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106章 后盾

  “你这个伤呢,是二次伤害造成的,稍微比较严重。这么解释吧,第一次受伤后,左侧第二到第四肋只是裂开一道缝,第二次受伤,这三根就直接断开了。另外胸骨体中段也有骨折,双肺轻微挫伤。虽然肋骨是可以自己长好的,但你情况特殊,我们建议尽快安排手术……”

  傅珩之醒来的时候,脑子里都回荡着麻醉前医生的话。

  手术持续了多久他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黑洞洞的,他摸着床沿起不来,一伸手,正好摸到呼叫铃。

  铃声响了一阵儿,一个护士推门进来。

  “你醒了?能叫家属过来吗?你的情况还得住院,需要有人陪护。”

  “没有家属。”傅珩之声音沙哑。

  护士同情地看着他说:“好吧,你睡着后那个骑摩托车撞倒你的报警了,警察看了监控,发现你是想追一个男人才被撞的,他们应该联系了那个人,很快就来,你稍微等等吧。”

  傅珩之沉默了一会儿说:“已经联系过了?”

  “对。”

  可是,他不想让宋西岭来的。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被照顾被呵护,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异常没用。

  另一方面,宋西岭也不会愿意过来。他只想躲自己躲得远远的,更遑论陪床看护呢?

  傅珩之在不安的情绪里等了许久,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唐复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宋西岭。

  傅珩之的目光不由得紧紧黏着后面的人,可是宋西岭压根不抬头看他一眼,一进门,就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玩手机。

  “傅珩之。”唐复将他的视线拉回来,“你手术怎么样?”

  “还算成功,再养养就可以。”

  “好。”他转过身,“小岭,你过来。”

  宋西岭没抬头也没说话。

  “我早些时候刚告诉过你,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所以你要是想继续你自己的兴趣爱好,想脱离集团的控制,第二个要求,就是你对眼前这件事负责。”

  宋西岭还是低着头,这时候他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叔,你太犯规了,他出车祸,和我根本没有——”

  “你的解释对我没有意义,今天的事情够多了。你妈今早又出差,你连着两天不回家,小天刚刚还问我你哪儿去了。能不能平衡好、处理好自己所有的事情,不找理由不找借口推脱,是衡量一个人是否长大的标准之一。”唐复摇摇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直以来,宋西岭都暗暗嫌叔唠叨,讲道理的时候没完没了,可是这次,他把这些话听进了心里去。

  他在路上接到警察的电话,原以为是吴良的事情有了进展,就放着叔叔的面开了免提。

  没想到对面一上来就说:“您是傅珩之先生的家属吗?他出了车祸,监控显示他当时是在追您,被逆行的摩托车撞到了……病人现在在手术室,希望您尽快来医院一趟……”

  宋西岭愣住了:“啊?我……”

  一旁的唐复扫了他一下:“电话给我。事发地点是?”

  对面报了街道位置,正是宋西岭出来时过的那条马路。

  “可以,我马上过去。”唐复挂断电话。

  宋西岭尴尬得直掐手指头。

  “他就住那种地方?离你家有段距离。”唐复不咸不淡地说。

  “嗯。”宋西岭有种被捉奸在床似的难受,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他发现自己的期望总是和现实情况背道而驰。

  ——他明明不想让傅珩之和他家人太熟悉,可是现如今不仅他妈和傅珩之打过照面、他的亲戚都见过了傅珩之,连唐复都知道了傅珩之的家庭住址。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无论如何,他承诺唐复的条件在先,这时候不好反悔。

  于是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没有离开。

  唐复走了之后,傅珩之说:“我不勉强你。”

  宋西岭本来站在饮水机前倒水喝,一听他这样,转过身来,无比火大地把杯子扔到桌上:“说得跟真的一样,你不想勉强我,就别趁我药劲来了跟我上-床、就别在马路上乱跑啊!”

  傅珩之轻声说:“可是昨天晚上,是你先撩拨我的。”

  “我都不省人事了怎么撩拨你!”

  “我想给你冲澡,你就上来吻我,我把你推开,你又抱着不让……你让我怎么拒绝?”

  看着他一脸信誓旦旦,宋西岭心中直呼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他不想再跟傅珩之争辩什么,对方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他怕自己情绪一激动,失手打死这个混蛋。

  “行了别说了。哦对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事,“是不是你把吴良打了?还把名字告诉他?”

  “可能吧,不太记得了。”

  宋西岭不耐烦地说:“你把他打成那样,他找你麻烦怎么办?他报警怎么办?考虑考虑后果行不行?傅珩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傅珩之忽然笑了:“这么关心我?之前不是说我和他一伙么?”

  宋西岭当然知道他俩不可能是一伙的,只不过一想到傅珩之趁机坐收渔翁之利,他就是很不甘心。虽说他跟傅珩之上-床也不吃亏,但这毕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傅珩之是什么人,凭什么自作主张?

  “我是在关心我自己。”他不满地说,“他家人真的很难缠,一听我要告他,全部都去找我叔劝我,连我妈都间接知道了这事。”

  “然后呢?”

  “其实叔想私了,但是我妈不同意,而且我也不打算放过他。律师说大概率会判一年到两年,虽然不多,但是足够给他吃个教训了。”

  “嗯。”傅珩之直冲着他笑。

  宋西岭又想起一事,埋怨起来:“都怪你,害得我妈把我的工作室清了,我叔还让我明天去上班,我好几个月都没法好好拍照了。”

  傅珩之收起笑容:“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会尽力补偿你。”

  “少说几句大话吧,你现在连下床都费劲。”

  当天,宋西岭和他商量了一下,白天他去上班,下班后要回来陪弟弟一会儿,晚上会来医院陪护,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就给傅珩之请一位护工。

  第二天他去集团上班,唐复给他介绍了一位助理,让他挨个熟悉每个部门的工作,平均两天一个。宋西岭看着助理给他送过来的会议纪要,头昏脑胀,简直和大学时临考试前看着厚厚的课本一样。

  勉勉强强地过了一天,晚上回到医院时,他简直要累趴下了。

  傅珩之正在做水果拼盘,见他进来,把一瓣橘子放进去,抬起盘子。

  宋西岭顺手接过来,以风卷残云之势,把那些造型精巧的水果全部塞进嘴里。

  “晚上没吃饭?”傅珩之说。

  “吃过了,公司食堂,有点难吃。”宋西岭叹了口气,愁云布满心头。

  这才第一天,他就有诸多不适应。首先医院离公司非常远,他今天去的时候花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后会议已经开始,在众目睽睽下解释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的原因,那滋味实在难忘。一上午兵荒马乱过去,中午本想好好吃点饭,结果到了食堂,竟没一样他爱吃的,只好随便垫了垫肚子,想着下班后再吃点好的。

  然而到了下班时间,叔又把他叫到办公室写工作学习心得,于是又是一小时过去。

  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宋天雪又给他打电话,说想他,他就马不停蹄地回家了。

  把弟弟安顿好了,他才喊司机将自己送到医院。

  他简直不知道未来的三个月要怎么度过才好。

  傅珩之忽然说:“明天是周六,要去么?”

  “叔说周六周日可以请假半天。”

  宋西岭又叹了口气,趴在床上闭上眼睛。整整一个星期只能请假半天,这是什么恐怖片里的剧情?

  傅珩之说:“那明天上午请个假,我办手续出院。”他家离公司总部虽然也不近,但是路程是医院的一半。

  宋西岭摆摆手,打了个呵欠说:“别折腾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叔眼里是一级保护动物,我今天的工作记录有两百字都写的是怎么照顾你。”

  他说完就趴在一边睡着了。

  傅珩之又心疼又好笑,摇了摇他的手臂说:“来床上睡。”

  宋西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顺着他的动作往床上一栽,睡熟了。

  傅珩之给他让开位置,帮他把鞋子脱下来,被子盖上去,然后躺在墙边陪护的小床上,没什么睡意——他今天白天几乎一直在睡觉。

  他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夜幕降临,远处的车灯和路灯组成了流动的光河,照耀着四方大地,流向未知的远方。

  宋西岭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事业,集团却能轻而易举地击碎——仅仅是因为他做了一件不合他们心意的、他们认为“错”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的起点在他,但是,即使这件事没有发生,只要宋西岭有一天“做错了事”,他们依然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剥夺他的一切,然后控制他的生活,成为一个听话的机器。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傅珩之在年轻的时候深有体会。

  那时候的他一无所有,母亲去世,父亲再婚,他的前路渺茫,看不见来路,身后只有一个比他年纪还小、需要他去保护的傅书柔。

  他没有坚实的后盾,后妈不喜欢他,极尽苛责,父亲遭受挑拨,也不待见他。最后摆在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过继到其他亲戚家里,不得继承家中任何财产。

  二是出国,在成年后切断与家里的联系,家里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傅珩之选了更难的那条,独自出国读书。那些年互联网都不发达,他举目无亲,没有人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会更好。他横冲直撞地犯错踩坑,走过无数的弯路,才跌跌撞撞地成长起来。

  他不为自己受的伤难过,因为他明白,当时的自己没有舒服享乐的资本。头破血流,是他变得强大和独立的必经之路。

  ——可是,现在的他,不想让宋西岭承受那些。

  就让他来做他的后盾吧。

  走廊的灯光忽地暗下,值班护士查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阿秋,明天上午有时间来一趟s医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