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偏执阴郁疯徒妄折他腰>第二十七章 少年眉间一点朱砂,如普渡众生的佛子

  富水绕着江南绵延千里的都城,静静流水在阳光下照的亮如丝绸。

  初夏交际,温光暖阳。

  周国王都的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有糖葫芦的叫卖声,有簪花钗子的铺陈一地供人挑选,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缓缓驰过,停在路边一家旧书坊,赶车的青年身着粗布伙计,停好马车后迅速钻进书坊之中,身形矫健轻快如同飞燕。

  此时。

  马车的帘子被一只漂亮的手拨开,漫不经心的,却好似在人心上不轻不重的拂过,让人心颤。

  金色的光照着撩起帘子的那只手上,映衬的本就骨骼分明的手更为苍白,有蝴蝶扑闪着翅膀,落在少年的指尖。

  他注视着蝴蝶微动的翅膀,这是一对极为漂亮的翅膀。

  这样美好的东西,真是令人艳羡呢……

  少年眸子一垂,手翻的迅速,没等蝴蝶被惊而飞去,便被他攥在了手心里。

  五指一收,然后松开,死去的蝴蝶便落到了地上。

  忽的一阵风吹过来,蝴蝶随风而去。

  他收回手,用丝绢细细的擦拭着掌心和手指上的金粉。

  如画的眉目间一点朱砂如普渡众生的佛子,可那平静悲悯的眼神下却藏着一望无际的幽暗深渊。

  若那双白皙漂亮的右手再伸出一分,便能看到白皙手腕处一道蜿蜒可怖的伤疤,在手筋处足足有一指粗。

  在分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狰狞又骇人。

  伙计从书坊出来,从袖中将一封递给车中的人。

  少年打开信封,将内容看过一遍,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弧度,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反而因眼尾压下而显得阴郁森然。

  “看来莲姬在齐王那儿过的不错,有必要让她清醒清醒。刀风,你说……这种不听话的狗,孤应该怎么办?”

  他抬眸,声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沙哑,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稚嫩渐渐褪去,反而更具蛊惑力。

  那个看着老实的赶车青年倏地眼神一变,幽黑的眼里带着寒星,如一把匕首般冷,字字清晰,“杀,无赦。”

  少年轻笑了一声,“刀风,你懂孤。”

  马车缓缓启动,他闭上眼睛。

  想起昨夜那道比他预计的早了半年的御旨——“六皇子相墨,文武不就,着朕旨意,令尔重入太学,修性养德。”

  绯红唇边牵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来。

  他可得感恩戴德的好好珍惜。

  千万不能枉费了父王时隔两年重新让他这个“文武不就”废人进太学的这份慈爱才成。

  ……

  一个身着水色衣袍的瘦高青年蛮横的大跨步走进了学堂,不出意料的看见了坐在角落桌案上的少年,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神色,“真是,什么恶心东西都能进太学!”

  咒骂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被少年听到。

  而那个秀美少年仿佛听若未闻,左手拿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不为所动。

  朴素的发冠绾住发丝,额前垂落细细几缕,随微风而动,精致的五官美的雌雄莫辨,那眉间一点朱砂衬得人更是白皙绝色。

  相屏山昨天听了父王下旨让废太子相墨重入太学,他便突如其来的想进学堂,再好好“开导开导”他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贱人!

  他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把名贵的狼毫笔毛使劲的往纸上戳,冷眼斜睨着,本就颧骨隆起的面相因为此刻神情尤为尖酸刻薄,“瞧那副清高样儿,跟他那个跟野男人苟-合的贱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话被挽手走进来的长公主和三公主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一瞬。

  长公主相蓉走向前,压低声音,“三弟,何故出此言?脱口而出的言语最易伤人,再不济,他也是我们的六弟。”

  相蓉自然知道相屏山是故意的,可她只能这么说。

  三王子相屏山为人蛮横刁钻、尖酸刻薄,趾高气扬恨不得所有人跪着同他说话,整日游手好闲、胡作非为,又心肠狠毒,对待兄弟欺辱挤压,对待下人更是残忍到动辄杖毙,惹得所有人都对他积怨已久。

  奈何他母妃淑妃是父王最宠爱的妃子,即使看心里怨恨的厉害,最多不过私下骂两句,面上功夫还得做足。

  相屏山啧了一声,“长姐,你不也恶心他吗?干嘛装出这么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相蓉脸色一僵,“我是怕有人听了去在背后诟病。”

  “谁敢?要是那个贱婢走漏半点风声,孤就割了他舌头,发配慎刑司!”

  相蓉沉默了,不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王公贵族的子弟都陆陆续续的进入了学堂。

  太傅还未到。

  几个贵胄的公子和相屏山走的近,几人看见废太子竟然又进了太学,围在一起一顿嘲讽。

  将军家的公子自小野惯,说话粗鄙,“小贱人怎么还有脸来?王上真是宽宏大量,这种婊-子生下来贱种也能留到现在……”

  相屏山模仿长公主,语气假惺惺,捏着嗓子,挤眉弄眼,“你们快别说了,他可是我的六弟啊~”正翻着书页的相蓉,听到这话手一顿,脸色变得发白难堪。

  八王子相图个子不高,却肥胖的像个球一样,对着相屏山马首是瞻,此时附和道,“小贱人聋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瞧不起三哥!”

  相屏山看不起这个低微宫女之子,冷笑,“你个猪头,总算说了句人话!”

  相图听到被骂“猪头”,指甲深深抠陷进肉里。松开手,脸上笑容不变,谄媚道:“小人嘴贱,三哥宽宏。”

  他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相墨回来了。之后被侮辱欺压的就不会是他了,毕竟没有什么比羞-辱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更让人心潮澎湃的不是么?

  他终于不用再当相屏山的出气筒了。

  “猪头说的是不错,我们这么奋力的骂,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目中无人的贱样儿真是很不得……”

  “闭嘴!”相屏山呵斥,“他这是聋了,你给他掏掏耳朵去!”

  被点的纨绔走上前去,将少年笔下那写了半面字的纸一把夺过来,看着纸上是最简单的笔画,神色厌恶的脸上露出了鄙夷,“啧啧啧,堂堂周国六王子竟然连横都写不直,真是个废物!”

  说完便一脚踹上了相墨的桌子,用了十分的力道,砚台被踹碎翻在地上,笔也滚了很远。

  少年像是没有料到,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弄得跌在地上,白色的衣袍沾了尘土。

  他垂着眸子,抿紧了唇,用左手撑在地上费力的想要爬起来,却被猛地一脚踢中了胸膛。闷哼了一声,左手捂着胸口疼痛的眉心蹙起。

  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相屏山抱着双手俯视着少年,脸色的得意从踹出那一脚之后便没有收敛,“怎么不还手呢?嗯?两年前不是还会让我‘滚’么,怎么被关个禁闭成哑巴了?”

  就在此时,一道低醇磁性的声音自远及近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那嗓音仿佛淬过冰雪,带着一股让人不容忽视的冷意。

  众人寻声看过去,就见一男子一席白袍走进学堂。

  男人步伐款款,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万千乌丝用一只木簪系住。云白衣摆袖袍上绣着大片的墨竹,气质出尘。身段颀长高挑,宽肩劲腰,腰系玉佩红穗。

  眉眼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恍惚间仿佛谪仙下凡。

  周国里不乏相貌出众的贵族公子,可从未有人能有如此这般高雅的气质。

  仿佛天上的仙人一般。

  众人都看的发愣,男人却走到被踹到在地的少年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可有不适?”

  相墨怔了怔,轻轻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

  男人微微颔首,不再询问,替他扶起桌子后便径直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走到了夫子的位子。

  轻轻启唇,每一个字都甚是动听,“田太傅告老还乡,日后便由我任太傅一职,教授诸位课业。”

  “鄙人姓段,字轻舟。”

  话音一顿,他眼神从方才当众凌-辱人的相屏山脸上扫过,只是轻轻一眼便让人背后发凉。

  段轻舟继续说,“我脾气不好,不喜学生在学堂内纠纷,诸位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公子贵女,望克己复礼,勿惹是生非。”

  “还请诸位回到自己的位置,我们开始上课。”

  “今天来讲‘德’,古之人欲明明德于天下……”

  一阵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声过后,众人各自坐回原位,相屏山脸上阴沉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咬紧的牙关下颌紧绷,像是恨不得撕了那个男人。

  这男人他认识,去年的新晋状元,深受父王赏识,这两年风头正盛。就在不久前,两人还在醉酒楼里见过面。

  那家酒楼掌柜的有个漂亮闺女,生的精致玲珑,他那日多喝了点酒想霸王硬上弓,那闺女不从他,扯着嗓子喊。

  他当时把她衣服都撕了,还怕她喊?

  他相屏山背靠舅舅虎贲将军,母妃又是王上眼前红人,有权有势,谁敢从他三王手底下劫人?

  况且女子贞洁比天大,也就喊这么一会,等被他用完了还不是破布一块!

  敢继续喊吗?敢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