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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六点多,天还没要黑,莹白的勾月和白云模糊在一起,远远小小地悬在浅色的天幕中。谈宁坐在餐桌旁等开饭,视线落到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闲聊似的同杜承朗说:“过后你有空叫人把院子弄弄吧。”

  杜承朗还没来得及答应,徐如理凑过来搭话:“宁宁,我家也有院子,打理过,很漂亮的,我妈还搞了个花拱门。你有空来玩呗。”

  谈宁点头:“好啊。”

  “喂,有你什么事儿啊!”杜承朗抬脚踹徐如理,他一闪身躲到谈宁另一边,“我和宁宁说话又有你什么事儿?”

  杜承朗气结,被堵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席玄不爱听他们在外面打情骂俏,冷着脸出来敲锅铲,“都来端菜。”

  “不是,为什么你做饭啊?”杜承朗跟进厨房,抱臂不耐烦地看着他。

  席玄偏头瞅他,半晌突然笑了:“因为宁宁爱吃。外面催了,如果你还想让宁宁对你印象好一点的话,就动作快一点。”

  谈宁是杜承朗的死穴,一戳准保管用。杜承朗立刻不说话了,一手一个盘子龇牙咧嘴出去。大少爷没干过服务生的活,手上被滚烫的盘子底烫出好大一片红印子,又去炫给谈宁看。

  谈宁专注自己的米饭,目不斜视,倒是席玄在边上补刀:“没干过活和没脑子是两个概念。还要人夸你事情做得真差吗?”

  徐如理在旁边听得捂着嘴偷笑,眼看杜承朗要揭竿而起,谈宁敲敲桌子正色道:“行了,吃饭。”

  杜承朗火没发出来,险些憋死。

  今天的饭并不合所有人胃口。杜承朗被辣得想死,饭没吃几口,水喝下去几升,最后几乎是灌了个水饱。其他三个人吃完了一推碗,宣布:“谁最后谁洗碗。”

  “喂……”杜承朗看自己面前还剩大半的米饭,“我不会!”

  “徐如理去教他。”席玄说。

  徐如理立刻抗议:“为什么?我不要!”

  “听到了没,”席玄声音凉凉的,“徐如理不要教你,你自己去网上找教程学。刷干净,不然返工。”

  谈宁有点听不下去,主动站起来,“算了,我来吧。”

  他刚想离开,却被席玄一把抓住手腕。在杜承朗由期待转为愤怒的目光中,席玄冲谈宁摇摇头,低声说:“让他洗。”

  杜承朗一个人在厨房洗那些油腻腻杯盘碗碟,听着客厅喧哗吵闹的打游戏的声音,觉得自己委屈得要死。谈宁指使他就算了,席玄那死人为什么也敢吆五喝六的,徐如理也不是好人!而且今晚的饭显然很难吃,比不上宁宁以前做的一根毛,自己根本没吃两口,就这完了还得伺候他们,凭什么!

  他气得洗完碗就躲在厨房不出去,一边生闷气,一边幻想谈宁发觉他太久不出现,主动来找他、安慰他。

  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他听见大门开合,两个仇人都走了,客厅重归寂静,谈宁也没来找他。

  杜承朗还梗着脖子不服软,殊不知别人根本不吃他这套。蹲得又困又累,实在撑不住了要出来,却发现客厅灯都关完了,就只有二楼主卧还亮着。

  他也算是忍够了,这还不生气那真不是人。

  房间内充满暖黄的光晕,谈宁少见地戴了眼镜,正捧着一本小说看。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正趴在他胸口呼呼大睡。

  见杜承朗站在门口不动,谈宁分给他一个眼神,突然想起什么,就要翻身下床,“忘了,占了你的房间。我去睡客卧。”

  “等等。”杜承朗拉着一张脸。看到那只猫他就鼻子痒,条件反射又打了一个喷嚏。

  “我没要你走。我只是很生气!”

  谈宁有点好笑,“又气什么,气今天叫你洗碗了?”

  “不仅是这个,”杜承朗指指自己的鼻子,“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的身体,我猫毛过敏你还带猫回来,是,你喜欢那就带嘛,但你也没想过我过敏要去医院看看吗,你就要我打喷嚏打十几年?”

  谈宁表情有点古怪,“……什么十几年。猫又留不了几天。”

  杜承朗表情阴转晴,“真的假的,是不是送去徐如理家?我猜就是,他家专业的,让他去带嘛。”

  谈宁表情更怪了,“过两天我要搬走的。小猫当然跟我走啊。你要不能忍,那我早点走好了。”

  有一瞬间杜承朗的表情是空白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已经僵在了脸上。这个走向并不是他幻想的情节。谈宁生气也好,发火也好,或者看他可怜就那么原谅他当然最好。难道主动给他发消息不就是向好的预兆吗?

  为什么准备要走呢?

  “宁宁,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想让你走!”他语气急切。

  “没误会,”谈宁伸手摸摸小猫,那猫伸个懒腰换个姿势继续睡,“这终归是你家,我总不好在别人家里赖太久的。早点搬走,东西比较少,方便。”

  “可是我们不是别人啊。”

  “那是什么人?”谈宁觉得有点好笑。

  杜承朗脱口而出,“我们不是爱人吗?”

  那两个字在谈宁心脏重重砸了一下,酸意从胸腔扩散到指尖,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还以为你要说雇主和保姆。”

  “谢谢你帮我拿回欠条。也谢谢你愿意出那么高的价格雇佣我。作为回报,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在你家多留一阵子,就像以前一样。一个月可以吗?”

  像以前是什么样?谈宁绝不可能让他沾一下水,不可能让他吃到不合胃口的食物,不可能有徐如理席玄之流出现在他眼前。无论什么时候回家总是很舒服的。谈宁会像阿拉丁神灯一样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杜承朗拼命摇头。

  “为什么,”谈宁有点意外,“你不是总说……总说想回到那时候吗?”

  “我不要。谈宁,如果我不要,你能不能一直留下来,求你了。”

  谈宁说:“我又不是笨蛋,这样亏死。被你骗留下来,没两天你就要故态复萌,还不是我伺候你,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我不会的,宁宁,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今天那一堆碗洗了多久才洗干净?”

  哑然。

  杜承朗不说话了。他移到床边,凑到谈宁的脸旁,小心翼翼看他,“好吧,我会改的。那你多住几天好不好。猫……猫留着也行,说不定多接触接触我就不过敏了。”

  谈宁继续低头翻书,从鼻腔里“嗯”一声,任凭杜承朗偷偷摸摸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他没把杜承朗的话当真。恐怕今天洗个碗就是极限了。随便他吧,过两天兴头没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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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困得好早,眼睛都睁不开了。

  晚安晚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