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反派不可欺>第38章 人心

  荒宅废弃一无所有,不是久留之地。

  谢翡抱着赢离,跟上前面举止亲密的陵亦和真真。

  和尚如练,好不容易再次与谢翡重逢,岂会放过此次机会。

  双脚麻利的跟了上来。

  胭脂水粉铺子打烊了。

  霍真真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失望又失落,泫然欲泣。

  “真真,明日我陪你来买。”

  霍真真细声细语,“好。”

  陵亦见她心情低落,“你喜欢吃莲子糕,我这就给你去买,如何?”

  霍真真又开心起来,拍手欢喜。

  谢翡抱着赢离从他身边经过,“这个时节,莲蓬都还没长,哪里来的莲子糕?”

  霍真真捂脸哭了。

  陵亦不悦,拦住谢翡的去路,“谢翡,你能不能别添乱。”

  谢翡无辜,“我说的是实话。”

  陵亦拉着真真进了旁边的客栈,“掌柜的,一间上房。”

  “好,正好还有最后一间。”

  谢翡从后面,跟上来,“最后一间,我要了。”

  掌柜的笑笑,“客官,不好意思啊,只有一间上房了,这位客官要了。”

  谢翡道,“掌柜的,我出两倍的银子。”

  陵亦蹙眉,“谢翡,你是故意的。”

  谢翡道,“陵亦,我怀中有伤患,这最后一间上房不如让给我。”

  陵亦点头,“有道理,赢公子受伤严重,你一路抱着也不容易,真真,我们换家客栈。”

  霍真真亦步亦趋,跟上陵亦。

  谢翡转头,旁边还跟着和尚如练,“大师,对赢离有救命之恩,这间上房留给你住。”

  付了银子,朝着对面陵亦所在的客栈,再次走去。

  陵亦刚要了一间上房,谢翡又跟了上来。

  于是,语气飞快,“我问过了,上房很空,这一次,你随意。”

  “……”

  陵亦和霍真真上楼。

  谢翡回神,失笑出声,自己这种行为太幼稚了。

  “客官,还要住店吗?”

  “要,一间上房。”

  天道门

  洛承得到师门传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天道门。

  已然得知,赢离滥杀无辜同门弟子,被逐出天道门之事。

  赢飞继续说道,“三师叔,师父放走小师叔,被执法堂重罚,数日不曾吃饭,三师叔,你素来与师父关系最好,快进去劝劝她。”

  大师姐平时,对门中弟子,照顾有加,深得人心。

  洛承焦急的前往关押赢汐的牢狱,隔着隔离阵法屏障,“师姐,你没事吧。”

  大师姐从墙角起身,“洛承,你回来了?”

  好在,赢汐只是有些面容憔悴,其他一切都还好。

  洛承不曾想,只不过下山数月,短短时日,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师姐,小师弟他究竟为什么会杀同门弟子?”

  “阿离不知从何处知道,多年前掉入黑龙渊的谢翡,不是失足跌落,而是子冉用风生鸟的幻象,骗了他。”

  “什么?子冉真是糊涂。”上次洛承为了救隐瞒谢翡坠入黑龙渊的子冉,得罪了阿离。

  阿离闭关,不愿与他来往。

  小家伙,气性大得很。

  “阿离杀了子冉,又被执法堂的长老弟子当场抓获。我以为这一切还能挽回。虽然一直以来,赢家子弟都知道,阿离是我亲弟,但阿离并不知道,他为何流落在外,如今知道自己是被父亲抛弃,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曾经被抛弃的事实,怒杀执法堂十余弟子,后来,被父亲重伤。”

  洛承迷惑,在回来路上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消息误传,“阿离,真是掌教的儿子?师姐的亲弟弟?”

  赢汐黯然点头,“没错,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掌教为什么要抛弃刚出生的婴儿?”洛承越听越迷糊。

  赢汐说了赢离降世时的异象与预言。

  洛承觉得荒唐至极,“就因为所谓的异象、预言,就扔掉刚出生的婴儿,任由他自生自灭。掌教真是糊涂。”

  赢汐秀眉紧蹙,“我得出去。”

  阿离命悬一线,现在生死不明,不知身在何方,“我要去找他。”

  她冷静下来之后,在囚牢之中细细回想,总觉得阿离有不对劲之处,“他往日里最听我的话,何况,他的修为境界,我最为清楚,那一日,我与执法堂的六长老,二人同为逍遥境,一起出手,竟落于他的下风,他不对劲。”

  “可是,师姐,就算是赢离犯错,掌教为何将你关押在这里?”

  “阿离逃离苍穹峰,父亲下了追杀令,我担心阿离,擅离天道门,协助异人非羽救了阿离离去。”

  “非羽?异人?什么时候阿离认识了异人?”

  “最重要的是,那个异人拥有红色魔纹。”

  洛承惊呼,“红色魔纹?!”

  红色魔纹,世所罕见。

  五陬内两大拥有红色魔纹的异人,一个是落安城的城主幽浮,一个被关押在千魔塔。

  若非神器明镜台,千魔塔又怎么能关押得住异人至尊。

  可怕的,令人恐惧的存在。

  什么时候,又有异人拥有红色魔纹了。

  赢汐三言两句的描述,洛承却感受到当初的危机情形,自恨,“我竟然不在。”

  洛承的问题,亦是赢汐所不明白的。

  非羽与阿离是何关系?竟然不惜暴露异人身份,也要救他?

  赢汐道,“师弟,我必须要去找阿弟,你会帮我吗?”

  洛承道,“我愿意帮助师姐,只是这个阵法如何解?”

  赢汐道,“我自有办法,只要你答应我。”

  洛承点头。

  赢汐施展替身术法,将自己与洛承移了位置,“师弟,辛苦你在这里替我了。”

  洛承点头,“师姐,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又将自己的名牌给赢汐,“师姐,你以我的身份出山,谨慎一点比较好。”

  “谢谢师弟。”

  天道门的禁忌之地。

  玉青子独自一人来到此处。

  禁忌之门打开,巫族的族长站在门口。

  “他如何了?”

  “已无大碍。”玉青子命令他出手救治,倒是顺了他的意。

  禁忌之门被关闭。

  族长瘫倒在地。

  洞穴深处的锁链动如赤蛇,盘旋而来,缠绕锁住老族长的四肢。

  一阵脚步声传来,焦急的呼唤,“族长,你还好吗?”

  老族长抬头,嗓音是力竭后的疲惫,“耗费了大量的修为,无大碍。”

  “族长,我们是瞒过了天道门的掌教了吗?”

  “他就算是怀疑,也没有证据。”

  顿了顿,白发老者望向虚空远方,浑浊的双眸情绪难辨,“接下来,就要等摩罗的消息了。”

  客栈里

  赢离,还没有苏醒。

  谢翡起身,去了楼下,让小二准备一点热水。

  床上的赢离倏然睁开眼睛,眉目清朗,无一丝惺忪睡意,唇角弯了弯,“非羽翡,谢翡……”

  语气似怀念,又似感慨,又似隔着无数岁月之后久别重逢,念出“牧流”之名。

  一墙之隔,聆枢正襟危坐,脸色如水,手中的茶杯捏为粉碎,泛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目露寒冰:梅寒,你终于也觉醒了?

  旧恨新仇,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清算了。

  霍真真毫无所觉的睡在床上。

  聆枢施了防护阵法,推门而出。

  正碰到端着热水白巾的谢翡。

  谢翡问,“还没睡,去哪?”

  陵亦含笑,“晚上没吃饱,我去问问掌柜的,还有没有吃的。”

  “掌柜的,已经睡了。”

  “总不能连个馒头都没有吧。”

  错身而过。

  房间内

  谢翡弯腰,长发丝丝缕缕落在床沿,用布巾擦拭赢离唇角的血渍,“睡的这么熟吗?”

  只是为了谢翡,做到这个份上?

  不是说,在意赢汐,害怕伤她的心?

  沦落到丧家之犬,值得吗?

  “谢翡......”赢离迷迷糊糊,眼睛微睁,张开双手环住谢翡的腰。

  谢翡的身体一僵。

  赢离缓缓睁开眼睛,“非羽……公子?”

  “赢公子,你醒了?”

  赢离神色落寞,“抱歉,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是谢翡……”

  “我不是……”

  “嗯”了一声,“我知道,只是这一刻,让我以为是谢翡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谢翡鬼使神差的放松了身体,任由他抱紧自己。

  赢离痴痴的望着谢翡,“谢翡……我是在做梦吗?蕉鹿之梦吗?”

  谢翡推开赢离,“赢公子,你重伤初醒,好好休息。”

  赢离双目恢复清明,像是刚刚多愁善感的不是他,“非羽公子,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言谢。相识一场,你向我求救,我也无法见死不救。”

  谢翡出门、下楼。

  昏暗的大堂,一灯如豆。

  陵亦一人坐在桌前,自饮自酌,半张脸隐在阴影当中,神情难辨。

  谢翡的脚步声,坐在他的右侧的动作,没有引起他半分注意。

  谢翡借着烛火细瞧,这才发现他喝醉了,醉眼朦胧。

  “醉了,就别喝了。”

  陵亦侧身,向他投以一瞥,拿着酒杯的那只手未停,一饮而尽。

  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晃了晃酒坛,发现没了。

  踉跄起身,晃晃悠悠的又取来一坛酒,打开酒坛,先给谢翡倒了一杯。

  “喝。”

  陵亦硬是拉着谢翡碰杯。

  “……”

  三杯下去,谢翡便晕倒,趴到在桌上。

  陵亦拍了拍他的脸,“谢翡?谢翡?谢翡?”

  陵亦眼神一变,掌心现出武器穿水净,一道流光缓缓穿过谢翡的耳侧。

  “穿水净再进一分,她就没命了。”

  二楼走廊,赢离亦或者说是梅寒,掌心抓着霍真真。

  聆枢嗤笑,“梅寒,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宿敌遥望,目光如剑,无声的交锋。

  “是啊,虽然迟了点,倒也不晚。”

  梅寒带着霍真真,飘然落地。

  聆枢收回穿水净。

  梅寒把霍真真推给他,然后,坐在谢翡的右侧,语气温柔,“这一次,又是我先遇到他。”

  “那又如何?九百年前,你用仙魔有别、身份有别那一套枷锁困住他,他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君,而是天下人畏惧又厌弃的异人,梅寒,这一次,你怎么困住他?”

  “聆枢,这一次我根本无需困住他。”梅寒语气很轻,眼神之中,是对聆枢的同情,“无论是没有觉醒的谢翡,还是恢复记忆的牧流,他都是我的。”

  “痴心妄想。”

  “聆枢,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我吗?就是因为你不可一世、过刚易折的性子,高傲的自尊,还有你那愚不可及的感情用事。”

  聆枢目露杀机。

  梅寒端起谢翡面前的酒杯,悠悠晃动,给予他最后一击,“你死后不久……牧流与我以天地为证、山河为媒,结为道侣。真遗憾,都没能请你喝杯喜酒,不过,我有洒在你的坟头前……”

  聆枢根本不信。

  “你不相信啊,因为你所知的是,在你之前,牧流已经死了。”

  “如果我告诉你,他为了撇清与你之间的关系假死,你是不是也不相信?”

  “牧流假死,封情与你因此被几位仙君所围杀,封情万箭穿心而死,而你受九天雷劫,与山河同归阵同灭。我说得一分不错吧?”

  “你激怒我也无用,我不会相信的。”

  “爱信不信,我又不在意。”

  梅寒扶着喝醉的谢翡,一步步的上楼。

  霍真真揉了揉眼睛,睡醒了,“阿陵,我怎么坐在这里?”

  见到桌上的酒坛子,双目放光,“有酒喝!”

  直接夺过聆枢手中的酒坛,对着坛口往下灌。

  一口气喝了大半坛,“有点寡淡,不够烈,还是浮鱼岛……”

  那个名字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聆枢接着话头,“还是浮鱼岛的百兽丹酒好喝。”

  霍真真点头,“阿陵,你怎么……”

  “人心鬼蜮,我学了几百年,还是学不通透……”

  “正是人心鬼蜮,他说的不可尽信。”

  “你都听到了?我根本不在意。”

  “你受其扰,乱了心,这还不算在意?”

  聆枢哑然失笑,“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白。”

  霍真真凑过来,眨巴眼睛,“我们真的初识吗?”

  “也许,上辈子认识。”被霍真真这么一打岔,聆枢阴翳情绪散了几分。

  “我也这般觉得。长夜漫漫,你想听琴音吗?”

  “我很期待。”聆枢设了一道隔音屏障。

  霍真真手一抚,取出九泉琴。

  一双美目,落在九泉琴中间折断的裂痕,虽已修补,裂痕痕迹犹在。

  “九泉琴?”

  “你也知道九泉琴?”

  “九泉琴,是昔年白帝城城主封白送于他妹妹封情的及笄礼,封情珍之爱之,每次弹琴之前,沐浴焚香……”

  霍真真面红耳赤,“我并非不爱惜……”

  “封白飞升成仙之后,封情至死再也没有碰过九泉琴。”

  “为什么?”

  “睹物思人,心会疼。”

  霍真真纤指拨动琴弦,琴音似水,须臾览遍山河锦绣,阅江海湖河,潮水涛涛,琴音起伏,又似身入浩瀚苍穹,观星辰。

  聆枢取出穿水净,五指轻捻,一道银色流光,落于九泉琴的接缝处。

  待霍真真一曲终了,九泉琴琴身中间,繁复的银纹流动,裂痕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