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萧竟早出晚归,行踪诡秘。
元玉谈被绑在客栈,动弹不得。
他尝试过用蛮力挣开银丝,银丝细利如刀,越挣扎越是陷入皮肉,细白手腕留下数圈触目惊心的血痕。
萧竟坐不住了,放下手中事务,神情冷冽能掉下一层冰渣来,言语威胁道:“自寻死路,百缠丝不可断,你再挣扎三分力,你的手腕会被活活割断。”
元玉谈不为所动,面上白得瘆人,攥紧拳头继续发力,缕缕鲜血流到手心,黏腻不堪。
因为失血和疼痛,他额上渗出一层冷汗,却死死不出声,紧抿泛白的唇上被咬出一片红。
萧竟多看了几眼。
流云剑剑主元玉谈的大名,他有所耳闻,他一直有意与对方切磋一番。现在看来,这个传闻里的元神护徒有虚名,用不上他亲自出手,江湖上随便哪个一流高手都能将其一击击破。
这样的人,哪里用得上珍贵无比的百缠丝。
如此一想,萧竟自认十分有道理,一脸倨傲地蹲在元玉谈身前,麻利解开银丝。
“百缠丝用你身上,浪费。”
长时间的捆、绑,元玉谈手腕酸疼至麻木,双臂无力垂到地面,伤口处的嫩、肉触碰地面,疼得他急急轻、喘几声。
萧竟浓眉低敛,黑沉沉的眼眸注视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从怀中掏出白色瓷瓶,在伤口处撒上药粉,幽深道:“你别动歪主意,等元凛交出残卷,我自然给你一个好去处。”
元玉谈扫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开头。
撒完药,萧竟寻了一干净布料,小心包扎。
成宿的气血不通,元玉谈的手冰凉灰白,手指末端隐隐发紫,僵硬颤抖。
包扎完毕,萧竟仍是紧紧抓着他的手,不仅如此,还展开手掌包裹住,拇指不停摩挲元玉谈手心,似乎这般元玉谈的手就能暖和起来。
元玉谈往外抽手,但没抽开,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放开。”
萧竟充耳不闻,手掌更加用力,完整包裹住他的手,元玉谈蹙眉,起身就要后退,被萧竟一把拉住。
元玉谈抬眼,见萧竟正直愣愣盯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僵持半晌,最后还是萧竟先错开眼,松开他的手,促狭笑道:“元神护应该是个聪明人,不如弃了凌霄山效命于我,我不会亏待你。”
元玉谈垂着脑袋,冷漠道:“做梦。”
萧竟上前一步,捏起他的下巴抬起,面前人眉里眼间一片冷淡,唇角紧抿,并隐隐透出不屑神色。
两人离得太近,对方微凉的鼻息轻轻扑来,萧竟恍惚片刻,胸中忽而生出一股陌生又微小的悸动,他一时分不清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元玉谈挣脱不开,脸色越来越难看,狠狠瞪着他。
萧竟手中发力,拧起眉头。只觉得许覆交手段愈发高明,这个叫元玉谈的虽来历成谜,但喜怒嗔痴一举一动,都挑着长在了他的兴奋点上,对方越是抗拒,他内心越是生出一种难言难耐的躁动,似是积压许久,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元玉谈隐忍半晌,冷冷开口:“放手!”
萧竟低下眼睑,目光落在开阖的唇瓣上,泛着水色透着粉,看起来很软。
他脑子混乱成一团,凶神恶煞地恐吓道:“我有的是办法是让你答应,凌霄山百来人口,是死是活,只在我一念之差。”
元玉谈目光毫不退避,冷静道:“你威胁人的手段倒是没变,不过我如今没有身孕,你留下我于你修炼齐天功法毫无用处,况且我已不是凌霄山弟子,你休想用我威胁别人交出残卷……”
萧竟呆愣住,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脑子全部注意在“身孕”二字。
他不可置信地来回打量元玉谈,目光停留在他胸部,深邃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你还会怀孕?你是女的?”
元玉谈脸色更加难看,气得不想说话。
“别说废话,孩子在哪里?”
“什么孩子?”萧竟不明所以,后似乎是想到什么,脸色瞬时发黑,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的孩子?”
元玉谈努力克制冷静,重复一遍:“你好好想想,孩子在哪?”
“你有孩子!”萧竟被他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刺激到了,暴躁得不行,“你跟谁生的孩子?”
元玉谈抿了抿唇,冷笑一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竟站起身,手臂上蓬勃青筋暴起,五指攥拳咯吱作响,盯着元玉谈苍白的脸,目光阴鸷,发冷发沉。
屋内气氛顿时紧绷。
元玉谈快速退后两步,手摸上流云剑,一脸防备警惕,同时悄然观察四周,寻思交战时将从哪里脱身。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两人的对峙。
推门而入的人是林娇娇。
她没有发现屋内不太对劲的两人,自顾自走到萧竟身边,小声道:“小七,乔老头上当了。”
萧竟迈腿回桌边坐下,不紧不慢品了口茶,语气听不出喜怒:“套出他的话了吗?”
林娇娇扫了几眼元玉谈,犹犹豫豫没有开口。
萧竟道:“不用管他,你继续。”
林娇娇还是不放心,凑近在他耳侧低声言语。
听她说完,萧竟黑得吓人的脸才缓和下来,咧了咧嘴道:“既然乔老头懂事,我便留他个全尸。”
元玉谈出声:“萧竟,你现在去见陈百悦。”
萧竟转头看他,神情探究,“你三番五次提起陈百悦,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
他眼神一凛,冰冷语气带着嘲讽:“陈百悦生性风流,后院里女眷不断,你上赶着给他生个孩子,以为他能浪子回头?”
元玉谈脸色红红白白,似是气得不轻,最后深深呼出几口浊气:“你如今被许覆交控制记忆不全,七星楼的残卷你早已取得,你可以去找陈百悦作证,七星楼残卷还是他帮你取得到手。”
萧竟眯着眼,忽而露出犬齿阴森一笑:“你在帮助那个乔老头,故意拖延我的时间。”
“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要是你还不相信,你去询问你的贴身护法左连仁,他可以证明。”
闻言,萧竟眼里杀意突现,难道许覆交的手已经伸至麒麟渊内部?
“没有人可以在我眼皮底下耍诡计,你倒是说说……”萧竟把玩手中玉镯,满不在乎地讥弄道,“左连仁能证明什么。”
“证明……”元玉谈肩膀垂落,纠结半晌,最后自暴自弃道:“证明我的孩子,是你的。”
“啪”一声,萧竟手里的玉镯掉落到地上,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凝固住,变得难以言喻起来,其中又带着一丝丝莫名诡异的躁动。
他脸色极其复杂,盯着元玉谈的肚子,连掉落在地的玉镯都忘了捡起,欲言又止艰难开口:“你……”
林娇娇脸色变了变,快速捡起玉镯递到他手中,道:“小七,事不宜迟,现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若是晚了,我担心乔老头会起疑心。”
萧竟思绪被打断,目光从元玉谈身上移开,朝她懒懒看了一眼。
明明他不发一言,只是轻轻一瞟,林娇娇身子不受控制抖了抖,赶紧低头慌乱道:“小七,他在撒谎,他是个男人,不可能生出孩子。”
“我没有撒谎。”元玉谈冷声道,“玉镯,也是你非要送我的。”
萧竟刚接过林娇娇递上来的玉镯,闻言如烫到一般,手指一僵,玉镯又骨碌碌滚落在地。
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不动声色捡起玉镯塞进袖中,笑容阴森道:“元神护年纪轻见识少,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让人求死不能的折磨,我劝你识相别耍什么诡计,不然你知道你下场如何,你哭着求饶的时候,别怪我没给你提过醒。”
元玉谈此时也恼了,他最忌讳别人知道他生子,现在情况紧急,他是逼着自己承认的,何况当着林娇娇的面。
“信不信随你!”他不想再跟萧竟言语争辩,恨恨道,“把我放了!”
“不放。许覆交没教过你么,落到我手中,别想全身而退。”
萧竟快速闪身上去,点了元玉谈的穴道,如此仍是不放心,在元玉谈冰冷发狠的眼神里,抬手掏出百缠丝把人牢牢捆上。
“你老实呆在这里,等我忙完再来收拾你。”萧竟厉声威胁。
“萧竟!”元玉谈真怒了,气得嘴唇打颤。
萧竟不理会他,径直出门。
短短半日安排好人手事宜,萧竟脑子终于冷静下来。
越想越觉得元玉谈蹊跷。
先是玉镯,江湖上无人能近他的身,要想从他身上偷东西根本不可能。再者说男人生子本就天方夜谭,许覆交心思缜密,怎么会允许手下棋子说出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何况这种事情他一查便知,元玉谈处心积虑地编这种话,究竟意欲何为。
萧竟眼皮突突地跳,动身赶往麒麟渊。
玄鹄大殿内,底下跪着一排教中弟子,皆是萧竟的心腹。
教徒们大气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看门主那张散发寒意想要吃人的脸。
“左连仁。”
被门主点名,左连仁战战兢兢向前挪一小步。
萧竟两条长腿随意交叉,姿态悠闲靠坐在背后虎皮垫,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认识一个叫做元玉谈的人?”
元玉谈?不是你最宝贝的小情人吗?左连仁暗自腹诽,但摸不准门主意思,只能老老实实答:“回门主,属下认……认识。”
萧竟哦了一声,又问:“凌霄山的元玉谈,是男的?”
是不是你自己不清楚吗,左连仁脑袋都大了,更加害怕,舌头打结:“应该是……是吧。”
萧竟面色烦躁:“什么叫应该是,你留个脑袋有什么用!”
“扑通”一声,左连仁双腿跪地,重重磕头。
“门主,属下对您忠心耿耿,不知道属下犯了什么错,还请门主……”
萧竟不耐地摆手打断,“那个元玉谈,生过孩子?”
“生……生过。”
左连仁冷汗直流,心中惊惧,门主莫不是看他不顺眼了,想寻个莫须有的借口杀了他?
萧竟神情沉了沉,摩挲下巴身体前倾,幽幽道:“谁的?”
“什么?”左连仁彻底摸不着头脑。
“我问,孩子是谁的。”
“好像……”
“应该……”
“是……门主您的。”
萧竟脸上表情变了又变,不再言语。
大殿内无人敢出声,死一般的寂静。
作者有话说:
萧竟:我就是个笑话,十个搓衣板估计不太够
玉谈:哼!
周六日休息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