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越来越近, 组员们忙得脚不沾地,方辞需要敲定邀请人的流程和稿件, 每天下班比贺驰还晚, 甚至有一次,他上车就睡着了,到家都没醒,还是贺驰把他抱进屋子的。
所有的细节都在确认中, 包括上台的着装, 开会时, 程闻顺便问了一嘴大家要穿什么, 方辞这才想起来, 自己没有正装, 西装都是休闲款的。
“我周末买一身吧。”方辞说。
程闻说:“我也没有, 不如咱们一起去?”
方辞想, 也行, 还能互相参谋一下。他们就约了周六的时间,至于去哪里, 他打算问问贺驰, 毕竟他穿正装的场合多。
回到家,方辞跟贺驰说了自己周末的安排, 贺驰听到他要和同事一起去买衣服, 蹙了蹙眉。
“我记得你演讲习惯穿黑色衬衫,我要不要也买身黑色的套装?”方辞坐在床边,看着他满柜子的衬衫说道。
贺驰道:“要试试看吗?”
方辞愣了下:“现在?”
贺驰颔首, 方辞犹豫片刻, 他觉得贺驰的衣服型号肯定比自己大一圈,不过试试颜色也可以, 他就随便拿了一件,套在身上。
果然大,袖子长出一截,方辞还没说话,贺驰就说:“黑色不适合你。”
方辞也这么觉得,而后又听贺驰说:“周六我和你去。”
方辞问:“你不忙吗?”他怕耽误贺驰工作,所以都没想着约他。
又说:“而且我和程闻约好了。”
贺驰说:“你让他去找商渠拿礼券,有几家店对智云客户有优惠。”
方辞道:“真的?”还有这种福利,程闻没准愿意。
他脱下衣服,跟程闻发消息,程闻回得很快,说会和商渠联系,还问他怎么知道有vip卡。
方辞答:[秘密。]
程闻乐得捡便宜,也不在意他临时爽约的事了。
到了周六下午,贺驰开车带着他去了郊区一家会馆,有专人服务,店员显然认识贺驰,问候完就带着他们去挑衣服了。
“您身型好,穿哪款都好看,颜色可以挑选您自己比较喜欢的,我也可以给您推荐。”
方辞眼花缭乱,他在大学买过西服,都是店里面随意拿的,合身就好,没那么多讲究,现在正经来选,恐怕半天都选不出来。
还好贺驰在身边,帮他选了几款,店员又问:“需要量一下腰围吗,或者您直接说型号也可以,因为每款尺寸稍有偏差,可以先试款型再定制。”
方辞:“那就量……”
忽听贺驰道:“65到68之间。”
方辞转头看了他一眼。
贺驰淡淡道:“猜的。”
方辞反应过来,耳朵尖有点烫,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店员看着两人温柔地笑了笑,递过来深蓝色和灰色,还有黑色带暗纹的几款,让方辞带进试衣间。
贺驰也没干等着,问店员:“有新款领带吗?”
店员抽出一个抽屉,摆放的整整齐齐,都是新款,贺驰选了几条,款式颜色低调不夸张,也不老气,应该会适合方辞。
试衣间里,方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多少有些不适应,还有种陌生感。
也不知道贺老师看到会怎么想,喜不喜欢他穿正装的样子……
心思越跑越远,半天才拽回来,他整理了一下纽扣,笑自己小题大做:真是的,又不是婚礼,那么紧张做什么。
重新推开门,他深呼吸了一回,看着对面的男人笑了笑,问:“这身可以吗?”
贺驰闻声转过来,望着他,似乎有片刻失神,直到店员迎上前先开口:“款型和腰身合适,就看您两位喜好了。”
方辞见贺驰不答,低头扯了扯袖子,再抬头,贺驰已经回神走来,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好看。”他说。
这个意思就是这件衣服还可以吧,方辞放心了,弯了弯眼睛:“那就好,我再试试其他的。”
他动作快,露面不过三五分钟。
贺驰注视他消失在门后,摩挲着手里的领带,复盘刚才的评价。
似乎不够严谨,不够准确。
明明不只好看,是每一处线条都让他格外舒心,他原本就对他穿休闲西装的样子印象深刻,如今记忆刷新,换成了此刻的样子。
华丽的吊灯变得些许晃眼,好像他们来这家店并不是为了选发布会要穿的衣服,而是为了更重要、更盛大的事情做准备。
如果是白色的西装,会不会更好看?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悄悄冒出来,很快从萌芽变得枝繁叶茂。
很奇怪,也很奇妙。
拓展的程序分支过多,在他预料之外。
异样的感受占领高地,摸了下胸口,隐约摸到一点变了节奏的心跳。
像系统运行到某个节点的提示音。
门外的一切,方辞都一无所知,他很听话的换着衣服,被店员拉着做搭配。
最后他们还是回归淳朴,定了款式最简单的,黑色与白色为主色调,据贺老师说,显得简洁明亮。
分明在家还说他不适合黑色,方辞在心里小小哼了一声,善变的贺老师。
定制的服装下周才能送到,他们就先回去了。
快到市中心时,路过一家甜品店,方辞瞧见橱窗里摆着很多草莓蛋糕,眼睛便有些发直,贺驰在等红绿灯,从后视镜里瞥见了他的表情,没说话,过了红绿灯把车停在了路边。
“想吃吗?”贺驰问他。
自然是想的,不过还没冲动到下车去买,贺驰似乎猜到了,直接帮他做了决定,两人一起过马路,往店里走去。
这个时间,又是周末,店里人山人海,刚才没发现有这么多人,方辞开始打退堂鼓:“要不先算了,也不是必须吃的东西。”这么进去,他们会被挤成饼吧。
贺驰道:“我进去,你在外面等着。”说完,就利落地进店了。
这个速度,方辞叹为观止,他回到那面橱窗前,看着贺驰穿梭在人群里,来到草莓蛋糕货架,糕点种类非常多,贺驰不知道方辞想要哪个,幸好他们看得见彼此。
隔着玻璃,方辞指到哪里,贺驰就拿什么。
兜兜转转买了五个经典切角和杯子蛋糕,贺驰临结账,又买了几盒易存放的零食,进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提了一大袋子,方辞惊讶:“好多。”
“慢慢吃。”贺驰道。
方辞知道,这些都是给他的。蛋糕饼干的甜味好像一下子钻进心里,暖烘烘香喷喷。
贺驰替他拿着,两人并肩站在斑马线等绿灯,人群熙熙攘攘,吹来的风已经带上了春天的味道。
绿灯亮起,他们被卷进人潮,身后有奔跑的声响,一对情侣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蹿出来,笑闹着从方辞身边跑过去,将他撞了个趔趄,贺驰揽着他的肩,将他护在身侧。
方辞看着那两人牵手跑远,抬头对贺驰说:“没事。”
这次贺驰却没放下手,直到走过马路,才放开。
肩膀上的温度消失了,不能说不遗憾。
看着贺驰把蛋糕放在后座,方辞面上笑了笑,心里却小声叹了口气。
街上人来人往,他重新坐上车,从车窗向外望,见到不少情侣,和刚才碰到的那对一样,挽着手臂又或牵手沿着长街漫步,不对比不知道,他才发觉,众多遗憾里,有那么显而易见的一条:
他与贺驰,没有牵过手。
排除短暂亲密的时刻,他们和普通的情侣终究是不同的。
这么一想,所有的满足,就都变成了不满足。
原来他也很善变,一边安慰自己没关系,背地里又止不住想要更多。
只是,没有更多了。
方辞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街景变成他熟悉的楼群。
回到家,方辞亟需吃点甜的换个心情,本来想拿蛋糕当晚饭,贺驰不让,他只好挪到饭后再吃,贺驰收拾厨房时,他就坐在客厅吃“宵夜”。
茶几上他用平板放国外的演讲视频,一方面分散注意力,一方面也能当学习资料。
客厅没开灯,只有平板幽幽的光亮,贺驰给球球喂完消化药片,见方辞已经吃完两个蛋糕,打开了另一个,他低头看着肚子滚圆的球球,怀疑方辞会不会和球球一样吃撑。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句。
方辞咽下一大口蛋糕,听到贺驰的话,才注意自己已经吃了一罐零食和两块切角了,他犹豫了几秒:“可是,我已经拆开了。”手里这块就剩三分之一了。
贺驰:“放冰箱,明天再吃。”
方辞道:“封膜没了,蛋糕胚会干。”
贺驰:“……”
方辞道:“我能吃下。”
贺驰见制止不了,上前把他的叉子拿过来,道:“给我吧。”
方辞愣住:“你要吃?”
贺驰微顿,问:“可以吗?”
小狗才会护食,方辞不是小狗,所以他松开了,只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吃。”
贺驰没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不喜欢是真的,但此时此刻想吃也是真的。
借着灯光,他咬了一口,奶油在嘴里融化开,没有想象中那么腻。
“好吃吗?甜吗?”方辞眼睛像星子般亮亮的,期待着他的反馈。
贺驰不好评价,只能说可以吃、不反感,但他不想扫了方辞的兴致,于是就说:“还不错。”
方辞视线在他脸上定格了三秒,忽然噗嗤笑出来。
贺驰疑惑:“怎么了?”
方辞忍住笑,往身侧摸了摸,没找到能用的纸巾,只好先告诉他:“你嘴边有奶油。”
贺驰立刻伸手去蹭,方辞提醒道:“不是左边。”话音落下,怕他着急,于是就去帮他。
指尖碰上了他的下唇,轻轻抹了一下。
两个人的膝盖也碰到了一起。
手指沾到贺驰的温度,方辞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十指连心,一股股电流沿着脉络,四通八达地蹿进身体,他怔在原地,几乎瞬间弹开。
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不过面上他绷住了,道:“好了,抹掉了。”
过了会儿,贺驰才“嗯”了声。
方辞看着桌上的蛋糕问:“贺老师,你还吃吗?”
贺驰捻了捻指尖上的奶油,道:“把它吃完吧。”
方辞点了点头。
万籁俱寂,方辞面前出现一小口蛋糕,不多不少正好是余下的一半。
方辞愣住,问:“一人一半?”
贺驰问:“还能吃下吗?”
方辞点头,这么点当然可以。
他张开嘴巴,咬了下去。
昏暗的灯光里,勺子上一抹殷红一闪而过,带着奶油光泽的唇瓣,还有一点舌尖。
他咬得很慢,草莓的红色与奶油的白色交织,溢出香甜的幻梦。
贺驰的喉结滚了滚,在小小的舌尖消失在唇后那刻,无数念头汹涌汇集又消失于无形,他循着最直白的本能,突然倾身,覆了上去。
方辞的唇齿间还残留草莓的味道。
蛋糕并不怎么诱人,但化在小朋友嘴里的味道却意外好吃。
方辞脑海缺氧般空白着,他陷在毯子里,所有思绪都被贺老师捉住了,一并缠在唇舌上。
他轻轻喘息,睡衣被扯乱,丢在地上。
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方辞被卷进了名为“贺驰”的浪潮里,自此天翻地覆。
他又把他的喉结咬成了草莓。
沉在旋涡最中心,他被抱着坐起来,过了很久很久,似睡非醒时,他忽然听到贺驰问:
“方辞,你想办婚礼吗?”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