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酸涩,喉咙堵了块棉花似的苦涩难言。心脏刺痛,直不起腰来,手撑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涌上眼睛,面前一起都被泪水模糊了。
“啪嗒。”
“啪嗒。”
泪珠极快的从眼眶滚落,重重摔在石洞的地面。
随后是一阵近乎被扼喉般的呜咽狗哭。
原来,自己只是个是替身。
得到的那些温柔和关怀,全都是因为别人……
……
另一边,王宫地牢里。
小厮都退下去,只有两个人对峙。
“如果国师屈尊来此就是为了这个,那你找错人了,我段轻舟如果有办法让掉下悬崖的死人复活,今天就不会深陷这囹圄。”
段轻舟看着他的目光像是从来不认识,冷漠的拒人千里。声音也极冷,听了都觉得像是被凉水浸泡过。
云诞咬牙,“段轻舟!如果不是你,相墨从悬崖掉下去必然会死,如今他没死,你究竟要掩耳盗铃到几时?”
“如果国师执意认为是我做了手脚,大可怂恿周王讲我头颅一刀砍落。我段轻舟,无话可说。”
段轻舟将他视若无物,语气想死寂潭水一样没有波澜。
他坐在反潮的草垛上,狭长眸子微垂,自顾自整理衣袖,糟破洞环境难掩矜贵的气质,碧蓝色衣袍是这阴暗地牢里的唯一亮色。
“你自私至极!为了一张脸保下一个祸害,早晚要让天下大乱、让天下人替你承受罪罚和业果!你扪心自问,还配为尊者?”
云诞几乎歇斯底里。
段轻舟气定神闲,语气都不变,“当初紫渊帝君并没有说一定要杀了他,而是给我选择。我既然选择了挽救这条路,便是正道。”
“这世间除了帝君以外,没人有权力指责我做的对与不对,包括国师你。”
“我从前不想把这话说到这么绝,人都要留三分薄面。可你非把我逼上绝路,我只能跟你撕破脸皮。”
“我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注定之事,事在人为,我希望天下稳定,也不愿没有理由的夺走一条鲜活生命。”
“时至今日,六殿下都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我不愿意他枉死在你剑下。倘若来日他真的有作恶的表现,我自会放弃对他的挽救和帮扶,不必用得到国师怂恿周王杀他。”
云诞听着,脸色越发青紫,牙咬的吱嘎响,竟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怒极,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段轻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反倒恨我。包庇一个注定的祸患,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相墨我一定会杀,而你,你就好好在地牢里待着吧!”
男人无动于衷,淡淡的说,“恭送国师。”
夜里,草垛下面鼠类乱窜。
段轻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过上徒手抓老鼠的日子,好在他的接受能力很强,这点小不适跟他遭过的罪没法比。
但凡他的配剑还在,不至于亲自下手,可惜佩剑被云诞收缴。
抓了两只老鼠之后将尾巴拴在一起,用撕下来的衣服布料缠住,掉在地牢的铁牢门上。
吱吱的乱响。
就在他准备躺下休息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太傅,太傅……”
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睁开眼,看到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其中高挑的将斗篷帽子放下,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容。
他起身拱手作揖,“长公主殿下万安。”
相蓉让旁边的婢女用钥匙把牢狱的门打开,催促他,“快,我已经安排了马匹,太傅能走多远就多远,趁狱卒醉死还没有察觉。”
“这,公主,不可……一旦被发现,届时王上恼怒彻查此事,公主必然脱不了干系。”
相蓉笑的凄凉,望着男人的眼里有泪光,“我不会有事,我下个月就要远赴齐国和亲,事关两国安稳,即使查出来也不可能拿我怎么样。”
“人思图报,太傅让我知道了原来自己存在应当有所价值,得到了闻所未闻的见识,此番就当我报答太傅对我授业解惑之恩。”
事到危急关头才更能见人心,段轻舟眼也湿润了。
相蓉将拿着的另一件黑色斗篷递给男人,一路送他出牢狱,直至马上。
“太傅,这是我拿到的通关腰牌,拿着它一路北上,不要再回王都。”
黑夜里,他骑上马看她最后一眼,告辞,“此番别离不知何时再见,公主殿下,保重。”
依稀可见月光下,女孩的脸上已经全是泪痕。
……
长公主的通关令牌很有用,关卡处无所不通。
且还未天亮,他出逃的事情没暴露,很顺遂的离开了王都。
趁着夜色驰过无边的荒芜草地,在一片湖泊稍作休息。用手掬水喝了几口解渴,马也喝饱。
忽然,他想起什么,将脸上弄上泥沙,灰头土脸。把发冠拆下,头发散乱后用布条扎在发尾,进行了简单的形象改造。
这样乍一看,便没人会把他与高官联系在一起。
随后,一路向北。
天放亮了。
困的不行,也不敢歇下,整整策马两个白天黑夜,才到达了边境小城。
中涂出现了一些差错,因为王都派人通缉他,差点就被拦下来。
等到了边远的云州城,他又去市集上买了粗麻布料的衣服还有头巾,打扮成当地人的模样。
将那黑斗篷还有自己原来的衣服头冠都烧掉了,暂住在客栈。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一番操作下来竟然还是不免有人怀疑。
就在他落脚的第四天。
清晨,披坚执锐的士兵直接杀上客栈,将他逮住。
边扣他边问客栈老板。“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行踪可疑的外来人员是吧?”
“对对,将军,就是这个叫万重山的人,他是一身锦丝衣袍进来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没有身份登记,总觉得他不对劲,但我这一个小店也不能拒绝客人……”
带队年轻官兵给小兵使了个眼色,“押回去。”
段轻舟没有算到,再被捕捉不是被王都的官兵,而是边城的一个士兵将领。
还是因为小小客栈老板对他心声怀疑,直接报告了护卫兵的将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听他们对话时,他脑海迅速的思考。
现在他的境况不容乐观。
这些士兵明显是维护治安,而并非是王都派来缉拿他的。因为云州城是两年前才被夺回来的,治安管理方面很是严格。
但如果再晚两天,他出逃的消息传到这里,到那时候他就不只是可疑人员,而是刑犯。
即使被当做嫌疑人,他此刻也绝不能逃。
但若不逃,一旦被看押在监狱审问,没过多久也必然会被发现身份。
左右都难逃一死。
他身上的通关令牌还是长公主窃来的,被捕后更是会连累她。
突然想到,他现在身处的是战乱的边陲云州城,两年前战胜夺回的云州城……
二王子!
记忆里那个清朗如明月的年轻男子,不知现在如何?
他记得,他就在青城前线带兵。
时隔两年半之久,不知道能否再见到……
可但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孤注一掷的尝试。
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学过的蹩脚口音解释道,“兵爷们饶命。小的是麦城的,来此地会旧友,朋友住在这里。”
“什么朋友?”
“相将军。”
“放屁!”那带队披坚执锐的年轻官兵一听相这个字,想也没想就狠狠给他腹部来了一脚,破口大骂。
一个行踪可疑的人能是二王子的朋友?
简直是满口胡言!
段轻舟痛的眉头一皱,一副平民百姓伏低做小的模样,“求兵爷们开恩,通报一声。”
那年轻官兵怒气更盛,横着两条浓密的黑眉,似乎在想怎样处理这个大言不惭的可疑人。
旁边那个看着年纪大一点的官兵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便冷哼了一声。
瞥了一眼段轻舟,说道:“好,你们两个先把他押回去,我倒要看看他是要耍什么花样。”
随后,段轻舟便被压到了军营里。
这个营帐内有除了正位有一张虎皮椅和一方桌案,几乎空空如也,几把椅子、一些套绳,空旷又凄冷。
像是捆绑俘虏专用的场地,外面能听见士兵拿着长枪穿铠甲巡逻时发出的金属声。
他被绑在椅子上,是给他比较好的待遇了,坐着而不是跪着。
整整一天,从清晨捆到傍晚。
他都昏昏欲睡,金属声和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掀开军帐的风声。
清润醇厚的声音带着肃杀之气,平平淡淡的几个字却让人感受到无尽威压,“有人要找本将军,是你吧?”
一身铠甲面带黑色面具的相景玉走进来,在被五花大绑迫低垂着头的男人面前站住。
男人抬起头,因为太久没有喝水而沙哑的嗓子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景兄。”
相景玉被这双眼睛看的一愣,瞳孔一缩。
时隔两年半之久,再次与段兄相见,竟是这般情形!
他绷紧的脸立刻放松下来,黑色面具底下神情不可置信,赶紧招呼手底下士兵给他解绑。
手虚扶着他,诧异的问,“段兄!你怎么来了云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