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除夕。
儿童住院部传来了小朋友欢乐的笑声,小朋友们把慕淮团团围住,领小零食和红包。
慕淮给小朋友们发完了新年小礼物,提着篮子往基因检测室走。
走廊里,两个小护士边走边交谈,满脸惆怅。
“405病房的那位,昨晚又出事了,这大过年的,真不安心呐。”
“可不是嘛,昨晚又连夜急救了。”
“哎,有的人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来,有的人却想方设法地寻死,这世界真矛盾……”
两个小护士一看到迎面走来的慕淮,立即从无精打采变得容光焕发,眼睛都亮,“慕医生好!”
慕淮礼貌地朝小护士点了点头,从篮子里拿出两份小礼物送上,“辛苦了。”
小护士领了礼物,连忙说谢谢,差点激动到跳起来。
直到慕淮走远了,两小护士星星眼里还冒着粉红色心心。
“啊啊啊啊,果然是迷倒一众Alpha的美人O。”
“别说Alpha,我一Omega看了都心动。”
“天呐,他真的好好看,我愿意称之为颜值天花板!”
“虽然但是,慕医生这高岭之花,最终会被谁摘了呢,我觉得没人配得上他!”
慕淮来到了405病房,在走廊处就听到了吵闹,声音尖锐,伴随着哭声,惊得人心底发毛。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像我这样的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年轻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透着无尽的绝望。
“砰砰砰”,是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发出了阵阵杂响。
“我的人生完了,我就是一个废人,与其这样没用地活着,还不如干脆地死去!”
此时,一道哽咽的女声传出来,带着沙哑,你别这样,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看看妈,妈实在是……”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情难自控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
慕淮站在靠窗的位置,隐约可以听到楼下儿童病房传来的欢乐嬉戏声,与这阵阵如雷的哭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世界有万千瞬间组成,每一个瞬间里,有人开怀大笑,有人崩溃痛哭,有人风雨飘摇,有人高枕无忧。
无论是悲是喜,这便是百态的人生。
慕淮站在原地发呆了二十分钟,终究是没有勇气踏入那一个病房。
病人与家属的崩溃,外人在此刻,不方便撞破。
回了基因检测室,慕淮拉开抽屉,把机场车祸现场捡到的那一张校园卡取出来。
校园卡右上角印着证件照。
照片上,少年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青涩的面孔带着青春特有的气息,他眼神坚定有神,处处透着自信。
姓名:刘旻
性别:男
学院:艺术学院
专业:芭蕾舞
“哒”一声,成述推门走进来,把一杯热咖啡递到慕淮的跟前,多余瞄了一眼那校园卡。
“这不是405那患者吗?”成述拿起校园卡认真地看具体的信息,沉重地吐了一口气,“就这刘旻,半个月自杀了三次,虽然他命大,每次都侥幸被抢救回来了,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九条命都不够他折腾的。”
“他的病情有了解过吗?”慕淮抿了一口咖啡,一股苦涩蔓延开。
“右腿大量失血,伤了神经,造成永久性损伤,虽然不用截肢,但是以后走路什么的,都会有所影响。”成述把校园卡放下,变得难过,“特别是,他是舞蹈专业的学生,这一辈子,是绝对不可能跳舞的了。”
慕淮垂眸,深深地凝着校园卡上的一张笑容灿烂的证件照,“他认为自己成了废人,所以才会崩溃到自杀吧。”
“嗯。”成述点了点头,“他的家人说,他从小就爱跳芭蕾舞,好不容易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却在最好的年纪,遭遇了这种灭顶之灾,所有的信仰全线崩塌,他承受不住啊,所以说,最可怕的是心死,就算活着,那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慕淮取下金丝框眼镜,无力地捏了捏眉心,脑袋嗡嗡嗡的,一时间被咖啡苦到了,连同心都苦了起来。
“出车祸的那一天,他正好收到了一个芭蕾大赛的决赛通知。那时,他还满心期待地要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不料,短短的一个小时,他的命运彻底地扭转,转成了这自暴自弃的模样。”成述想起那少年,总觉得惋惜。
慕淮站了起来,拍了拍成述的肩膀,语气带着无奈,“人生就这样,未来和意外,是无法的预测,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吧。”
“嗯,有道理。”成述拿着咖啡杯,轻轻地碰了一下慕淮的杯子,“我去巡病房了。”
“行,去吧。”
成述离开后,慕淮拿着那一张校园卡,又看了许久,最后才将它放回了抽屉中。
此时,边谌推门走进来,看到脸色微凝的慕淮,“你怎么了?”
慕淮摇了摇头,“没。”
边谌走到检测的仪器,开始检测最新收集的样品。
“你来了北城这么久,也没见你有什么贡献啊。”慕淮看着忙碌的边谌,“你什么时候回研究院?”
博士毕业后,边谌留在了研究院做研究。
“慕淮,什么叫没有贡献啊,会不会说话!”边谌一个白眼扔了过来,指着慕淮说,“我现在最大的贡献就是看着我的论文!”
论文,指的是慕淮本人。
他的实验数据,要抽慕淮的血,做基因检测分析。
慕淮被逗笑了,摊了摊手,“这样啊,你对我好点,不然你的论文随时就跑了。”
“我对你,还不是天下第一好?”边谌自信地说。
“不是啊。”慕淮坐在办公椅上,转了转,停顿几秒,认真地说,“你最多排前三,第一你就别想了。”
“行,我知道,千好万好,都没人比不上你那白月光好。”边谌不满地啧了一声,“叫盛擎是吧?”
“你闭嘴吧,八卦。”
“说说都不行,这么宝贝的吗?”
“再说,你的论文就跑路了。”
“……”你是懂吓人的!
慕淮走到了检测仪器前,带上护目镜,戴上手套,准备检测最新送过来的样品,随手拿起打印机最新的检测报告。
看到报告时,慕淮忽而有点伤感,可能还是受到刘旻的遭遇的影响。
“边谌。”
“嗯?”
“你说,像我这样的人,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什么意思?”
“十八岁时,一纸检测报告给我下了死刑,我活不过二十岁。”慕淮将检测报告放到一边,“这是倒了八百辈子的大霉。”
边谌停下手中的动作,“你……”
“幸运的是,我不仅活过了二十岁,还活到了二十五岁。”慕淮转头看着边谌,眉眼里带着笑,“这算是幸运吧?”
“慕淮,你怎么了?”边谌语气带着担心。
“没,就忽而有点emo了。”慕淮拍了拍边谌的肩膀,“我就是觉得,活着,真好。”
活着,才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