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巡完病房,推门走进检测室时,几个小护士围坐正在忙碌地打气球,梦幻的卡马龙气球落了一地。
“你们在做什么?”慕淮问。
坐在一边剪纸的成述说,“给501房的小白一个惊喜,今天是他和他丈夫结婚周年纪念日,我们帮忙备一点物资。”
501房,钟加白,一个白桃味的Omega,癌症患者,末期。
他的日子,不多了。
他的丈夫是一个冷松味的Alpha,叫周凯。
夫夫两人大学相恋,毕业结婚,组建了一个幸福美好的小家庭。奈何好景不长,钟加白病倒了,被诊断为癌症晚期。原本温馨的小家庭被疾病打得措手不及。
都说,患难见真情。
在灾难到来之时,周凯没有被病魔吓跑,而是对钟加白不离不弃,形影不离地守着钟加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几个小护士忽然开始闲聊。
“哎,我又开始难受了。不知道怎么,见多了那种被病魔吓跑的渣,一看到周先生,我就觉得意难平。”
“可不是嘛,前天,有一个渣A听说他老婆患了重病,直接就翻脸了,闹着要和他老婆离婚。那姑娘是多倒霉,才碰上了这种垃圾货色。”
“这算什么,还有更离谱的,之前有一个病人在医院化疗时,他老公直接把小三接回家住了,还带了两私生子,听说大的都上幼儿园了。”
“这么一对比,周先生真的要哭死我。别的都不说,最好哭的是,小白要化疗,头发都没了,周先生亲手给织了帽子,哄着小白戴。”
“这么好的周先生,却要面临着……”
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都默契地闭嘴了。
他们都知道,钟加白病得重,说不定突然就离开了。
慕淮也曾遇到过周凯。
在医院的洗手间。
周凯亲眼目睹了穿刺检查,钟加白痛得面色苍白,额头布满热汗,强忍着发出呜呜的哼声,差点晕过去。
那一种痛,慕淮深有体会,像是有一把电钻,滋滋滋地将后背凿开,用锋利的钩子在肉里捣捣捣。
每一秒,都是凌迟。
痛不欲生,但还是要熬着。
那时,周凯躲到了洗手间抹眼泪,偷偷地哭,不敢被任何人发现。
哭过后,周凯稳住情绪,又成了乐观的丈夫,继续安慰着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钟加白。
大家准备好了物资,趁着钟加白去检查时,悄悄把病房装饰了一番。
钟加白被推回病房时,推开门,落入眼里的就是马卡龙的气球,浪漫的氛围涌了出来。
紧接着,周凯捧着蛋糕走到钟加白的跟前,笑着对他说,“小白,结婚三周年快乐啊。”
一堆医护人员围在一起,热情地鼓掌,祝福他们夫夫周年快乐。
钟加白看着蛋糕上的两个穿着白西装的两人,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凯哥,我们离婚吧。”
病房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医护人员悄悄地离开了,只剩下钟加白和周凯。
一阵可怕的沉默围绕在两人之间,终究是周凯先开了口,“小白,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你离婚。”
说完,周凯快步地走出病房,门关上的一刻,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慕淮拿着最新的检测报告走了过来,把纸巾递给周凯。
周凯没有接,低着头,快步地朝着杂物间的方向走,推开杂物间的门,随手反锁,蹲在狭小的空间里,放声大哭。
慕淮推开病房的门时,钟加白怀里抱着蛋糕,用手挖了一块奶油,放到嘴里尝了一口甜。
见慕淮走进来,钟加白一秒变成乖小孩。
“医生,我就吃一口。”
“我一直很听话的。”
“但是,今天是我的结婚纪念日。”
慕淮走过来,把钟加白怀里的蛋糕抱走了,“已经吃了一口,剩下的没收了。”
钟加白依依不舍地看着慕淮把蛋糕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难过的情绪忽而涌上来。
“我跟他提离婚很多次了。他总是不同意。”
“我只是希望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自由的。”
“……医生,我这样做,错了吗?”
慕淮回答不上来了。
错了吗?
没有标准的答案。
钟加白抬起眼,眼底凝着热泪,瞅着慕淮,哽咽了许久,“是我先倒追他的,我追了他三年,我也舍不得和他离婚……”
慕淮看着钟加白头上那一顶周凯用毛线一层一层织出来的帽子,心底五味杂陈。
钟加白的眼泪夺眶而出,“可是……离了婚,他不会被我所束缚,他的日子还很长,他会遇到真正可以陪他共度一生的人。”
谁知道,对一个爱到极致的人,说出离婚二字,需要多大的勇气。
钟加白的情感爆发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冷静下来,恢复了常态,即刻对慕淮表示歉意。
“抱歉,医生,刚刚是我情绪化了,我没有想……”
慕淮的手按在钟加白的肩头上,“我认为,你没有错。”
“啊?”
“若是我,我也会放他自由。”慕淮说。
钟加白看着慕淮,又红了眼眶,“我一开始觉得我真的好倒霉,平白无故要受这样的罪,可是,我现在却觉得,他更倒霉,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却要摊上我这病鬼,陪我一起受折磨。”
“有时候,我在想,他要是在这种时候,把我抛弃了,那该多好。至少我不会这么难过这么舍不得……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去招惹他,他也不会多这么一个累赘。”
“我真的好怕,怕成为他一生中的噩梦。”
“我其实只想好好爱他。”
慕淮鼻尖发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们有点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
一样得了重病。
不一样的是……
世界上有无数个倒霉的人,我们只是其中之一,既然被选中了,埋怨并没有用……
当天晚上,慕淮从身后抱住盛擎,脸埋在他的脖子间,闻着他后颈的位置。
“盛擎。”
“嗯?”
慕淮小声地问,“我咬你一口好吗?”
他的唇贴着他的后颈。
盛擎的身子一僵,察觉他有点不对,关心地问,“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我想给你留印记。”慕淮语气带着几分骄傲,“属于我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