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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愿,大家都忘了那天是周五,还得等过周末。等来周一徐如理和席玄一个要开会一个有不能翘的实验,又匆匆赶回学校,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谈宁一个人出门,活活把他当个国宝护。

  谈安周末小休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一边咬笔头写作文一边跟他哥聊天。

  “我们以后是不是还回到老房子里住?”老房子指的是谈安以前单独住的城中村。

  谈宁有点犹豫,他感觉那里环境和地段都很一般,“要不换个地方租?”

  “我都可以。哥,咱们有钱吗?”

  “还有点儿,我回头规划规划。”

  谈安重重点头,险些把脑袋点掉。

  另外还有一件事没解决。

  今天家里没有人,谈宁抱着小猫窝在沙发里盯手机纠结了一个多小时。

  你要不要回来?

  删掉。

  这段时间你都住哪儿?

  删掉。

  有空吗,我们出来谈谈?

  删掉。

  谈宁把鞋子一踢,两腿在空中乱踢。到底要怎样给杜承朗发消息啊啊啊啊!

  死杜承朗也真是的,叫他滚就滚了,竟然一个消息也不发来。服软或者还在生气,哪个都行啊,一声不吭什么意思,又不是死了。

  也就这两天谈宁才发现自己的脾气是有点见长,有点儿恃宠而骄的味儿,好像仗着有人爱就无法无天,什么火都敢发,心虚也来得后知后觉。要是放在以前,别说是这种掰扯不清对错的事情,就算是他的雇主错上天,他也能咬牙忍了,堆出一副笑脸无条件提供情绪价值。

  这也是为什么杜承朗独独受不了谈宁忤逆,他没见过,或者说长这么大就没几个人敢逆批他的龙鳞,还以为谈宁天生就不带脾气。

  过了这些日子,谈宁已经没那么气了。

  他想了又想,决定迂回一下,努力用平静、客观的语言给杜承朗发消息:我攒够钱了,这两天准备把债还清。

  发完耐心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正在输入中”,以为他不在,有点很小很小的失望,谈宁随手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小猫趴在胸口已经睡着了,体温热乎乎的,呼吸一起一伏,很快他也觉得有点困,就着这个姿势眯了会儿。

  这个点睡多了晚上要睡不着的,也就半个多小时吧,朦朦胧胧醒了,摸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半个小时前杜承朗给回了消息,就一个“1”。

  谈宁有点气闷。“1”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很忙,但事儿他知道了。倒没有懒得回的意思,遇到懒得回的消息杜承朗连个“1”都不惜得给。

  可是还债不算大事吗,难道看到自己要还清债务,他不会担心自己就这么走了吗?哪怕真的在忙,自己不够格让他打个“忙”字吗,在他心目中就连这点特殊地位都没有吗?

  那还冲过来帮他挡事儿、给他削歪七扭八的水果、生气也不撵他出门干什么呢?从来也没听说大少爷成情圣了啊。

  谈宁气鼓鼓坐起来,干脆把事情说清楚:你这两天回来吧,有好多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得,这下连个“1”也没有了。

  没有拉倒,他爱回不回。到时候还装看不见他就直接收拾东西走人,这房子他要是不打算要了就当做慈善免费给流浪汉住。

  正巧席玄说下班了要买点菜回来,问谈宁想吃什么。谈宁点了两个菜,徐如理也蹭着点了一个,当然他点的那一道席玄绝不可能做。

  今晚吃得特别好,因为明天终于要去银行了。

  之前席玄和徐如理一般都不留宿,毕竟这名义上还是杜承朗的房子,谈安因为要上学,但凡作业多点赶不上就也来不了。只有谈宁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屋子里,是真的会有点害怕。至少谁要从墙头翻进院子里来,单独睡在二楼主卧的谈宁是绝不可能察觉得到的。

  但今晚是个例外,在谈宁再三要求之下,他俩一人挑了一间客房简单睡睡。毕竟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次日起了个大早,驱车去银行,左右护法一步不离,去银行办了大额转账。卡号由三个人各自对过,确定无误,才同柜员点头示意。

  走出银行的那一瞬间,浓烈的阳光晒得眼眶泛酸。谈宁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指尖冰凉,手心全是冷汗。

  "冷吗?"席玄有所察觉,抢先问道。徐如理开口迟了,紧接着就要把薄外套脱下来给谈宁披上。

  谈宁摆摆手,"里面空调有点低,现在不冷了。"

  他拒绝了徐如理的外套,任凭柔暖的微风像纱罗一样从皮肤上滑过,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舒心。此后,他的人生终于属于他自己了。

  回程还是席玄开车。虽然徐如理也有驾照,但他自拿到就没上过路。理所当然地享受情敌的服务,仗着席玄不得空,伸手与谈宁十指相扣,抓住就不松手。

  谈宁反握住甩了甩,笑问:"干嘛啊。"

  徐如理说:"可不许还完债就不理我哦。"

  听到这句话,席玄也从后视镜看过来。

  谈宁说:"不会的。先松一会儿,我跟谈安说一声,等会儿给你牵。"

  左手得到自由之后,他低头给谈安发消息。小孩儿现在在上课,等晚饭的时候应该能偷偷看一眼手机。

  发完,谈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又切到杜承朗的对话框。消息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他到现在也没有回。

  有点像以前谈宁每天问他回不回家吃晚饭,杜承朗不回消息的意思就是不在家吃,有时候可能好几天才吭一句。

  谈宁懒得翻旧账,跟他说:我把债还清了。

  意料之中的不可能有动静。

  徐如理发誓他没故意要偷看谈宁的手机,如果知道谈宁是在主动跟杜承朗讲话,他情愿把自己眼睛戳瞎。只是两个人凑得太近,他即使不想看也看到了。

  既然看到,他又忍不住,只好别别扭扭还装大度,问:"杜承朗有说什么吗?"明明看见了他没回。

  谈宁收起手机,淡淡道:"没,不管他。"

  今天开心的事情很多,杜承朗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席玄订的是一家日料,刚开业不久,人气很高,能订到包间很不容易。但令谈宁诧异的是他竟然订了三个位置,带上徐如理了。

  于是问席玄,结果席玄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斜睨了徐如理一眼,抿嘴不吭声。倒是徐如理仰天大笑:"他个小气鬼怎么可能!我走后门儿自己订的。"

  谈宁一时哑然失笑。

  这家店人气高是很有道理的,装修精致,菜品也不错,尤其是三文鱼很新鲜,谈宁一口气吃了不少,后来席玄看他再吃要坏肚子才拦住。

  山一样的债务一朝还清,谈宁觉得这个世界哪里都看着那么可爱,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幸福。他还有亲人,还有爱人,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每踏出一步都在向更好的未来靠近。这样看来,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瑕疵也没关系。

  谈宁决定不管杜承朗了,不理就不理吧,等找好房子直接搬家就好。

  心里没什么牵挂,谈宁才突然想起来好像公安局那边很久没叫他去配合调查了。倒不是他有什么受虐倾向,只觉得没什么消息心里总不踏实。他打电话给上次那个警察,对方态度很谨慎,基本什么都没透露就把电话挂掉了。

  他隐隐猜到应该是有进展,关键时候不好向外界透露太多东西。这应该也算好事,谈宁不再探究,安心找新房子。无奈预算有限,两全其美的总不好遇到,一拖竟然又拖了好几天。

  周四下午,照常还是谈宁一个人在家,突然门铃响了。但徐如理有课,席玄又被拉去什么讲座,都不应该回来才对。

  可能是门岗吧,谈宁没多想,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杜承朗脸上带着伤,抱臂低头倚着门框,手里还拿着薄薄的一个透明文件袋。

  听见开门的动静,杜承朗抬头,见谈宁站在门口,忍不住装帅坏笑了一下。皮肤牵动颧骨的淤青,下一秒痛到龇牙咧嘴。

  他挥挥手里的文件袋,怕再痛,换了一边嘴角,笑得很小心,看起来有点傻:"真是笨蛋,欠条都不要回来,不怕那人又逮着你敲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