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季明烟新找到的综艺开播了,她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大屏幕,不放过每一帧可以发现蛛丝马迹的镜头。
“这男的看了那女的八遍,这才刚开始呢,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这个男嘉宾……好像白莲花啊!我亲鉴他要搞事情。”
“这个男的看起来太瘦了,公司不给饭吃吗?”
“……”
谢淮希进来时,季明烟那张嘴还在“叭叭叭”说个不停,他出声提醒,“咳。”
“嗯?眠眠回来了。”季明烟不能动,但她的余光扫到了谢淮希身后,那个气质斐然、相貌极佳的男人。
傅冕钊的出现,让季明烟失神。
“眠眠,你从哪里拐回来这么玉树临风的男人?”
谢淮希动了动唇想要解释。
可没想到,季明烟先开了口,“和我初恋有六分像!”
谢淮希话到嘴边,噤了声。
季明烟还有一个初恋?
她不是从头到尾都只喜欢他那所谓的父亲吗?
傅冕钊面上没什么表情,“季大家所言,乃晚辈小叔,傅华稷?”
“是他,我谈过所有男人中第二好看的美人,他的皮相很难得。”
“和他分手的时候,我可惜了半个月,居然没把他得到手,便宜别人了。”
谢淮希:“……”
他应当回避一下的。
父母风流韵事……听不得。
相当炸裂。
尤其是季明烟的。
他从未想过季明烟会是一个温婉的书香女子。
她从小就有万千宠爱,没有被宠坏已经是难得。
又怎可期待她温婉娇柔。
所以谢淮希相信也知道,季明烟年轻的时候,干过的炸裂的事绝对不少。
“他如今怎么样了?当初追他的女人都快排满大西洋了。”
虽然季明烟只和傅华稷谈了不到一个月就分了,但不妨碍她对美人有独特的印象,加之,这位大美人追她追了两年。
傅华稷的确美得醉人,让她心动。
但这种心动就像是你成天在网络上隔着屏幕喊“老婆”的那种心动,不属于恋人之间的悸动。
“终生未娶。”
傅冕钊落地有声的四个字让整个病房一片死寂。
他说话时,神情淡漠,似是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他如此,只是为了活命。”
傅家太过庞大复杂,傅华稷在自家主之位竞争中失败后便立下不留子嗣的誓言,这才有了后来他能安然退居老宅。
傅家的每一任家主之争都是一场厮杀和灾难,获胜者,掌握整个家族,无人不臣服,失败者,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斩草要除根。
但也只有在残酷的搏击中脱颖而出的家主才有资格管理亦或者说掌控家族。
所以,失败后,傅华稷便立下誓言,甘愿隐居老宅,不问世事。
他活了下来。
可不少人猜测,傅华稷是甘愿不娶的,因为他心有所属。
世间女子皆不入君心,唯季家小女可也。
不过事实如何,真真假假,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终生不娶,这世间又少了几个美人,可惜。”
季明烟说这话时,在笑,但笑不达眼底,看起来有些苦涩。
谢淮希知道,季明烟是一个敏感的人,听到傅华稷未娶的那一刻,她定然是害怕的。
她害怕傅华稷终生不娶是因为她。
但万幸,不是。
上一辈的恩怨,谢淮希不知,但他知道,他刚出生的那几年,季明烟那几年过得并不好。
明月最是寄相思,她夜夜盼月,辗转反侧。
谢淮希知,辗转中不止相思之苦,还有铺天盖地的疲倦。
她那时很累。
“你叫什么名字?”
“傅冕钊。”
冕①,帝王的礼帽,专指皇冠。
钊②,长也,便是望着他能长久稳坐家主之位。
“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定然对你寄予厚望。”
傅冕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没对季明烟的问题进行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季大家,晚辈今日来,是想商议学费。”
他一直自称晚辈,这是季明烟没有想到的,他说商议学费,季明烟才想起来,她的新徒儿也姓傅,是傅家的人,傅懿柔。
不得不说,这傅家人的名字当真一个比一个吉利。
“嗯,你说。”
“古大家曾用过的文房四宝。”
学习书法的,几乎没人不知道古大家,那个书法疯子,亦是书法天才去,他对近现代华国书法有升华之大作为。
“这礼物太过贵重。”
“与其让它珠玉蒙尘,不如让它享伯牙子期之乐,成人之美。”
季明烟看他如此真诚,实在不好再拒绝,加之,她心里也隐隐期待古大家所用过的文房四宝。
学习书法学到一定的境界,无人不会对古前辈如此狂热。
“我定倾囊相授。
但,真正的正道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不能保证她一定会在书法界大放异彩。”
“晚辈自然知晓,但求季大家倾囊相授。”
谢淮希有些错愕,拜师学艺很少有像傅冕钊这样做的,给足了诚意,给足了尊重与重视。
常有来寻季明烟拜师的,但没有一个能做到如此真诚。
从他了解的来看,傅冕钊虽不是娇娇的生父,但他对待小姑娘事却无比认真。
很难想象傅冕钊那种地位的人会和寻常人家一样,对子女上心,对教导子女十分重视。
谢淮希的心里平白添堵,有些烦躁。
他回想了许多,的确,没有人会和他的生父一样,从他出生起就消失匿迹,接近二十年了,他们从未见过彼此。
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看到傅冕钊为这件事特地来拜访时才会如此躁动。
但这点躁动,已经很难干预到他了。
走过“人曾亭”这一遭,谢淮希已经明白,只有不受主观意识上的约束,才能走好自己的路。
只是移开了眼,谢淮希便注意到了他整理好的海南黄花梨木食盒,之前就想着要送回去,没成想,等人家自己登门拜访了,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留好季明烟的联系方式,做完该做的,傅冕钊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他将手中的黑色小礼盒送到季明烟床头的柜子上,弯腰时,在她耳畔耳语。
谢淮希听不太真切,只听到最后两个字“勿念”。
勿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