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76章 不存在的战鼓

  宋天雪愣愣地看着突然发火的宋西岭,低喊了声“哥哥”,瘪了瘪嘴,紧接着,豆大的泪水就顺势滚落下来。

  宋西岭刚燃起来的情绪就被弟弟的哭泣浇得烟消云散,他呆了一秒钟,就赶忙把卡片扔在一边,抱住宋天雪,有些懊悔地说:“小天,对不起。”

  之前傅珩之以他老板的名义加到宋天雪的联系方式,宋西岭没过多久就勒令宋天雪拉黑删除,再不联系。

  宋天雪向来听他的话。

  那么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傅珩之早在他没有察觉的地方,又进入宋天雪的视野?

  但无论怎样,他都不应该把情绪发泄在什么都不懂的弟弟身上。

  宋西岭后悔得无以复加,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情绪失控了。

  又是傅珩之。又是因为傅珩之。

  宋天雪得到安慰,放声大哭。宋西岭本来还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来,但眼下是不可能了,他又焦急又后悔,却别无他法,只好一遍遍地抚摸着弟弟的后背,希望平复他的情绪。

  半小时后宋天雪终于抹干了最后一滴眼泪,也忘记了所有的不快,重新拾起游戏机来。宋西岭再想提起卡片,宋天雪却又挤出泪水。

  他只好有些疲惫地下楼,拿起手机,刚准备给凌斯寒发一条消息,就看到一条新的好友通知。

  昵称叫“义康”,身份显而易见。

  宋西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同意键。

  一来,他与范义康无冤无仇,无论真心或假意,对方对他总归还算客气;二来,纵然他放大话说要在法庭上和宋思芹相见,他也知道,真要闹到法庭,他自己并不占什么上风,毕竟宋思芹本来就是宋天雪的监护人,这些年也一直往家里汇款,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和宋天雪生理年纪相同的孩子。

  而且叔的态度也……也非常奇怪。宋西岭叹了口气,看来他们母子间的事情,集团未必会出手帮他。

  他和母亲鱼死网破的结果只会害了宋天雪,所以他的目的只能是求和,而不是激化矛盾。

  刚刚添加,宋西岭思索着要不要打个招呼,范义康的消息就来了。

  “是小岭吗?”

  “是。”宋西岭回复。

  过了一会儿,范义康发来一个链接和一张名片,加以文字备注。

  “这位就是我提到的教授,虽然年轻,只有三十几岁,但是很有经验,已经在这行钻研十几年了,掌握的技术都是领域内最前沿的。小岭你有空的话联系联系他,如果不愿意让小天出来的话,教授说可以家访。你放心,你妈妈就是说话难听些,她没有恶意。[拥抱][太阳]”

  宋西岭久久地看着那张名片,照片里是一位戴着眼镜,五官俊秀的男子,与他印象中的科研人员不大一样。

  这位教授的名字也很特别,叫绛弋。

  他盯着那个名字良久,最终一下下地打字:“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几天后。

  机场人来人往,傅书柔倚靠墙壁,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她刚刚毕业,本来打算在外面爬爬山玩玩水,结果一个电话又被傅珩之召唤回来。她无奈地想,这两年,她和傅珩之没怎么联系,但偶尔会跟许初棣逢年过节发个消息问问好,据说他哥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早就不成人样,为那位宋西岭守着贞洁,平日都不跟同性说话。更可怕的是,他不仅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但凡稍有姿色对他产生一丝不轨之心被他发现的,下场都十分凄惨。

  简直到了有些疯魔的地步。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傅书柔对宋西岭产生的好奇心越来越浓。她想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傅珩之变成了这样。

  她正这么想着,眼前有个高大的影子摇摇晃晃地立在她的面前。

  傅书柔抬起头来,看见了傅珩之有点苍白的脸,惊讶地说:“哥,你怎么了?”

  傅珩之没有遵医嘱继续住院,提前出院后,一路上反复发烧,头重脚轻,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但他无法开口告诉妹妹这些,于是摇摇头说:“没事,去公司,半小时后开会。”

  傅书柔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如今,他们兄妹二人加起来在娱兴持股达百分之六十,傅珩之盘算着,可以趁此机会,把股份全部转让给傅书柔。

  董事会早就对傅珩之非常不满,里面的人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却碍于各种各样的缘由,无法胜任大股东的位置。收拾娱兴这堆烂摊子,处理盘根错杂的商场关系……傅珩之默默想,傅书柔会很合适,可她不一定愿意。

  如果她实在不乐意,那么娱兴只好重新还给许家。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把多年来打下的江山再转手于他人,那滋味确实不会太好受。可和宋西岭、和他们的未来相比……

  那些金钱、权力、地位都不算什么。

  不知不觉,傅珩之在车里打着盹儿睡着了。

  忽然一个剧烈的刹车,他的头猛地磕在玻璃上,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傅书柔。

  傅书柔指了指前方,神色淡定:“杨茹芬。”

  傅珩之顺着她的手指,将目光送上前方,只见那个有些蓬头垢面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着什么,正试图把一篮子西红柿砸上车窗。

  周围已经有部分人群开始指指点点,甚至有的还拿出了手机。

  傅珩之有些烦躁,低声说:“还他妈有脸跑到我面前。”

  本来傅长松已经入狱,傅珩之懒得和那对母子再计较了,毕竟杨茹芬和他爸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傅长松有家室——纵然他们的出现,间接让自己的母亲心脏病突发,不治而亡。

  可看她现在的态度,好像偏要和傅珩之争个高低似的。傅珩之多日沉闷无比的心情在此刻有爆发出来的趋势,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寒冷非常,盯着窗外发疯的人,将手放上车门的开关。

  傅书柔却在一瞬间锁住了车。

  傅珩之侧目:“什么意思?”

  “稍等我下。”傅书柔拿出手机,拨通号码,等待接通时还不忘教育他,“哥,不要动不动就这么着急嘛。你这个心态是追不到喜欢的男孩子的。”

  傅珩之:“嗯?”

  傅书柔吐了吐舌头,接着电话接通,她换了个语气说:“喂?哥,你在哪?”

  傅天锡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十分清晰:“书柔?我在家啊,妈怎么了,又烦你去了?”

  “嗯……”傅书柔说,“我现在带大哥去公司,在安长路,被她堵住了。”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傅天锡叹了口气,“我过几天打算带她回姥爷那,在京城待着总是找你麻烦……算了,等我五分钟。”

  电话挂断。还没到五分钟,就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壮硕男子,向傅书柔招招手,把哭天抢地的杨茹芬拉走了。

  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傅珩之瞧着她:“哟,有点本事。”

  “比起你怎么样?”

  “跟我比?”傅珩之瞧着她,眼角眉梢都在笑,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愉悦,答案不言自明。

  “切。”傅书柔不屑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幼稚,一把年纪还想些乱七八糟的。说吧,一会儿开会准备给我安排什么任务?”

  傅珩之见她早已猜出,也不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打算辞职,并退出股份。如果你愿意接手,今天开会就直接宣布这件事;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其他股东可以行使优先购买权,定夺购买比例——这部分股份应该会重新回到许家。”

  “这个么,我还得考虑考虑。”傅书柔没有回答,却反问,“哥,关于那件事,你有几成把握?”

  “哪件事?”

  “还装。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傅书柔叹了口气,“关于宋西岭的事。你找到他了吧。”

  “嗯。”

  “所以,你辞职后,会去找他?你们已经和好了?我想没这么容易吧。还有,你出国后打算做什么?不会要重新搞学术吧。”

  “嗯。”

  “……”傅书柔见他又犯了轴,什么都不肯说,只好作罢,但还是不死心地八卦了一句,“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居然原谅了你?”

  “……”

  傅书柔没有等到一句回答,干脆闭嘴。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她的余光看到傅珩之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窗外,只向自己露出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但车窗折射出他的神情却是那样的疲惫,那双从来都深幽沉静的眼眸在此时此刻寂寞如雪,他出神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可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看见。交换的光影投在他苍白的脸上,上面没有一丁点喜悦的痕迹。

  他像一个孤独又执拗的小孩,无处寻找被自己弄丢的玫瑰花。

  傅书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忧伤得不得了,她便确定,他还没有追回那朵玫瑰。

  宋西岭并没有原谅他。

  她不知感到理所应当的庆幸,还是对自己哥哥的可怜可叹。她张了张口,却觉得无话可说,于是开始专心致志地开车。

  一直到踏入娱兴的大门,傅珩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黑色正装的衣角随着步伐扫出猎猎的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向他侧目,他一如往昔那样目视前方,目光冰冷锐利,不给任何人猜测与询问的余地。秘书小跑着过来时,他听着她汇报一向周密的安排,最后轻点了点头,说:“可以,五分钟内,会议室。”

  “好。”

  他进入电梯,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他熟悉的办公室,心底升腾起无限的寂寞。他知道自己即将到达的终点不是归途,而是另一段战斗的开端。

  他从内衬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有风景、有人像的照片,拍摄于几天前。金色的、耀眼的日光挥洒在覆盖白雪的重山之上,有一个男孩站在那片美丽无比的风景前,手上调试着设备,眼睛专注地盯着摄像机,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旁,已然进行了一场偷拍。

  傅珩之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人,他的头发被初阳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光辉,微微翘起的发梢,似乎展示着他昨夜不太安稳的睡眠。眼角和嘴唇泛着薄红,让傅珩之的指腹加倍留恋。还有那件不太合他身的外套,仿佛还散发着熟悉的体温。

  傅珩之的心脏阵阵地闷痛。

  如果他的追逐注定是一场战斗,他只能至死方休。这辈子,即使所有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阻挠,即使宋西岭已彻底不再爱他,他也决不会再次松开他的手。

  傅珩之无比冷静地想,除非他死了,否则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他追不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