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魔尊想娶我怎么办>第27章 他于光中来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于陆天风而言却是弹指一瞬间。


他醒来时头还很疼,混乱交杂的画面呼啸着灌入他脑海,高大的冰山逐渐消融,底下闪着光的记忆碎片一层层裸露。


他跌跌撞撞地去拾碎片,于是梦魇与现实连成了串,拨开冗杂的迷雾,他终于解开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谜团。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解晚秋,木枯桑也从未喜欢过别人。


他就是解晚秋。


当年他从万蛊洞爬出后已然力竭,昏倒前只来得及贴上张□□,是华帅救了他。


他醒后,本想偷偷离去,奈何华帅实在太过热心,不但给他安排住所,还为他送药,非得要他伤好后再离去。无奈之下,他只得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真实面容暴露,一边夹着嗓音说话。为了让特点更明显,他甚至专门给衣服染上了檀香味。


他做得天衣无缝,但华帅偏偏是个心大的性子,总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他伤好准备离开的那日,华帅突然半夜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多陪陪自己。


那时的他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于是一陪就是两年。


直到众仙门逼入洞穴。


他孤注一掷,爆破灵脉为他求得一线生机。


白光炸裂之时,他看不清一切,唇间却传来一丝柔软的触感,如周遭的火焰般滚烫炙热,几乎要将他的灵魂焚烧。


可他来不及回应,唤出不曾露过面的紫鞭,将人送入了传送的入口。


而后划破皮肤,为自己种下了生死蛊。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生死蛊,一旦种下,再重的伤都能愈合,但作为代价,会失去最不想忘却的记忆。


陆天风醒在了一条河流旁,腰上卷着紫鞭。


他忘记了过去两年的事,忘记了与华帅有关的一切,脸上也没了□□,只记得出逃前的画面。


刚好巫蛊山的人找到了他,要将他捉拿回山,他借着生死蛊赐予的灵力,大杀四方,一举坐上了蛊主之位。


之后的十年,他与华帅一人在人界,一人在魔界,再也没见过面。


直到十年后的某日清晨,他戴着帷帽,破开巫蛊山的结界,行至禁林,与追杀吴青的木枯桑相对而立。


生死蛊强制洗去了他最重要的记忆,但总有些片段因为印象太深而刻入了灵魂里,只能以梦魇的方式重现。


他以为他忘不掉的是那场大火,可实际上,是火中的那个人。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陆天风缓了缓,打量起所处的环境来。


像是处狭小的洞穴,四面都是透色的冰,冒着不明显的白气,洞穴内唯一一样东西,便是自己身下的这个冰床。


“醒了?”


身后突然传出个冷冰冰的声音,似乎比这洞穴还要冷上几分,陆天风倏然回头,看到的就是尹千煦那张臭脸。


脑中的疑问接踵而至,压得陆天风喘不过气,还未等他开口,尹千煦便道:“别客气,救你一条命而已,也就花了三年时间。”


陆天风一惊:“三年!”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嗓子又沙又哑,赶紧清清嗓子:“木枯桑呢?”


“他啊。”尹千煦冷笑一声,“死了。”


死了?


陆天风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喉间一股热气上涌,哗地吐出一大口血,身子一软,险些又晕过去。


尹千煦瞳孔一缩,赶紧上前扶住陆天风身子,手指飞速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动作间将自身强劲的灵流灌入他体内。


陆天风喘了两口气,又重又急。


尹千煦声音发紧:“骗你的,没死。”


陆天风这才彻底缓过来。


他口腔里都是血味,放在冰床上的右手紧紧攥起,咬牙道:“你能不能别吓我。”


“……也不算吓你。”尹千煦抿唇,硬邦邦道,“现在是没死,但也快了。”


陆天风好不容易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什么意思。”


“我没告诉他你还活着,他以为你死了,就疯了。”尹千煦道,“他退了魔尊之位,抹去人魔两界的边界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天风一口气险些没提起来:“你给他说个我没死的消息能要了你的命吗!”


尹千煦也加重了语气:“我找得到他吗?”


“不行。”陆天风急急忙忙地下床,“我得去找他。”


尹千煦难以置信:“你把脑子睡坏了?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陆天风皱眉:“我没开玩笑!”


尹千煦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多虚弱吗?知道重塑的筋脉不能轻易动用灵力吗?知道木枯桑的具体行踪吗?天下之大,难不成你要一处一处找过来吗!”


尹千煦很少发怒,多数时候是一边冷笑一边阴阳怪气,因此,他一发怒,陆天风混沌的脑子便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冰室里陷入了寂静,尹千煦挡在门口,寸步不让,空气似乎都陷入了凝滞。


陆天风垂着眸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腕,轻声道:“我有这个。”


“你应该能认出来,心头血做成的红绳,我能靠这个感应他的位置。”


尹千煦沉着脸,冷冰冰道:“感应需得注灵,你现在不能用灵力。”


陆天风轻声道:“不是有你吗?”


他平静地望着尹千煦,不含任何情绪。


尹千煦垂眸看他,喉咙像被湿棉花黏住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就在这么一方狭小的冰室对峙着,谁都不肯退步,良久,还是尹千煦败下阵来。


他素来冷淡的双眸微微湿润,喉咙滚了几圈,才涩声开口:“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杀了他。”


淡紫色的灵流如汩汩的泉水一般涌入陆天风的体内,陆天风闭眼感受片刻,心中有了思量。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凭空划了个传送咒,一出阵,望见的便是木枯桑拿着他的游龙鞭缠在宫乔荫脖颈上的画面。


他面上挂着几乎完美的笑,手却一寸一寸缩紧,声音顺着风传到了四处。


“我家夫人在地府很孤单,诸位下去陪他可好?”


眼见那游龙鞭就要将人勒到窒息,陆天风来不及阻止,指尖凝出一抹灵流,轻声道:“游龙,回来!”


沉寂三年的紫鞭猛然爆出强光,如一条寻到主人的灵蛇,飞速冲着陆天风而去,对着主人未愈的身子又不敢太过用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它竟绕到陆天风腰侧,将人捆得严严实实。


手心突然抓空,木枯桑嘴角缓缓耷拉下来,周身环绕的灵流释放出危险的信号,但当他望见远处那抹素色的灰衣时,身子重重僵住了。


动作比思维更快,木枯桑只听脑中轰地一声雷响,眼前白光一闪,便已顺移到了那人跟前。


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凌厉,如同未经雕琢的美玉,透着股破鞘而出的剑气。


陆天风还没反应过来,右手腕便已被木枯桑攥住,他用劲极大,像是要将他的骨头一寸寸碾碎。


他现在倒是不笑了,眼尾慢慢地泛起一圈红,但陆天风却松下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总比刚才那个不真实的笑好得多。


木枯桑定定地望了他几秒,一言不发,衣袖一挥便是一个传送咒,陆天风稀里糊涂地就被拽了进去。


木枯桑的灵流灼热且刺目,凝出的传送咒也是如此,陆天风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白光消失,他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手腕便被扯得一疼,紧接着,木枯桑独有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地将他包围。


腰身被臂弯缠紧,后脑勺被摁进了胸口,接近窒息的滚烫中,陆天风听到他胸口灼热且清晰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那么急促,像是密集的鼓点,如滚滚惊雷一般落入他耳中。


陆天风艰难地推了推他:“松开。”


木枯桑力气收回去了一些,但还是没松手。


他低头一下下吻着陆天风的黑发,喉结滚动了几圈,哑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陆天风不动了,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犹豫一番还是反抱住了他,安慰地拍了拍。


木枯桑双眼泛红:“还知道回来。”


陆天风无奈:“先松开,十年前也不见你这么粘人……”


木枯桑身子一僵,他猛地后退一步,摁住陆天风双肩,定定望着他:“你说什么?”


“嘶……”陆天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拧眉道,“少给我摆出这副质问的样子,你认出我是解晚秋却瞒着我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木枯桑沉默许久,就在陆天风暗自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时,他轻眨了下眼睛,轻声道:“真的都记起来了吗?”


那一瞬间,一个画面猛然浮现在陆天风脑海。


那是他们濒临绝望之际,某个胆小鬼孤注一掷,注入满腔爱意,刻入他灵魂的吻。


陆天风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心脏在心腔内剧烈跳动着,他长叹一口气,在内心暗暗给自己鼓劲,而后一鼓作气地吻上木枯桑的唇。


这个吻跨过十三年的光阴揉碎在唇齿间,当年的胆小鬼也终于有胆量向心上人坦白一切。


温柔只是暂时的,下一秒,木枯桑的动作便疯狂起来,他一边搂着陆天风的腰,一边将人往床上带去。


身子接触到柔软被料的那刻,陆天风偏头看了一眼,这才认出此地似乎是怀龙山的那座小屋,只是装潢似乎变了很多。


还未等他细想,身前却拢上一片阴影,床榻又软软凹进去一些,木枯桑强势地将他的头偏回来,一遍遍吻着他。


他从唇吻到耳侧,又吻到脖颈,可怜兮兮地一遍遍念着。


“天风,别再丢下我了。”


“我等不起下一个十三年了。”


“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陆天风被亲得晕晕乎乎,直到木枯桑的手撩开衣物抚到小腹的那刻,他脑中才倏然闪过一道惊雷,失声道:“不要!”


可已经来不及了。


木枯桑的手停在了那道狰狞的疤痕处,他的心也顺着一寸寸凉下去了。


果然。


上回他们没进展到这一步,这次却藏不住了。


没人会喜欢一个满身疤痕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木枯桑先前喜欢他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


陆天风像是倏然落入了冰水之中,浑身都泛起冷来,他缓缓攥住被褥,不想让自己失了最后的体面。


可还未等他开口,木枯桑却径直俯下身,吻了吻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然后哑声问:“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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