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今拉着陆见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按他的指示在电视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了药箱。
他找到药水和棉签，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埋怨：“多大个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伤口割得不浅，棉签摁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血。陆见深抬了抬没受伤的右手，想从他手里把棉签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别动。”
陆见深抓了个空，又无奈垂下了手，任他摆弄。
安静的客厅里，时钟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陆见深坐在沙发上，出神地望着沈颂今的发顶。
他的头发的确有些长了，柔软的发丝落在颊边，遮住了半只耳朵。发根深处，新生的黑发刚刚长出一小截，等再长一点，两种发色掺和在一起，估计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看了。
也不知道到那时又会换成什么颜色。
陆见深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拍照啊，头一回来，记录一下。”
说完，似乎是怕陆见深介意，沈颂今还特意补充了句：“不是你答应了要给我做模特的吗？”
陆见深没吭声，看他撕开创可贴，缠上自己的手指。沈颂今的手法其实算不上麻利，但下手却很轻，被他碰过的地方痒痒的。
“好了，这几天注意点儿，别沾到水了。”
沈颂今嘱咐着，转身将用过的棉签和撕下的创可贴包装纸全部丢进垃圾桶，又将用过的药水拧好盖子重新放回药箱，还特意把药箱里的东西如刚拿出来那般挨个地排列整齐。
等他做完这些，身后的人仍旧没有出声。
他疑惑地转头看去，想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突然变哑了，陆见深却忽然抬手过来，指尖擦过他的侧颊，勾住颊边垂下来的那缕发丝别向了耳后。
有些意外，还有些痒。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指尖抚过自己耳廓时温热的触感。
沈颂今足足愣了有十几秒钟，被遮在头发下终于得见天日的耳尖逐渐透出粉红色，心跳也忍不住快了起来。
他咽了咽喉咙，仰头望向始作俑者，对方眼神坦荡，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这闷葫芦到底是想干什么？沈颂今开始犯嘀咕。
是在暗示吗？拉锯这么久，终于肯让他尝点儿甜头了？
沈颂今略显期待地蹲在原地，却始终不见对方有下一步的动作。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沈颂今终于忍耐不住，抬手勾住陆见深的后颈，按着肩膀就将人压在了沙发靠背上。
鼻尖相碰时气息乱了几分，陆见深被他笼罩在身下，看着那逐渐迫近的双唇，在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别开了脸。
沈颂今亲了个空，却也不恼，就这样撑在他的上方，炙热的掌心紧贴他后颈的皮肤。
在他的抚慰下，那块的温度也逐渐攀升了上来。
“躲什么？你刚刚摸我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陆见深依旧偏着脸，喉结上下滑动，声音也硬邦邦的。
“不是。”
“不是？”沈颂今稍显遗憾地叹一口气，热气全部喷洒在了陆见深的耳廓。
他用好声商量的语气说：“陆医生，你应该知道把暧昧对象带回家意味着什么吧？”
陆见深没吭声，紧抿的双唇和绷紧的下颌线都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
沈颂今倒也没真想做什么，但看着他这副表情，还是没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你对以前的追求对象也是这样吗？”陆见深突然问。
沈颂今还贴在他颈侧，一时没转过弯来，愣愣地抬头：“以前？谁？”
陆见深转回头来直视着他。
沈颂今看到他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你说韩清扬？”
那一刻，沈颂今忽然生出了一种无比荒唐的感受，同时也觉得，陆见深不愧是咨询师，洞察人情绪的能力果真是一流的，一定是当初摄影展上自己看到韩清扬时迟疑的那一下被对方察觉到了，即便他和韩清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陆见深也还是起了疑心。
他有些想笑：“你应该知道，他只是我的学弟，别说现在，就算是以前，我和他也从来没有进一步发展过。”
沈颂今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跟他说起过这个问题，于是对他确认：“我没有前任。”
沈颂今不自觉地算了算，他差不多是上高中后才发觉自己的取向的，身边的朋友也好，同学也罢，没一个跟他一样，再加上他眼光刁钻，家里又出变故，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
恋爱对象哪是那么好找的？
然而陆见深却不吃他这一套，直接问：“是没有进一步发展，还是没机会进一步发展？”
“你这人真是……”
沈颂今彻底没了兴致，翻身坐去了一旁，自暴自弃地抖出了实情：“没机会，行了吧？我承认，刚认识他的时候我确实很喜欢他，但他那个人你也看到了，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直得很，对男人根本没有任何想法，试探过几次没什么水花就算了，一直以朋友相处。”
他失笑道：“我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说到这儿，他话音一顿，对上陆见深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自找没趣。
他瞥了陆见深一眼，问：“不会吧，生气了？”
“没有。”
“你这哪是没有的表情。”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陆见深平时看着挺开明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种情结。有没有前任真有那么重要吗？别说自己没有，就算是有，那也是在遇见他之前发生的事，现在再来介意还有个屁用。
陆见深：“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很容易一见钟情的人。”
沈颂今满脸无所谓，甚至都不知道这次对话里让陆见深敏感的点在哪里：“我知道，你比较喜欢日久生情那类的。”
“……”陆见深沉默须臾，忽然说，“也不一定。”
“什么？”
沈颂今像是没听清，朝他这边扫了一眼，陆见深却突然岔开了话题：“你之前不是说失忆是暂时的吗？那现在呢？有回忆起一部分吗？”
沈颂今皱了皱眉，只觉得咨询师都一样的烦，平时咨询时间被徐卓问得已经够多的了，如今轮到陆见深也不消停。
他有些不耐：“没有。”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颂今脸上挂满了被拒绝的不悦，“只是失忆两个月，又不是以前的事都忘了，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又没什么影响。”
反正最近他失眠的状况也有所好转，只要能恢复到正常状态，哪怕永远想不起来，也不碍什么事。
可陆见深却似乎不这么想，他仍旧坐在原处，盯着茶几上随便一点，语气不明地说了句：“是啊，两个月而已，算得了什么。”
沈颂今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的嘲弄，他有些不爽，以为是对方在讽刺他。
然而紧接着，陆见深便突然转过了头来，颇为郑重地开了口。
“沈颂今，如果到目前为止，你对我仍旧没有那么认真的话……就还是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沈颂今像是被定住一般，瞪着眼睛盯了他许久，满腹牢骚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片刻后，他霍然起身，丢下一句“随便你”，拎起相机便离开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陆见深下意识捏紧了手指，指腹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创可贴的吸收垫上渗满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