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72章 中二集团

  从机场到他家的别墅几乎要跨越半座城市,即使宋西岭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也已经距叔叔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过去一个小时。

  他从大门外飞奔回去,率先看到的是停在楼下的一辆辆商务车,约莫有十二辆之多,全部是纯黑色,宋西岭心中顿觉不妙。

  他刚走到门口,叔叔就打开了门,宋西岭忙说:“小天呢?”

  宋天雪闻言,从二楼的楼梯上探出个脑袋说:“哥哥,你出差回来啦?你要看我买的漫画书吗?不过要先等我看完才能给你。”

  “好,你先看,”看到弟弟毫发无伤,情绪也正常,他不禁松了一大口气,看向叔叔,“她……我妈呢?”

  虽然他不太愿意承认那个早早抛下他和弟弟的人是他的母亲,但血缘关系就是这么蛮不讲理,把早就形同陌路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捆绑在一起,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即使宋西岭多么不情愿,宋思芹就是他的母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唐叔说:“她说这周末出去谈事情。”压低声音继续道:“我估计主要是想避开小天。”

  宋西岭平静地点头,并不降低声音:“她现在倒想起小天了。”

  唐叔说:“小天压根不认得她,我让他和妈妈打招呼,他叫的是‘阿姨’。”

  “外面那些车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集团的心腹保镖,最近我让他们就在附近住下,等周日送你过去。”

  “……不用这么大阵仗吧。”宋西岭想象一下那个场面,感觉非常滑稽。

  “总之,你最近准备一下,看能不能联系到律师,这次估计会有点棘手。你妈找了个华裔男朋友,可能快要结婚了,金融行业的,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到时候我和你婶婶就不去了,你妈点名道姓的要见你。”

  宋西岭应了一声,母亲这两个字在他的生命中消失太久,以至于叔叔和他叹着气抱怨时,他都没有任何想法。

  他和宋思芹待过最久的一段时间就是在他爸去世之后,那时宋思芹忙着应付各种各样的亲戚,不得不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但也没有很久,最多两年。之后,她就逐渐厌倦了单亲妈妈的身份,拍拍屁股,远走高飞。

  宋西岭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时还很年幼,大约才十一岁,但也已经到了记事懂事的年纪,宋思芹对他而言压根不是温馨的港湾,而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的炸药桶。后来妈妈走了,他一点也不难过,甚至还喘了口气——以后终于没人再无缘无故地骂他打他了。

  宋西岭从不因为自己拥有一个失职的母亲而感到自卑、难过,他压根不思念宋思芹。

  而生活往往是平等的,不称职的母亲离开后,他许久未见的凌斯寒重新来到他的身边。

  少时的宋西岭做过一个荒谬的假设,如果非要在宋思芹和凌斯寒里面选一个,那么他一定选择的是凌斯寒。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由血缘纽带连接而成的是亲人,但朋友是由磁场、缘分,以及千千万万种巧合连接而成,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巧,在某时某刻,我选择了你,你在另一边,也选择了我——凌斯寒,是他自己选择的亲人。

  宋西岭草草给封燃发了条信息,又给凌斯寒打了个电话,就按叔叔的提醒,着手聘请律师。实际上他完全不知道宋思芹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但唐叔非说她来者不善,宋西岭只好先按部就班地准备着。

  转眼间就到了周日的清晨,宋西岭穿了件黑T下楼,见到唐叔正和十二位穿着正装的保镖交待事情,律师在一边唰唰地记笔记。

  “小岭,”唐叔看到他出来,嘱咐道,“无论如何,谈判都要尽可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你妈是不会为你考虑的,我们先礼后兵,如果她得寸进尺,你把定位器拿好,给这位发一个消息,他到时候会去接应你。”唐叔指了指一位最高的男子。

  那位男子站出一步,说:“少爷不用担心,我有持枪证书,去年HGG大街的社会动乱记得么?就是我拿着武器,保护了整个集团!”

  唐叔点点头,赞许地说:“是,没有你们就没有集团的今天,所以今天少爷就交给你们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宋西岭本来抓着一牙西瓜吃,听完这几句对话,手一抖,半牙西瓜啪一下落地,红瓤顿时四分五裂,在洁白的地砖上十分触目。

  宋西岭:“不是,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哪样?”唐叔说。

  他他妈的记得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虽然他和集团内部已经八年没有过直接接触,但是他们什么时候养活了这么一群神经病啊?!

  而且怎么叔叔还一脸非常享受的表情?!!

  所有人都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发言,宋西岭顿时无语地撇过脸去,说:“不要叫我少爷,听起来太好笑了,现在哪有这么说话的,让别人听到像怎么回事?”

  “是!”十二人齐声回答。

  “也不用这样回答,我们是平等的雇佣关系,有事说事就行。”

  一群人面面相觑,有一位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习惯了。”

  “好吧,那怎么高兴怎么来。”宋西岭看向最高的男子,“今天,我是和我的亲生母亲见面,我的初衷是和她和解——当然,也是去解我自己的心结,同时尽可能商量一下集团股份的事情。所以,你的武器是用不着了。”

  “少爷那……如果宋总不同意你的想法呢?”

  “你别把你妈想得太简单。”唐叔也摇摇头,“她绝对不会和你站在同一战线,也一定不同意你的观点。”

  “如果她不同意,我愿意听听她是怎么想的。”宋西岭淡然地一笑,缓缓地说,“她离开我时已经三十出头,可我才十一二岁,我是个怎样的人,我有什么弱点,她早就看透了。如果真的发生冲突,我在她的面前,将毫无胜算——因为我对她,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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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里了,”封燃一手搭在方向盘,一手拉下手刹,眼神平静地扫着窗外,“你自己去吧,西岭要是知道我带你过来,估计要跟我绝交。”

  他叼着根烟,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白色的烟雾散在车厢,又慢慢从车厢中溢出窗外。

  汽车的后座坐着的男人刚一准备开口说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封燃一伸手,把烟掐了。

  “你为什么帮我?”身后人慢慢地说,声音极轻,如同与人耳语,稍不留神就难以察觉。

  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然后死心。封燃深吸一口气,“行了傅珩之,别磨蹭了。就在你身后的路口,往里走十分钟就是,你自己去找他吧。”

  傅珩之下了车,步履缓慢地走着,他前天刚从重症监护室中转到普通病房,现在西装外套里面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腕上还系着住院带。

  从病房里悠悠转醒时,护士告诉他,他高烧不退后发生休克,已经昏迷了两天,主要原因是细菌感染。

  他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之前从雪山上下去后,好像就一直持续发烧。最难受的时候是在机场,他试图去追宋西岭的背影,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傅珩之独自在医院里待了一天后,病房里终于进来了一个非医护人员。

  居然是封燃。

  虽然傅珩之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但医生通知他还需要住院一周,观察治疗,他每天都在病床上睡得昏天黑地,鲜有清醒的时候。

  看到封燃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是,宋西岭怎么没有来?

  但他太虚弱、也太疲惫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只是看着封燃。

  封燃看到他时有点惊讶,接着说:“我他妈的本来不想过来,但我昨天梦见你死了,醒来之后想了想,还是来一趟算了。”

  他的声音好像从非常遥远的地方飘过来,傅珩之只能听清个大概。

  封燃的嘴唇一张一合:“宋西岭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我懒得为你这儿的事让他分心了,说起来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赶紧给你交点医药费,你现在可是欠着医院的钱呢。”

  傅珩之慢慢伸出手来,指了指不远处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封燃拿过手机来递给他。

  足足有五分钟过去,傅珩之才缓缓地打出一行字。

  “他怎么了?”

  “……这你就别问了,跟你无关。”封燃等了大半天早已不耐烦,“行了,没什么事我走了。”

  说完他没等傅珩之的回应,转身就离开了。封燃觉得自己今天能来,已经是当世活菩萨下凡,功德无量。

  结果第二天,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来电显示是国内的手机号码。

  封燃疑惑地说:“哪位?”

  “傅珩之。”傅珩之气若游丝地说。

  封燃锁住了眉:“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傅珩之隔了很久之后,轻轻地说:“我想见他一面。”

  很久之后,封燃都记得那天下午傅珩之在电话里的声音。它轻飘飘的,不太清楚地传进他的耳朵里,虽然只有短短的六个字,而且虚弱无比,但封燃却感到它重如千钧,好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在他与这个相识不到一星期、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人之间产生了。他从那六个字的背后,听到了傅珩之的感激和恳求。

  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怎么正眼瞧过他的男人,现在在电话里恳求他。

  封燃冷冷地吐槽:“你他妈是要死了,让他来见你最后一面吗?”

  也不知道傅珩之是不想怼他,还是没有这个本事,继续轻声说:“我想和他说句话。”

  封燃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