了薛界的反对。

  只不过在大局当前,他最终咬着牙同意了下来。

  “昨夜你们回去之后,他出了一些状况……我觉得,他要做什么傻事。”

  堂前,薛界停息几刻,继续沉哑说道。

  宋庭誉抬起头,对上了他布上血丝的眼睛,沉着声音没有作答,又过片刻,他看向了门外。

  日头已渐渐升起,日光越来越亮……

  须臾,他的目光闪烁,深深看了他一眼。

  “去吧。”

  薛界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他抬首,与宋庭誉平静的目光对视,几息后垂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屋中,宋庭誉望着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才被邢遮尽不轻不重地带了一把。

  他回过了神,脸上已布满忧心忡忡。

  “你说……云罕是用的什么理由,才让蒋国安如此信任他,由着他耗费财力物力,举办了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犒劳宴?”

  宋庭誉沉声,对着邢遮尽问道。

  ……

  劝君莫食三月鲫,万千鱼子在腹中。

  蒋国安忍辱负重多年,日后梁惘登基,作为他忠诚能干的老部将,他日后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可他一辈子就栽在了两样事物上:口腹之欲,还是亡子的怨悔。

  他幼时过得了好一阵清苦日子,甚至和野狗抢过食物,从此以后,就多了一分近乎痴狂的执念。

  边疆穷困,蒋国安在大塍边土吃了太久的黄沙,即便每日暗中吃食,却到底凑不出什么山珍海味,久而久之,他心中对于食物的渴望便到达了巅峰。

  云罕在提出那句宴会时,他即便心中提防,还是无可抑制地产生了一丝欢愉。

  只是当年梁惘为了训练他,到底下过几场苦功夫,他尚没有到因为一顿饭就冲昏了头脑的地步。

  信任初步建筑,是当云罕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的时候。

  信封上的字迹清秀,最角落里印着一枚印章。

  无论是字迹还是红印,他都十分熟悉——那是京都浮妄楼楼主宴无双的字迹。

  宴无双,他的直系统领,亦是山鬼门门主手下最为忠诚的一位信徒。

  他不相信云罕,却相信宴无双的话。

  宴无双在信中说了梁惘成功登基的事,与云罕的言语一般无二……他逐渐对这份宴会的实质产生了信任,几番思索间,同意了云罕的提议。

  宴会如期举行。

  就在鼓乐停息的前一刻,他看见云罕从远处走来。

  不知怎么,他觉得对方跛着的腿脚似乎更加严重,仿佛在这短暂的时刻里,遭受到了什么变故。

  多疑的性情叫他心头浮上了一阵机警。

  然而很快,随着对方的落座,桌上多出的一盘菜就转移住了他的思绪。

  “南海的金甲蟹,这可是门主为了犒劳您老人家,特地从外处捎过来的。”云罕出声,淡淡笑着。

  他加重了“老人家”这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成不变的嘲弄。

  往日里会感受到的气愤在今日却让蒋国安放下了戒心,他只是面带屈辱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盯上了眼前的金甲蟹。

  云罕在这一刻里,适时端起酒杯,敬向了众人。

  一杯清酒入肚,带动了一阵凉意,他的喉间被烧出痒意,喉结滚动了几圈,忍受着没有咳嗽出来。

  这一举动很大程度上愉悦了蒋国安——

  对方压他一头又如何,还不是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

  恐怕过了今日,也没有几日好活的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旋即伸出筷子,贪婪地伸向了面前的螃蟹。

  将首动筷,军兵旋即而动。

  佳肴在侧,气氛轰涨。

  这场天地共贺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一名军兵垂下头,再也没有抬起过。

  酒精的熏染下,周遭人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醉了,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到了不对。

  蒋国安是在尝试几下都夹不动筷子时,瞳孔才猛地骤缩,心口擂擂跳跃,望向了中央的云罕。

  云罕不知何时,已经虚靠到了椅背上,脸上依旧是一个淡漠轻佻的笑,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股疯狂和释然。

  他脑中轰鸣,下一刻甩开了衣袖,哐当倒地。

  这一刻里,他爆发出了一声嘶吼的质问,换得的却是对方的无动于衷。

  “你是……门中的叛徒?!!”

  蒋国安喉道,胸脯剧烈地起伏,肥肉挤满了他的脸,显得他面容狰狞而可笑。

  云罕苍白着脸,只轻轻吐出几字。

  字语零碎到空中,蒋国安却看懂了他的口型。

  【与君无二。】

  他心脏擂动。

  许是濒死前一瞬的冷静,他的大脑忽而无比的寒凉,下一瞬间,他做出了一件平生最为决绝的举动——

  他伸出了手,将案桌上的火烛一下挥倒在桌,火光在沾染上食物的一瞬间,疯狂地燃烧起来。

  在最靠近火源的一处,蒋国安的眼中闪烁出了疯狂的笑意。

  “你用的葚汁??”他大笑地嘶吼道,看着云罕平静的眸中翻滚出滔天巨浪,无比畅快出声,“你不知道,葚汁虽然药效快猛,却遇火猖狂——是最容易遭受到反噬的药物吗?!”

  火势汹涌蔓延,肆意涌动,如同凶猛的野兽,在接触过食物的一瞬间里野蛮滋生,以一种无法控制的趋势四散开来。

  一桌又一桌被烧动,在最里处的云罕看见了这一景象,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已经不会说话,目光怔愣而错愕。

  分明……已经预料到了。

  “你不是最怕火了吗?!你陪我一起死罢!!!陪我一起下地狱!!!哈哈哈哈哈哈!”

  蒋国安疯狂的吼声淹没在了火海里,最后流下了一滴眼泪,他似乎看见了一片昏暗之中,自己的儿子向着他招起手,很快,他永远得丢失了呼吸。

  一切……都要结束了。

  火光滔天,最后的最后,云罕闭上了眼睛。

  “阿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