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初收, 那绵密潮湿的雨声总算消失不见。
林宴迟趴在床上动不了,甚至无法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担心一开口声音就会不可控地变调, 更担心自己会说出什么求饶的话。
可他怎么能向一个比自己小6岁的年轻人求饶。
自从与容还相遇,他就把自己摆在了主导者的地位, 他不能出声求饶。
他忍得太狠,把嘴唇都咬破了。
“不要紧。疼一点也没关系。”
“只要别留下任何痕迹。”
……
这是他对容还下的命令。
于是容还隐忍到了极致,却也因此狠到了极致。
只不过那些极致都朝一个地方发泄了。
他愤怒至极, 妒忌至极, 却也始终没有违背林宴迟的意思。
他没有在林宴迟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只除了那最隐秘的一处。
林宴迟甚至不敢朝身后看, 那里一定和此刻的床单一样一塌糊涂。
再看容还,此刻他正坐在床边背对着林宴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宴迟望过去的时候,能看到他背脊上一道又一道印记。
他对容还这不许那不许的,倒是在他身上留了很多指印。
林宴迟看容还背上的痕迹, 看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肩线、蝴蝶骨,还有结实有力地、刚才曾不断用力的后腰。
他感到脸有点烫,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在欺负容还。尽管其实疼的是他自己。
缓过劲儿来之后, 林宴迟总算勉强坐下来, 拍了拍容还的肩。
“好了。送我去洗个澡吧。你要不要也洗一个?”
容还侧过来看向他。“好。等洗完澡, 我就该走了是不是?你要见他了?”
容还的表情很认真,甚至很正经,但也有些无赖。他问这种问题, 简直就像非要让林宴迟证明一加一为什么一定等于二。
林宴迟抬手放上他的脸颊, 匀出几分力气哄他。“明天我去找你。”
容还轮廓分明、刀刻般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哄好。
但他终究还是站了起来,然后躬身一把将林宴迟抱进了怀里。
将林宴迟带往浴室的时候, 他贴着林宴迟耳朵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低沉。“他还有多久回来?”
林宴迟一愣,不知道他问这话的含义。
腰、大腿、以及那隐秘部位实在太过疼痛,他几乎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身体,然后低声“嘶”了一下。
容还这才总算笑了。大概是觉得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老师总算流露出了一丝对他的依赖。
“不管还有多久,你都不能再来了。刚才你……”
林宴迟已经叫停,却因为打了个电话,就被容还强行按着又来了一次。
这让他觉得不满,所以言语间颇有微词。
容还倒是勾起嘴角,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把他送进了浴室。“误会了老师,我想帮你按摩一下而已。按摩浴缸里的水我之前预约过。你看看温度合不合适。”
走到宽大的浴缸边,容还先把林宴迟放进去,继而跟着坐了进去。
林宴迟泡澡的时候,容还就坐在浴缸里盯着他看。
林宴迟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了。
刚才屋子里只开了有水纹的氛围灯,雨声又覆盖了喘息,再者容还似乎很喜欢让他面朝下趴在床上……所以尽管身体已经和容还极尽亲密,但那个时候他其实没有怎么看容还的脸和眼睛。
现在浴室灯光明亮,身材好、长相俊朗的年轻人就那么分着腿,大喇喇地坐在浴缸里,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
于是林宴迟转过身背对了他。“不是要帮我按摩么?来吧。”
他一语毕下,片刻后便感到一双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的肩膀。
“先按肩膀,之后再按腰?”
“好。谢谢。”林宴迟点点头。
容还的手法挺让人舒服,林宴迟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坐直起了身体。
刚才在卧室被容还抱住的时候,他陷在海里,陷在幻想里,陷在回忆与恐惧里。
疼痛让他觉得清醒,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早已从那片让他极度恐惧的海里离开了。甚至救他的人不再是贺寒生,而是一个不知怎么会来到他身边的年轻人。
所以刚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愉快。
他还没有彻底从牢笼里走出来,但笼子宽敞了许多,甚至锁链也已经摇摇欲坠。
如此,那会儿的林宴迟反而忽略了床上那些事。
直到现在把事情经过回忆了一遍,他才发现一点问题——
容还后面那几次的时间当然很长,甚至过长了。
但林宴迟想起来,第一次的时候他似乎太快。
“容还你……”
犹豫了一下,林宴迟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该不会是第一次?”
林宴迟的表情有些严肃。
之前容还表现得“太会”了,林宴迟以为他交往过的男女朋友都很多,自然不缺乏做这种事的经验。
自己想找个人睡,他又对自己的身体恰好感兴趣,那两人各取索取,谁都不必为谁负责。
但如果容还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比容还大6岁,容还口口声声叫他老师。
他把人睡了却不想负责。他简直感到了微妙的愧疚。
容还倒是误会了林宴迟的意思。
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他确实是第一次,但他不知道林宴迟得出这个结论的逻辑。
于是他以为,林宴迟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觉得他做得不好。
如果换做其他有经验的人,当然能看出林宴迟毫无经验,也是第一回。
可容还没和别人做过,无从比较,也就无法确定。
他当然知道林宴迟很紧。但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和贺寒生太久没有上床所致。
他无从分辨,无从确定,只能进一步把林宴迟的这句话理解为——
自己的技术没有贺寒生好。
容还身体微僵,脸色也微变。
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他才继续为林宴迟按摩,说话的语调有些微的不自然。“当然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想了想,容还试探性地问他,“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林宴迟怎么知道哪里不对。
他想了想,然后摇头。“就是太疼了,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对。”
聊这个话题似乎有些不自在。
林宴迟干脆不聊了。
旁边有容还为他准备的蜂蜜柠檬水。
掩饰尴尬般,林宴迟起身拿了一杯水。刚喝下一口,他就听见容还声音很沉地、以一种似乎不大高兴的语气冷冷地说了句:
“哦,那看来我比他大。”
“……咳。”
林宴迟呛到了。
·
夜深。林宴迟帮容还叫了车,目送他离开后,抱着笔记本坐在了沙发上。
他在删监控。单独把这段时间容还出现过的监控删除未免欲盖弥彰,他干脆把所有监控都删了。如果贺寒生问起,他再找别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
那是张耀。他的手上拖着林宴迟的行李箱和衣服。这是他刚才从林宴迟的办公室取来的。而这两样东西,是他早上上班的时候带走的。那会儿他已经提前计划好了一切。
“怎么?”林宴迟问他。
张耀道:“贺总飞机落地了。那边的同事会送他回来。他应该快到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林宴迟注意到张耀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尽管和我直说。”
张耀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你和贺总有什么事儿,应该开诚布公好好谈谈。我这……”
林宴迟明白了他的意思——
贺寒生对张耀也很好。张耀夹在他们两人之中很为难。
于是林宴迟点点头。“知道了。下不为例。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帮我骗他。如果有需要,我会找其他人。”
张耀:“……”
——他的重点只是该找谁打掩护吗?
张耀张开口,想语重心长地劝劝林宴迟。
林宴迟正好想起身去镜子前再检查一下,于是试图站起来。
这个动作让他牵动了身下伤,人一下子皱了眉。
林宴迟平常的表情冷冷清清的,猝不及防一个皱眉,让人觉得他既痛苦又委屈,仿佛受尽了全天下的苦。
害,说起来确实。他现在这样,也确实是因为贺寒生错在先。林宴迟这都是被逼的。
于是张野闭嘴,说不出话了。
林宴迟倒是又瞧他一眼。“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了。”张耀叹口气,“我其实就是希望你和贺总都好。”
林宴迟朝他很认真地一点头。“我们都会很好的。我会很好,也会祝他幸福。”
张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宴迟说的“祝他幸福”这四个字不太吉利。
张耀离开了。
林宴迟望了他的背影半晌,给贺寒生拨去了电话。
“喂,宴宴你——”贺寒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也有些疲惫,“这是你的新手机号?”
林宴迟的语气听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抱歉,是我冲动了。”
“还真打算跑?”
“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而已。但那边是战区,不安全。何况我还有很多项目、课题……冷静下来之后,我就没打算走了。我买了票,收拾了行李,但其实我没有到机场。”
“我让人去研究所找了。你也不在那边,你去了哪儿?”
“也没去哪儿。随便找了个地方喝咖啡。”
“那么宴宴,你没走,是因为是有项目、有课题、有工作……”
贺寒生问他,“你留下来的理由里面,就不包括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