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强力抑制住自己不要在床上翻腾, 怕把贺驰吵醒。
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flag倒下时, 会是盛大的, 震耳欲聋的,是一场甜蜜的海啸,后来发现,竟然是酸楚的, 说甜也很甜, 更多的是确认之后, 不可思议的酸甜。
贺老师那么好, 他就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明明贺驰没谈过恋爱呀, 妥妥的理工科直男, 却是个爱心狙击手。
他埋在枕头里唉声叹气, 怎么办, 他们协议上都划定好了界线,他单方面越界不大好吧, 也不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就像稳定运行的程序突然出现了bug, 急得工程师团团转。
他就是那个可怜的工程师。
微信上,沈柳发了一连串“我揍你啊”“锤死你”“干脆暗鲨了吧”的表情包, 控诉方辞把他吵醒, 第十个表情发完,方辞回:[好吧,你鲨了我吧。(兄弟递刀)]
沈柳终于泄愤结束, 恢复正常语气:[说吧, 怎么了?什么叫flag倒了?]
方辞删删减减打字:[我好像……喜欢上贺驰了。]
沈柳的回复非常冷漠:[……]
方辞:[?]
沈柳:[为什么是好像?]
方辞脑袋卡壳了。
沈柳:[(冷笑)你那算“好像”吗,你不是一直喜欢他?]
方辞被沈柳的话吓了一跳, 他昨天才发现自己有可能对贺驰是一见钟情,沈柳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柳噼里啪啦打字:[上次见你俩就觉得不对劲了。]
上次?那就是在甜品店那回,还好还好,沈柳没有特异功能,要不然得笑话死他,方辞:[怎么不对劲?]
沈柳:[眉来眼去。]
方辞: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沈柳:[眉目传情。]
方辞:[……你在玩成语接龙?]
沈柳:[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才发现?]他就说这家伙不正常……
方辞在心里琢磨,自己是过分迟钝还是当局者迷,隔着手机屏幕,沈柳继续吐槽:
[乔老头以前就说过:发现bug很容易,承认程序有bug才是最难的,你知道你这叫什么?]
乔老头是他们计算机系的教授,四十多岁头发已经薄到肉眼不可见,看起来像六十多岁的,平时最爱找茬,但金句就数他多,方辞依稀对这句名言有印象,没想到沈柳还会解读,就问:[什么?]
沈柳:[自欺欺人。]
方辞:[……]
沈柳老神在在:[一叶障目啊,瓷片,你也有今天。]
方辞:[……我表现的真那么明显?]
沈柳:[你挣扎的样子很好看。]
方辞心里哀叹一声,两眼都放空了。
还是沈柳一句话救了他:[喜欢自己的结婚对象,有问题吗?]
方辞:[没问题……吧?]
沈柳说得对,他们已经结婚了,喜欢自己的另一半,而且是法律上都认可的另一半,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还挣扎什么啊。
不过谈恋爱这件事,不是单向的,就算他现在直面了自己,也不能枉顾贺驰的意愿,他深吸一口气,顿觉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发消息谢过沈柳,许诺给他买新装备,自己重新闭上眼睛,把乱成一团的心绪梳理好。
他喜欢贺驰,或者说很早就喜欢上了。
明确的、清晰的、不假思索的。
他脸上和耳朵有点烫。
贺驰醒来,就见昨天晚上还开心得像雀鸟一样的人,今天变成了一只小鸵鸟。
整个人魂不守舍,脸颊泛着红。
他手背摸了一下他的额角,方辞往后挪了两寸,听贺驰说:“没发烧。”
方辞抿着唇,用手冰敷退热,悄悄躲过贺驰的视线。
早上下了场大雪,外面明显冷了好几度,方辞戴好帽子手套,却还是挡不住凉气,两个人先后钻进车里。
贺驰把暖风调到最大,车内的温度慢慢上升,很快就和室外变成了两个季节,地面上还有堆积的冰雪,等红绿灯的时候,方辞看见一只猫在雪堆挖了个洞,蹲在里面。
“我以为猫都怕冷呢。”家里有地暖,球球却还想要爬上暖气,还有一次跑到他们屋子里去了。
“球球被养娇了。”贺驰说。
方辞说:“等回家带一兜子雪给球球玩。”
贺驰说:“它可能会被吓到。”
方辞:“真的?试一试也不行吗?”
贺驰:“以前贺韵给它带过,它会好奇,但不会碰。”
方辞只好作罢,许是心有触动,他看了贺驰一眼。
“怎么了?”贺驰问。
方辞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窗外瞧。
大雪覆盖了道路和树丛,银装素裹,把纷繁的心思都掩盖住了。
今天路上有点堵,前后左右被车流夹击,移动速度极为缓慢,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规定的打卡时间。他们在路口等了很久,贺驰拉手刹时不经意碰到了方辞的手,发现他还没暖和过来,依然冷冰冰的。
就问他:“你冷吗?”
方辞抬起手捂了下脸,感觉到巨大的温度差别,说:“身上不冷了,就是手有点凉。”他冬天就这样,平时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感觉,今天天气实在有点极端,才会缓得慢。
贺驰在挪动的车流停下来时,向他伸出手。
方辞呆住:啊,这……
“放上来。”
又来了又来了,甜蜜的潮水涌来了,方辞凝滞了几秒,把手伸出去,贺驰很自然握在掌心,热意密密麻麻包裹了他。
“记得买个暖手宝。”
方辞不以为意,就说:“男人买什么暖手宝啊,都是女孩子用的。”
“而且,”方辞冲他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有了吗?”
贺驰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红绿灯时间不长,贺驰只能握一会儿,后面的车明显着急了,鸣笛催促,贺驰放开了他,把暖风向他这边拨了下,提醒:“手套。”完全没有get到他的想法。
方辞:“……”面前这个男人是铜墙铁壁吗,怎么撩不动呀。
他无奈之余,笑着搓了搓手指头,听了他的话,重新戴上手套。
两个人9点多才到公司,比平时晚了一点,智云有打卡的习惯,如果迟到需要提交报告,只有销售部门不用。
贺驰让方辞先去忙,不用管这些,他去办公室正好经过袁城的办公桌,就提了一句,让他把方辞的记录消掉。
袁城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贺总要亲自来告诉他,但他还是处理了,也没多问,等到打开方辞一个月打卡时间登记表时,却发现了一件相当诡异的事情。
“商助,快来快来!”他见贺驰走远,把商渠拽了过来。
“什么事?”商渠连椅子带人被拖过去。
袁城指着电脑屏幕说:“你看,方辞的上下班时间是不是跟贺总重叠了?”
商渠一激灵,他身兼方辞私人司机这件事可不兴说:“你在玩找不同?”
又止不住好奇:“你怎么看出来重叠的?”
袁城说:“拜托,我是谁啊,我每天替贺总安排行程,他几点下班、周末去哪儿,我记得比谁都清楚,你看啊,他这个月有几天早上推迟了会议,下班的时间也变了,你再看方经理这个时间表,就像今天早上,他们是不是一起进的公司?”
商渠颇有些瞠目结舌,看不出袁城平时大喇喇的,也有细心时候。
当然这不重要,商渠摆正自己的位置,急中生智接话:“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确实和贺总有相似的部分,但是也不对吧,这几个月AP部门那么忙,下班时间比从前晚了不是很正常吗?日常报告结束才离开,也很正常吧?”
袁城无语,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嗯,你说得也对,唉,我就是随便乱猜,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商渠放下心,拿A4纸拍了他一下:“快干活儿。”
袁城不说话了。
他今天另有任务加身,确实要提升效率,商渠在整理会议报告,把发放周年礼物的事情交给他了,虽说他们两个人分管商务和运营,但是忙起来,不会分得那么细。
周年礼物是公司发给员工的,代表大家又陪伴公司成长了一岁,一年发一次,发的基本都是自家制造或者合作伙伴制造的产品。
“今年女士的礼物是粉色充电暖手宝,男士的礼物是电竞机械键盘。”袁城跟贺驰知会了一声。
贺驰眉头一动,抬起眼问:“用的哪家公司的,数量是多少?”
以往贺驰不会过问这么细,袁城愣了愣,刚要报数,贺驰接了个电话,让他稍等片刻。
电话大约有五分钟,挂了之后,袁城就说:“一个是咱们合作的智能家居公司的,键盘是咱们自己的。”
“按照公司人数,所有的东西再加一倍。”贺驰说。
袁城:“啊?”这个意思不就是每人有份?
“库存不够?”
袁城:“够的,不过暖手宝可能要下午才能到,而且男士也发粉色的暖手宝吗,是不是不太合适?”他这个大男人觉得好别扭,女士应该也不喜欢黑色键盘吧。
贺驰:“男士暖手宝换成黑色的,键盘选适合女士使用的尺寸和颜色,今天发下去。”
他又问:“黑色的,会酷一点吗?”
袁城嘴都张大了:“……啊?”
“还可以吧。”他停顿片刻,囫囵回答,毕竟再冷的天气,他也就双手插兜快跑两步。
贺驰低头处理工作:“去吧。”
方辞在和组员讨论产品发布会事项,研发全权交给工程师,后面的事情,比如产品营销和渠道铺货,以及粉丝交流会,就是他们要花心思的地方。
方辞打算邀请国内的名人帮忙站台,科技类的和电竞类的都可以,程闻和小祝梳理出一个名单来。
“最上面的三个人得提前约档期,比较难请,报价最高已经到三百万级别了,但是宣传的效果不错。”
“这个人我认得,是不是电竞DEC战队的队长。”方辞看到第三个人,觉得名字有点眼熟。
小祝说:“是啊,他们队刚拿了亚洲杯冠军,身价暴涨,据说他们经纪人特别可怕。”
程闻:“长得挺帅的,怪不得粉丝这么多,嚯,九百多万了。”
方辞看了这个人好几眼,问:“咱们预算撑不住吧?”
程闻:“可以向贺总争取一下吗,毕竟咱们研发的钱已经花了,不能在宣传上掉链子吧?”
方辞说:“不如上中下三档组合一下吧,不用盯着最上面的量级,不可能都有档期,协调还要花时间呢。”
程闻:“唉,你怎么帮贺总省钱呢,这钱可不能这么省,你看基尔比和诺茨公司的发布会,全球直播,前后砸了得有几亿美元,咱们连千万都花不到,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方辞笑了:“不然你问问贺总,能不能拨几亿下来,拿你未来十年年终奖做赌注,要么大家一起赚,要么大家一起完?”
一提年终奖,程闻就怂了,他可不敢这么赌:“我还不是为了AP好,实在不行,前三个人任选其一吧,反正年轻人都喜欢,能保一个。”
方辞也是这么想,退而求其次,反正不能把公司的钱都砸出去。
他们的会议开了两轮,依次确认了发布会主题和拟邀的嘉宾,关于产品的介绍部分,方辞要自己写稿子,一个小时的讲稿,他还没想好怎么表达。
正在拟提纲,听到门口一阵喧哗,原来是袁城来发周年礼物了,女孩子们对礼物的热情更高,小祝放下笔起身,自告奋勇帮他们带回来,到了袁城面前,却发现她一个人带不回去。
“好可爱呀。”袁城拉着小推车,先把暖手宝递给她。
粉扑扑的颜色,还是毛绒绒的,小祝摸了好几把。
袁城又把键盘拿出来,小祝和旁边几个姑娘先感慨了一下价格:“我天,贺总这么大方!”就算是他们公司自己做的机械键盘也不便宜。
“每人两件?”
袁城迎着几人的视线点了点头,赢得一片欢呼。
“你们谢谢贺总吧,别谢我。”他推着车在工位之间游走。
很快,方辞也发现了礼物上的变化,盒子里黑色的暖手宝,正适合揣进大衣兜里随身带着。
旁边有男士脸皮薄,说要带回家给老婆,袁城说:“诶,你要是送老婆,我给你换个粉色的?黑色还是贺总给男士们挑的,你不觉得酷吗?”
方辞垂眼摸了摸上面的绒毛,心里甜成一团。
嗯,很酷。
啊,好甜。
是哪里来的神仙爱人啊。方辞心里仿佛揣了只小兔子,开心地滚来滚去。
他对着暖手宝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文案写的非常简单:[今日份礼物(小太阳)(可爱笑)],和贺驰结婚的事情不能发,雀鸟胸针太贵重不敢发,暖手宝刚刚好。
下面很多人接二连三的点赞,有知道内情的,比如沈柳,发了嫌弃的表情:[呵忒!忒忒忒!]
还有不了解的,单纯羡慕公司福利好。
微信叮咚一声,方辞看见家里人给自己留言了。
母上大人:[不错(点赞)]大概明白方辞晒的原因,这算半个熟悉内情的。
不过方母不只在朋友圈留言,还单独问了方辞一句“现在和对象相处的怎么样”。
方辞回:[挺好的。]
方母:[那就好,什么时候带他来家里吃饭啊。]
方辞:[行,等他有空。]
方母:[他那么忙啊?]
贺驰确实挺忙的,方辞也掌握不好循序渐进的方案,不过两个人在一起才一个多月,他想着不用着急。
方母又关心了他们几句,临了问方辞:[上次给你们买的东西吃完了吗?]
糟了,他忘了家里的东西,母上大人还不知道他们同居这件事,于是他回:[还没有呢。]
方母似乎只是突然想起来,没再多说什么。
方辞怕自己又忘记,就在微信上给贺驰发消息,说下班要先回趟自己的住处。
过了会儿,见贺驰回:[一起。]
方辞发了个小兔子点头的表情。
这天下班,贺驰先去了地下车库,方辞收拾好东西才下去,打开车门,发现车里已经暖和了。
和兜里的暖手宝一样温暖,方辞听到了粉色泡泡冒出来的声音。
住脑住脑,他克制住自己飘飞的心思。
还是想想这趟有什么东西要拿吧。
方辞当时搬家只带了一部分行李,他可以顺便再拿几件厚点的衣服。
到了家门口,他下车指挥贺驰停车,被小区的邻居认出来了:“这不是小方吗?”
方辞叫了声:“郭伯伯。”
隔壁经常给他送东西的大伯,五十多岁年纪,贺驰下车和他碰了个照面,郭伯为人热情就问:“这是你朋友?”
方辞点头,听他说:“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方辞猜可能是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还是不要介绍比较好。
这边的公寓楼人口密集,和贺驰的小区完全不同,贺驰一路上见方辞和各种人打招呼,包括邻居哥哥、放学回来的小孩子。
快到家门口,贺驰问:“这些人你都认识?”
方辞点头:“很多CBD区域的员工住在这边,大家上班离得近,偶尔能碰到,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贺驰问:“那个‘原哥’是做什么的?”
方辞愣住,回答:“他也是做开发的,软件开发。”
“叫你‘辞哥哥’的呢?”
方辞这次想的时间久了些,才反应过来:“是邻居的孩子,在附近上小学。”
贺驰点了点头。
方辞想,问得好细,难道他想了解自己的生活圈?他看起来可不像这么有闲心的人。
要不然……总不会是吃醋吧?不可能不可能。
“还想知道什么?”方辞自动归结于第一种可能性。
贺驰:“房子是你自己买的?”
方辞说:“不是,家里的,我爸妈不习惯住在这边,就把房子留给我了。”
他输入密码,密码锁解开的刹那,方辞却忽然定住了。
“你等会儿!”他风一般卷进屋子,把贺驰拦在了门外。
他都忘了自己有没有收拾屋子了!
不过他的屋子再怎么收拾也不可能和贺驰家里的风格一样,他只把表面上的东西塞进了柜子里,其实也不是很乱。
贺驰在门外等了五分钟,方辞重新打开门。
“有拖鞋吗?”
方辞拿了方父的拖鞋出来,贺驰身高187或者188的样子,比他高了大半个头,鞋号自然不一样。
“好久没收拾了,”方辞让他去客厅等一会儿,“你等我一下。”
贺驰并没有坐下,他环视这间不大的屋子,处处都是方辞生活的痕迹,他曾经猜测过方辞的风格,也许会和他是不同的,但没想到区别那么大。
他的生活崇尚极简,家里的摆设越少越好,连茶几都没买,每间屋子有自己的功能区,黑白灰的统一色调,透着简洁和科技感,像他对智云的定义一样:
让生活简单再简单。
可方辞不一样,哪怕穿着同样简洁的白色衣服,靠在白色沙发上,也显得格外柔软,何况他自己的家,不只有白色。
米色沙发铺着带着波浪纹的毯子,茶几下铺着毛茸茸的黄色地毯,墙上挂着叶脉画,单独一角放着小酒柜,餐桌上垂下云朵灯,不乱,但让人觉得心里满满的,尤其冬天从外面进来,第一眼就觉得暖。
屋子里,方辞窸窣的声音像只小仓鼠,贺驰倚在卧室门边,看他要把另一件羽绒服往行李箱塞,就拦住他,说:“不用带这么多,再买件新的。”
方辞停下:“这件也是新的。”
贺驰:“你买的?”
方辞眨眼:“我爸给我买的。”
贺驰:“嗯,不是我买的,所以不算。”
特别正经,特别狙心,方辞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压着嗓子“哦”了一声,乖乖把衣服放回去了。
贺驰视线越过他,落在书桌摆着的手办和相框上,手办人物贺驰没见过,相框里的一家三口,贺驰也是第一次见。
方辞收拾好起身时,注意到贺驰的视线,就拿起来给他介绍:“我爸妈,他们都是老师。”
贺驰看了片刻,说:“你和阿姨长得很像。”
方辞笑了:“是吧,家里人都这么说。”
这个称呼让贺驰心口动了动。
方辞把行李推到门外,贺驰看着这间卧室重新暗了下去,问他:“不带手办和相片吗?”
“嗯?”方辞回过头,“可以吗?”
贺驰直接过去把两样东西拿了出来,说:“带回家吧。”
方辞的心啊,瞬间化掉了。
两个人回到了车上。
窗外月亮和星星已经挂在了天空上,路灯与他们擦肩而过,车子离开方辞的小区,驶向另一个家,方辞突然有种“回家”的感觉,不知为何,今天这种感觉尤为清晰。
以前说不上来,他们只是住在了一起,现在却像自己熟悉的家了。
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贺驰却没按照熟悉的路线走,而是拐了个弯,开到附近的一座大型仓储超市,这座超市开在高档楼群中,是会员制的,方辞为了方便,买菜不来这种地方。
“要买东西?”方辞问。
贺驰像是在斟酌用词,问:“如果把家重新布置一下,你想添什么东西?”
方辞懵了:“为什么要重新布置?”
贺驰似乎没想好该怎么回,就说:“家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
方辞不知道贺驰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还要带他来这里,从早上,或者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是飘着的,陷入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茫然的旋涡里。
贺驰却像一棵树,在地面上默默生长,悄悄接住了他,用有力的回护将他环住。
结婚协议可以随时补充条款,家里按照你想要的样子布置……
明明没有做任何惊天动地的事,却在方辞心里轰然作响。
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听到这句话,鼻子竟然有点发酸。
什么嘛,贺老师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走吧。”贺驰替他把围巾和帽子拿好,方辞“嗯”了声,跟着他下车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在夜色里,方辞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怎么了?”贺驰察觉到他的目光,问道。
方辞笑着摇了摇头。
贺驰已经不记得上次逛超市是什么时候了,从记事起,好像就没有和家里人来过,他看着方辞熟练的拿了推车,找导购问了路线,一路向三楼走去。
“快来。”方辞招呼他。
“帮我推一下。”又顺手把推车塞给他。
贺驰已经脱掉了长羽绒服,里面还穿着长款呢子大衣,哪怕在这样的环境背景下,都像走T台一样有范,小推车都成时尚单品了,不觉得突兀,还有点特别。
酷酷的,没什么表情,却紧跟在他后面,方辞拿不到的就由他出马,长臂一伸就拿到了,仓储货架又多又高,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堆满了半辆推车。
贺驰发现方辞已经熟悉了路线和位置,还在手机备忘录列了清单,有的商品需要折返回去,也找得很准。
“客厅放张地毯吧,你觉得什么颜色比较好?”方辞不打算买大的家具,茶几桌椅在网上订就行,他可以先挑一些能带走的。
贺驰说:“黄色的。”
“沙发垫呢?冬天用毛线织的,等夏天再换薄的。”
贺驰说:“米色就挺好。”
方辞点头,一边翻清单,一边找货架。
他们买了软装的毯子垫子,又去了趟食品生鲜区,这家超市的食品区占地面积相当大,足有普通超市的两三倍,方辞原本没想要买食材,结果没忍住。
他先去了鳕鱼区,买了贺驰爱吃的材料,正打包,回头却没见到贺驰的人影,他也不急,拎着袋子转了转,在卖虾的地方找到了人。
贺驰在打电话,面前放着一兜子小龙虾虾尾,他给电话那头回了个“稍等”,把桌子上的袋子都放进推车。
方辞怕他忙,自觉接过车子,贺驰却摇了摇头,没有让开,单手推着往前走。
方辞觉得这一刻的贺驰特别有魅力。
他见过指点江山的他,也见过办公室里严肃认真的他,现在见到的是最平常的一面,却最打动他。
心潮涌动,激得他说不出话来,一直到后面结账,他都没再出声。
贺驰平时就忙,和他们这些员工忙碌的内容不一样,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打电话处理各种问题,这么一会儿也没闲着,已经有三个电话打进来了,但他面上没有任何烦躁之意,手上也没耽误。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他察觉到方辞异样的沉默,回头对他说了声“抱歉”。
方辞笑起来,说:“你忙你的,公司业务越多,说明前景好呀,我们工资就有着落了。”
贺驰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
方辞见他已经在结账,从车里往外拿东西,他犹豫要不要自己来结,又觉得显得过于生分,最终作罢,他可以用几顿饭来“投桃报李”。
随着贺驰的动作,他好像才注意到这些毯子的颜色。
刚被压下去的潮水,又从角落里翻涌上来了。
“先生,需要加购吗?”店员礼貌询问。
贺驰就转头问方辞的意思,他们的视线触碰到了一起,一刹那的静默,方辞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垂下眼睛。
“不用。”贺驰跟店员说。
“好的。”
他们离开了结款处,贺驰忽然停了下来,方辞听到他说:
“回家再亲,这里人多。”
“!”
方辞脸烫得可以蒸虾,一路都没跟贺驰说话。
什么呀,他没说要亲啊,他才没有!方辞看着窗外在心里念叨。
打开家门,球球跑上来围着袋子乱嗅,软软的猫爪子扒拉袋子,左看看右看看,方辞把它拎起来,面带歉意地说:“抱歉,没给你买。”
球球似乎听懂了,在方辞手里扑腾起来,猫脸上尽是不快。
方辞“噗嗤”笑出来,从袋子里拿出一袋子小鱼干:“噔噔噔!看这是什么!是哪只猫先生的零食啊?”
球球叫声都变了,变成了撒娇的夹子音。
方辞笑得不行,在它饭碗里放了两根,才去折腾其它的东西。
毯子干洗了一下花不了多长时间,因为材质太好,摸起来柔软光滑,他拿出来说干就干的架势,赶快把客厅收拾出来了,又上网定了茶几和新灯具。
多了点亮色,客厅终于不像会议室了,方辞倒在沙发上。
他还买了一个可拆的日历小摆件,既然可拆卸,自然要自己组装,他又直起身来,翻看说明书。
“困不困?”贺驰递给他一杯水。
方辞盯着说明书:“不困,我想把这些都归置好,明天我可能就不想动了。”
他大学组装过电脑还拆过手机,小摆件什么的都是小意思,贺驰就在旁边看他拆装。
“好看吗?”方辞拿给他看。
贺驰点了点头,却只瞄了一眼,就滑到了方辞沾着水珠的嘴唇上。
方辞把日期校正准确,后面就可以自动显示数字了,他满意的把日历放在了小桌上。
“好啦,睡觉。”方辞准备起身。
贺驰倏地把他拉住了。
“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做?”
方辞环顾四周,食物已经收进冰箱了,毯子也铺了,澡也冲过了,他竟然懵了一瞬:“什么事?”
贺驰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
非常奇异,方辞转瞬就明白了,天啊,真是不让他活,一本正经的诱攻,这谁扛得住啊。
他又抿了抿唇。
贺驰问他:“要吗?”
要亲吗?
方辞手脚都要蜷缩起来了,突然就怂了,明明之前他还挺大胆的,他轻推了他一下:“去睡觉。”
反被握住了手腕,贺驰眼眸颜色深深:“刚才不是想要?”
为什么他们要讨论这个问题?!方辞像个被戳穿又被火燎到的小纸人,浑身上下都熟透了,他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就学着贺驰的样子,一只手插进裤兜,努力忍住:“也不是很想的。”
“都行。”
贺驰挑眉:“都行?”
屋子里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声音,方辞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抬头。”贺驰给了他一个指令。
方辞再次与眼前人对视,一秒、两秒……紧接着就被薄荷的味道包围了,铺天盖地将他罩住。
他腿一软就要往下倒,被贺驰撑着,滚落到沙发上,身下垫着刚买的垫子,他陷在绒毛里,也陷在贺驰的唇齿里。
贺驰一次比一次有技巧,也不知怎么进化的,难道他像系统一样会自动更新?
方辞被这个设定逗笑,也被贺驰的动作勾引的大胆了些,他咬了咬贺驰的唇瓣。
贺驰却在这个动作之后定住了,有片刻的凝滞,方辞认得,这是他思考时的状态,贺驰看着他的眼睛,一只手将他细碎的刘海捋了上去,像要看清他整张脸,问:“婚内X行为,能接受吗?”
已经来不及害羞了,方辞嘴动的比脑子还要快,他听到自己说:
“能的。”
贺驰将他抱了起来。
球球跳到沙发上,转着大大的眼珠,好奇地瞧着他们。
贺驰说:“我们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