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赢照带着谢翡去了缥缈峰。
谢翡想到,要见到阿离,兴奋异常。
待到了书院,隔着窗户,赢照指着里面的人,对着谢翡道,“谢翡,你瞧,坐在那处的是不是你认识的阿离?”
只一个侧影,坐在书案前,拿着本苦恼的人,正是他认识的阿离。
虽然他穿着青色的弟子服,清隽飘逸,跟他所认识的阿离,穿着打补丁破衣烂衫的阿离,蓬头垢面的阿离,天壤之别,但是他一眼便认出。
谢翡叫了一声,“阿离。”
阿离听到谢翡的声音,朝着他望来,还以为赢汐帮他找到人。
赢照朝着阿离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一巴掌将谢翡打得踉跄倒地。
阿离飞奔出来,扶起倒地的谢翡,五指印落在谢翡的面上,唇角的血迹殷红,“谢翡。”
随后怒视赢照。
亦陵将一切尽收眼底,皱眉。
赢照此人向来嚣张跋扈,欺负同门子弟,就连自己和涂孜,有一段时日,也遭受他的欺负。
阿离硬着反抗,只会给谢翡带来更大的麻烦。
毕竟,自己好歹名上担了山河殿小殿主之名,赢照心中有点数。
而阿离背后,又没有势力。
一个赢汐的记名弟子,还是不够的。
亦陵的目光落在少年谢翡身上,皮肤黑黝黝的,那双眼睛倒是很灵动。
满眼是见到阿离的喜悦。
赢照抱臂,嘲笑阿离,“还以为来了一个世家子弟,清高的很。没想到是山下来的无名小卒,竟然讨好大师姐,你配吗?”
阿离不理会他的嘲笑,替谢翡擦掉唇角的血渍,“谢翡,还有哪里受伤吗?”
谢翡此时,才觉得自己蠢笨。
赢照这种人,怎么会替他好心找阿离,找他过来,竟然是为了羞辱阿离。
周围嘲笑的目光,戏谑的笑声,他慌张推开阿离,“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阿离皱眉,“谢翡,你怎么了?”
谢翡站到赢照身后,“我是赢照公子院子的杂役,不认识你。”
赢照没想到谢翡为了袒护阿离,竟然会拒绝与阿离相认。
赢照微微一笑,下手非常狠绝,将谢翡的头踩在地上,恶狠狠的道,“谢翡,公子好心替你找到你的好朋友,你为何不识抬举?”
阿离怎么会允许他欺负谢翡。
上前推开他。
赢照用了灵力,汇聚于脚上,一脚下去。
谢翡惨叫一声。
阿离手中没有剑,只知道用拳头。
可惜,赢照的境界远高于他,阿离的拳头在他眼中毫无威慑力,像戏耍猴子一般,耍着他们。
阿离不管不顾的冲向赢照,无论被赢照打了多少下,倒下多少次,都会爬起来,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狠狠的看向赢照,“放开他。”
赢照郁结的心情,见到阿离狼狈的模样,终于痛快了。
阿离的眼角擦破了,血迹染红了他的双目,“我说了,让你放开他。”
他冲向赢照,双手抱住赢照的一只手,张口咬住他的大拇指。
赢照吃痛,一拳拳的揍在他的太阳穴。
阿离死不松口。
直到拾霭传来一声怒斥,“学院不允许弟子私斗,都给我松开。”
阿离不松开。
赢照朝着拾霭叫苦,“长老,救命!”
拾霭一扬手,阿离摔向墙角。
拾霭知道赢照的性子,正要开口教训他。
赢照抬起被咬的鲜血淋漓、见了骨头的大拇指道,“长老,您瞧瞧,他伤我。”
拾霭问阿离,“是这样吗?就算你是赢汐的弟子,一来学院便伤人,我也不会轻饶你的。”
阿离大脑昏沉沉的,踉跄着起身,抱起昏迷的谢翡,“谢翡,谢翡?”
拾霭这时,看向昏迷的少年,“哪一处的杂役,怎么跑到书院来了?”
赢照无辜的道,“是我院中的,我这就带他回去。”
阿离不松手。
“子冉、蒋岸,帮个忙,将他按住。”
子冉、蒋岸按住阿离,赢照朝着拾霭行礼,“长老,我今天请假,顺便送杂役回去。”
拾霭不管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两方都有错。
“去吧。”
阿离眼睁睁的看着,赢照拎着谢翡的衣领离去,挣脱不得。
待出了学院,赢照将谢翡,扔给随从付得,“给他喂点草药,别死了。”
“是。”
赢照唇角的笑意泛着冷意,“阿离,我们来日方长。”
晚些时候,赢照和子冉、蒋岸等人,在院子中偷偷喝酒,不曾想付得来报,“公子,赢汐小姐来了,带着那个野小子阿离。”
赢照的大拇指一直不曾包扎,付得原先不解,此时,方知道公子用意。
赢汐一见面,果然是兴师问罪。
赢照可怜兮兮的将自己受伤的大拇指伸出来,“大师姐,你看看我的手指,正是阿离咬的。”
赢汐没想到,赢照手指头的伤痕如此严重,呵斥他,“这是握剑的手,为何不早点包扎?”
“我知道,师姐一定会来。毕竟我将阿离伤得那么重。付得,公子让你准备的药拿来。”
“是,公子。”
赢照将玉瓶递给大师姐,乖巧的道,“师姐,我失手伤人,这是伤药,给阿离的。怪就怪我的那个杂役,我以为他跟阿离是认识的,好心带他去学院认人。不曾想,竟是认错了人。我一生气,就对杂役动手了。阿离自己上前来,我失手误伤。”
赢汐愣了下,“竟是这样吗?”
她问阿离,阿离什么都没说,只说要来找谢翡。
阿离不想听他狡辩,也不愿替自己辩解,只一句,“谢翡在哪里?”
赢照叫付得把谢翡带上来。
谢翡来了。
付得给他喂了药,所以,谢翡的状态尚好。
“谢翡,这是天道门的大师姐,你不用顾虑,你要是愿意跟阿离离开,我也不阻拦你。”
谢翡望着走近他的阿离,“我不认识他,公子别赶我走。”
阿离脚步顿住,疑惑的看向谢翡,“谢翡?”
赢照满意的笑了,“大师姐,你也看到了,我的这个杂役,与阿离不熟。”
谢翡低下头,不敢与阿离直视。
眼前这个大师姐,看起来和那个洛承一样,是个好人。
似乎对阿离很好。
他知道阿离过得好就可以了。
涂孜那句话说得对,自己的寿命太短暂了。
短短一日,足够谢翡想明白,赢照利用自己欺负阿离的心思,他不能让他得逞。
自己已经与阿离走在不同的路上,想要追,也跟不上去。
阿离穿着青色的弟子服,真好看。
比所有人都好看。
有洛承,有这个大师姐,他的道路必然一片坦途。
与自己有瓜葛,只会阻碍他前行。
阿离震惊的走向谢翡,“谢翡,我是阿离,你不认我?”
谢翡往后退。
这大半年,他尝尽了人情冷暖。
让他明白,门第森严的天道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是原先的他,太傻,太蠢笨。
无论是谢府,还是天道门。
哪里不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哪里有公平可言。
阿离强行拉住他的手,朝着赢汐道,“我不修什么仙了,我要下山。”
谢翡愕然的望向阿离,“阿离?”
阿离听到他叫自己,“谢翡,你终于认我了。”
谢翡挣脱他的手,“阿离,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阿离不明白,“谢翡,我不明白。”
赢照在此处,谢翡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明白。
赢汐沉吟一下,“赢照,谢翡这个杂役,让给师姐如何?”
“不行,谢翡乖巧懂事,深得我心。即便是大师姐,也不能夺我所好。”
“那师姐跟你打个赌如何?”
“打赌?”
“如果阿离一个月内,能够打败你,你就把谢翡让给阿离,如何?”
“师姐不是说笑吧,我可是凝丹境大圆满。”
“所以说,师姐跟你打赌呀,一个月时间,如何?”
“赌就赌。”
“一言为定,在此期间,谢翡就留在大师姐我身边。”
短短一个月时间,赢照等得起。
赢汐带着阿离和谢翡离开。
子冉上前,“赢照师兄,你真的答应比武?”
“废话,好歹大师姐的面子,我能不给?”
子冉,“大师姐不可能毫无信心,就说出这番话。”
“难道子冉也觉得,我一个凝丹境,打不过一个刚刚入门的淬体境?“赢照不悦。
子冉不敢得罪赢照,“怎么会,赢照师兄,你的手指还是赶紧包扎吧。”
此事在弟子当中传开。
亦陵自是也知晓了。
涂孜不解,“公子,你说,那个阿离怎么可能打得过赢照,之后,那个谢翡落到赢照手里,不是更惨吗?”
亦陵想了想,“一个半年入了淬体境的天才,或许赢汐师姐知道如何帮助他取胜吧。”
涂孜见自家公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公子,你怎么了?”
“家中夫人传讯,说父亲大限将至。”
涂孜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亦陵摇头,“夫人不让我回去。”
只是将这一件事告诉自己罢了。
“夫人怎么这般心狠,好歹公子是殿主的孩子。”
亦陵苦笑。
“涂孜,我知道,你家中之人都在山河殿,你要是想回去,随时可以。”
“公子,你怎么这么说,这都是暂时的,你是山河殿的小殿主,未来,是山河殿的殿主。”
“已经不是了。”
“什么?”
“如今,山河殿的小殿主,是夫人的儿子秋亦帆。”
夫人那封信中说,他非殿主血脉,已被逐出山河殿。
之后,与山河殿再无关系。
自谋出路。
不日,这个消息恐怕就会传来天道门。
“涂孜,趁天道门弟子还没有收到消息,你回去吧。”
涂孜难以消化,亦陵的消息。
“涂孜,你也不想,沦为像谢翡一样的下场吧。”
涂孜迟疑半晌,最终跪下,拜别。
“公子,对不起,我做不到谢翡那样,我得回去。”
明明是自己放任他离开,听他这样说,到底还是难过的。
只是亦陵不强求。
“待我求赢汐师姐,给你一个下山的出入凭证。”
亦陵起身,往外走。
涂孜想跟上,最终还是留在原地。
他已经没资格了。
他被赢照他们欺负过一段时日,他太害怕了,不想再遭受一次。
想到亦陵不再是山河殿的小殿主,公子以后,只怕自己难保,前途难料。
亦陵寻赢汐未果。
再一次独自来到观云台。
自那次偶遇谢翡,之后又有几次碰到。
亦陵没有上前,悄无声息的离去。
今夜无月,比往日里黑了些。
隐约见到观云台上,站着一个人影。
亦陵以为是谢翡。
“谢翡?”
来人道,“你是天道门的弟子?”
亦陵连连后退,他不是天道门的弟子,怎么会旁若无人的出现在这里?
是怎么突破天道门的护山阵法的?
亦陵只觉得眼前一晃,那人来到了自己跟前,他心中骇然。
好强!
那人拍在亦陵肩膀之上,“得来全不费工费,你就是秋亦陵啊?”
亦陵来天道门,被夫人要求,不得以秋姓在外张扬过市。
故而,唯有曾经见过面的掌教、赢汐、赢照等少数人,知晓他的身份。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秋亦陵?”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吾便带你离开天道门。”
亦陵想要大喊,引起巡逻的注意。
来人下手如闪电。
亦陵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涂孜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家公子回来。
翌日,求见赢汐不得。
又等了一日,接受了公子独自离开天道门的现实。
心有不甘。
又过了半日,果真亦陵不是山河殿的小殿主消息,传至天道门。
赢照闲来无事,来势汹汹的找亦陵麻烦。
只见翻遍了整个院子,不见亦陵踪影。
涂孜被一脚踹在地上,不敢求饶,不敢说话。
“亦陵人呢?”
“公子下山了。”
赢照最近事事不顺,怒气无法宣泄,一掌打断了涂孜的左臂,“你主子跑了,你怎么不跟着跑?”
涂孜捂着左臂,疼得直冒汗,“没有出入符。”
赢照明白了,“你家主子知道自己不得势,自己独自逃了,留了你替他在这里,受罪。”
涂孜哪里没想到,只是不敢相信,自家公子真的能做出这般狠心之事。
赢照想到了一个坏主意,“涂孜,你想不想找你家公子报仇。要是想,以后就当我的奴仆,如何?”
涂孜跪地磕头,“谢公子再造之恩,涂孜愿为公子孝犬马之劳,肝脑涂地。”
赢照满意的转身,“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