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第107章 章一百零七:臆想反攻/邢遮尽哭起来可真……

  有一瞬间里,宋庭誉觉得刚才扇邢遮尽扇的还是太轻了。

  他心中滚滚愠火被堵在喉咙里,听他说这话后,只想张开嘴全部骂出来,偏生对方挺鼻薄唇桃花眼,长了一副好皮囊。

  如今眼尾泛红,泪珠滚落,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宋庭誉被他这副造作模样弄得烧了的脑子更烧,一时之间,只憋红了脸,说不出半句话。

  邢遮尽还在那里凄凄惨惨戚戚着,时不时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一眼里尽是幽怨、隐忍、和明知背叛还割舍不掉的爱意。

  他的眼睫毛带着泪珠,掀动的时候就抖落两滴水花。

  ……真是,哭得要多祸水,有多祸水。

  宋庭誉大概觉得自己是疯了,心头在这瞬间生起一丝异样——他从前怎么没觉得,邢遮尽哭起来竟这样好看?

  邢遮尽兀自表演着,后知后觉察觉到对方异样,脸上细微地闪过一抹迟疑。

  “……阿誉。”

  宋庭誉眼睛盯着他,没有应声。

  他戏瘾立时止住,心中的迟疑感更甚,总觉得宋庭誉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阿誉。”他又喊了一遍。

  宋庭誉回过神,猝不及防地对上他探究的眼神,脸色骤然通红,一直延续到耳根。

  脑中未来得及消散的幻想依稀停留,画面里,邢遮尽黑发散乱,如同瀑布般倾泻在床榻上,身前的衣衫大敞,露出坚实的胸膛和紧致的腹肌。

  他的神色迷离,桃花眼通红,眼角挂着泪……

  “你方才在想什么?”房屋中,宋庭誉将被褥蒙头,整张脸都缩到了被子里面,就听外头人微哑着声音询问。

  “……没有什么东西!”他嘴上决绝否定,心头却隐隐泛着心虚。

  宋庭誉,你可真是……

  他闭了闭眼睛,在内府里扇了自己百十个耳光。

  邢遮尽察觉不对,还欲再问,房门却骤然被敲响。

  二人均是神识一震,机警住身体。

  “……你躺着,我去看看。”

  邢遮尽静默两息,将他严实盖好,随后站起了身。

  “谁在外面?”

  “殿下,是我……”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

  邢遮尽的面色出现了一丝变化,转而将屋门打开。

  一名脸戴面具的长身男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二人隔着面具,浅淡对视了一眼,邢遮尽便让开一条路将他放进屋中,确认好屋外无人后,牢牢关进房门。

  薛界在下一刻摘下面具,单膝跪拜出声。

  “将军,殿下……”

  宋庭誉在刚才便听见了薛界的声音,已从床榻上坐起,看见他的动作立时抬手。

  “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他略过看见薛界的惊讶,继而皱起了眉。

  薛界却没有动,整个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沉闷的寒气。

  宋庭誉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什么,稍稍提高了声音,不再强迫他站起。

  “有什么事,你说吧。”

  薛界停顿两息,便将这一路上和云罕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一番陈述后,屋中三人全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的氛围凝滞,有些沉,有些暗淡。

  好半晌后,还是宋庭誉先打破了沉静。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呢?”他平和地问。

  薛界却沉默了几息。

  “阿芜位在山鬼组织,却心在君民……卑职,想替他求情,让殿下和将军,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说罢,抬起头,目光满是坚定。

  这时候,宋庭誉才看清了他的面孔。

  薛界的脸色透着灰败,唇上没有血色,眼底还残留着未退的血丝……稍微想想,便知道他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宋庭誉的瞳孔偏了偏,心上浮起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大概是一种怅然、和叹息。

  没有得到回应的这片刻里,薛界如坐针毡,却脊梁挺直,目光没有一丝撼动。

  “倘若他真的与我等为敌……你会背叛大塍么?”终于,宋庭誉沉哑出声。

  薛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裂痕。

  好久以后,他才像是挣扎了许久,启唇:“我对不起他……”

  “将军,您可能不知道,他以前虽然体弱,但很是活泼的……可他现在白了发,跛了脚——”

  “我,光是想想他这些年经受的苦,都感觉心如刀割。”

  宋庭誉的目光晃动,好一会儿后,喉头才更哑地出声。

  “所以……你会如何做?”

  他笑了笑。

  薛界喉结滚动一圈,继而完全垂首,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他遭受了许多变故,变成如今的模样,也是因为卑职不在他的身边,倘若硬要清算,那么责罚,也应当由卑职承担。”

  

  “……他若真与大塍为敌,那……我会将他关起来,牢牢地锢在身边。我,也会带他逃——直到有一天,他安然无恙。

  “我再回来,替他承担未尽的责罚。”

  薛界说完,不再作声。

  屋中复又恢复平静,好一会儿后,床榻之上才传来一声闷笑。

  “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像那拆散鸳鸯的恶婆婆?”宋庭誉脸上露出了一点无奈,撩起眼皮看向邢遮尽。

  邢遮尽在他的面容上,竟看出了一丝委屈。

  “……”

  沉闷的气氛骤然打破,薛界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迟疑地看向宋庭誉。

  这道视线很快被邢遮尽的身形打断。

  “既然心里有人了,以后就要学会管好自己的眼睛。”大塍的裕王殿下微微压眉,露出一个警告的眼神。

  薛界张了张唇,眉间微蹙。

  宋庭誉只觉得头大,一把把面前的人推了开。

  邢遮尽随着动作,弱不禁风地倒到了他的身上。

  “……你行了!”宋庭誉压低声音咬牙,额前隐现青筋。

  “薛界,起来吧。”他转过首,面容重新恢复冷静。

  薛界有些僵持,喉结滚了滚。

  宋庭誉清了清嗓子,极力掩盖掉刚才的怒意,温温笑了笑。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猜到云罕的身世目的——他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太过自负。”

  他说到这里,眼神晦暗了几分,邢遮尽随之握住了他的手。

  宋庭誉便又继续启唇。

  “他如果足够信任我们……在与你我会面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将蒋国安的身份告知,而不是坚信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宋庭誉和云罕在水牢中会面以后,慢慢想到了另一种层面:如果云罕并不忠诚于梁惘,并且熟读经书若干年,怀有善心仁德,那么他没有可能平白看见边城百姓死于非命。

  唯一有可能的事实就是:他估算错了时间。

  从前几次的预判,云罕将他们的性情摸的清清楚楚,只是在最后一次,他估算错了梁惘突然提前的起兵,而致使最后的结果,多了那么多亡故的生命。

  而这一切,倘若在最开始,他便将他知道的事物告知于宋庭誉,便有可能不会发生。

  “……是我的错。”薛界在对方的提醒下,也想到了这一点,沉默几息后,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我在马车上时,对他动了手……”

  “……什么?”宋庭誉语调提高了两分,眼神闪烁。

  薛界的手骨被按的咯咯作响,眼底逐渐染上猩红。

  “我那时,不知道他就是阿芜。”

  他说着,抬起头,宋庭誉正对上他通红的双目。

  那里面藏着挣扎和悔恨……

  “他说了些激我的话——其实,也是我的错,枉我自诩情深,真的人到了自己面前,却连认都认不出来。”

  “……可他真的变化了很大,不是么?”宋庭誉沉默了片刻,低声反问。

  “你自己也说了,他从前骄纵阳光,如今却狡黠阴鸷……无论是性别还是相貌、亦或者头发的颜色……或许有的时候,当局者永远不能清楚当局者迷的真理——你对他的喜欢,已到了根深蒂固无以撼动的地步,那么往后出现一点偏差,都会觉得不是他。”

  薛界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抬头望向了他,喉结滚动几圈,最后只磨出沙哑的一句问话。

  “……是么?”

  “是。”宋庭誉说。

  “但我……还是误了大事。”薛界身上的沉闷微微淡了些,须臾后又垂下头。

  “我那时候不懂,后来苦思冥想才想通了——我弄伤他后,他昏迷了几日,往后醒来便是问我今时今地,到最后一次时,他甚至直接弃了马车,驾马而行……我看出他在赶时间……或许,我没有伤了他,一切就不会演变成今日之情。”

  薛界说到最后,语气略显急促:“他是被药灌醒的,往后吐了几次血……他是真的想要阻止这场祸端。”

  宋庭誉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和邢遮尽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瞳孔中看见了造化弄人四字。

  “我知道。”

  他沉声说了一句。

  其实如今的局面,又怪得了谁?宋庭誉说云罕自负,却到底有些未经他人苦,行之惟艰。

  云罕这些年如何潦倒磋磨,受的苦楚数之不尽。这种情况下,恐怕也只有将所有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更为安心。

  毕竟谁又知道,宋庭誉和邢遮尽会不会是第二个颢砀?

  云罕这一次的赌注赌上了自己的前程和姓名,他没有了第三个赌注。

  换做是宋庭誉,做的也未必有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