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15章 陪酒

  挂断电话后,宋西岭又犯病了。

  趴在卫生间的马桶上,他眼冒金星,整个人瘫软得起不来。这次没吃进去多少东西,吐不出什么来,胃部发出不满的抗议,腥臭的酸味弥漫在口腔。

  他用力压着那股想要把内脏都吐出来的邪火,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床,蜷缩在被子里,给经纪人发了请假的信息。

  经纪人对他这种松散的工作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好在他也不是什么大明星,只要不惹事就没人在意。

  忽然铃声响起,居然是傅珩之。

  宋西岭伸手挂断了电话。铃声再没响起来。

  翻开秦随波发来的文件,里面寥寥三四页,内容很少,重点就是要双方保密,如果泄露协议内容造成对方损失,需要负民事责任。这个协议显然比傅珩之的正式许多,还是由三方起草的。

  宋西岭闭上了眼睛,缓慢地思考着秦随波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娱兴的年会组织在十一月底,董事会在数次会议后宣布将在邮轮上举办,据说已经包了一艘七万五千吨的豪华邮轮。公司近几年势头迅猛,丝毫不吝啬于这些额外的花销。几乎所有员工都收到了邀请函,办公室热闹得像过年。

  “嘿宋西岭,发什么呆呢?你到时候去吗?”女孩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宋西岭放下那张厚实精致的纸片,直起腰来,看到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呃……应该去吧。”年会的时间实在很不凑巧,居然恰好在他的生日。宋西岭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傅珩之不想单独去家里陪他,因此故意这么安排。

  “去嘛,我听刘姐说可能有大事呢,可能是收购盛世的事情吧,倒是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女孩神神秘秘的,“哦,而且我还想到时候专程跟你……道个歉。”

  看着女孩子有些躲闪的眼神,宋西岭有些奇怪,他想不出江蝶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就是上次水里那场戏,我经验不足,害你在冷水里泡了好久,真的很不好意思,”江蝶低下头,小声说,“其实我知道很多人说我是资源咖,我也想证明自己,但总是犯错。”

  宋西岭忙说:“没事的。”

  “你就去嘛,就当是陪我了,我到时候一定要正式跟你道个歉……”

  江蝶还想说什么,办公室骤然安静下来,两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电梯口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宋西岭赶紧回头趴在桌上,避免跟对方产生眼神接触。

  “工作做完可以下班了。宋西岭,过来。”傅珩之扫视了一圈,下令,然后重新回到了电梯。

  “天哪傅总这又是怎么了。”

  “哈哈谁知道呢,一月一次特殊时期吧。”

  虚惊一场,众人连连唏嘘着收拾东西回家。傅珩之难得甩脸色没有殃及无辜,有的人对受害者幸灾乐祸,有的人为逃出生天庆幸不已。

  宋西岭忽略了一群人看壮士一去不复返的眼神,把电脑关掉,站了起来。

  “喂……”一直站在一旁的江蝶拽住了他的衣袖,“你还没答应我呢。”

  “傅珩之找我。”

  “你先答应我嘛,”江蝶眨着弯弯的眼睛,调皮地笑,“不然我可不松手了。”

  衣服袖子被左右扯动,摩擦着手臂的皮肤,酥酥麻麻的,宋西岭拿她没辙,只好说:“好吧,我去。”

  江蝶笑得像三春的花儿一样灿烂。

  总裁办公室,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但一切都很熟悉,软而厚实的地毯,墙壁上经年不变的挂绘,被磨得光滑的扶手……以及倒数第二个门,傅珩之的办公室。

  门外是磨砂玻璃墙,里面有个身影坐在桌前办公。曾经有无数次,他都是这么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看他模糊的影子。宋西岭神游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

  “进。”

  宋西岭关了门,走到离桌子一米远的位置站定,不近不远,是下属面对上司最合适的距离。

  “你找我。”

  傅珩之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余光都不分给宋西岭一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是对公司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宋西岭忙把手机拿出来,里面有两个未接来电,三条信息。分别来自傅珩之和秦随波。

  “抱歉,我今天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他随便扫了一眼,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

  “把本月工作进度汇报一下。”

  “……”宋西岭顿了顿,“主要是拍戏,还剩不到十个镜头了,还拍了一个广告,其他时间就帮张姐做杂事。”

  傅珩之微微颔首,目光这才移向了他:“可以,公司像你这么清闲的人找不出第二个了。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宋西岭无言以对。他慢慢挪动步子走到桌前,傅珩之站起身把他拉进怀里,低沉浑厚的嗓音响在耳畔:“你瘦了。”

  “嗯……”天天不吃不喝还会吐,怎么可能不瘦。许久不曾亲热过的人的气息很陌生,宋西岭有点不适应,想离开禁锢着他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点。

  但是傅珩之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一转身把他压到墙上,手掀起宋西岭的毛衣,在腰上抚摸,“怎么瘦成这样?上司不给你开工资吗?”

  宋西岭转过头去:“开,每个月七千。”

  “哟。”傅珩之轻笑起来,他俯下身,暧昧地贴着宋西岭的唇,用气音道,“我给你的卡每个月打五万怎么不见你花。”

  察觉到对方身体的一丝反应,宋西岭顿时明白了他想干什么,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没怎么迟疑,就用力地回吻上去。

  ……

  一小时后,他有些失神地靠在沙发上喘息,眼睛微微眯起,试图控制高速跳动的心脏,而傅珩之则在一旁用纸巾闲适地擦拭手指。

  “多久没碰了?”他眼神既餍足又温柔,目不转睛地瞧着宋西岭。

  宋西岭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两三个月吧。”

  “难得。”

  “难得什么?”

  “你这个年纪,”傅珩之说,“自控力强的人不多。”

  “是比你强多了。”宋西岭听懂他话里有话,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呛他。

  傅珩之听了,走过来,手指抬起他的下颌吻他的唇,颇有攻城掠地的气势,宋西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些事情,瞬间兴致缺缺,随意地应付着。

  一吻完毕,傅珩之捏他的脸,泛着粉色的脸颊被揉得更红更热:“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

  “都写在这儿呢。”傅珩之点了点他的眼皮,他心情愉悦时耐心十足,动作也温柔得不行,宋西岭浓密的睫毛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着。

  “年会是你安排的?”宋西岭犹豫片刻,从脑子里挑了一个没那么难的问题,升腾起一丝期待。

  “董事会投票决定的。”

  果然……问了也是白问。内心再次嗤笑自己居然会相信傅珩之的话,宋西岭点点头,看着他,站了起来:“走了。”

  “嗯,还有件事。”傅珩之松开了他,“明晚九点,download酒吧,去看看周董的合作意向。”

  “……好。”宋西岭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近期要收购盛世了?”他很少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凌斯寒在盛世,他想多了解一下。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听江蝶说的。”

  傅珩之挑了挑眉,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道:“江蝶?你跟她很熟吗?”

  “拍戏认识的,不熟。”

  “嗯。盛世么,的确是势在必得了。至于时间,”傅珩之转移回了话题,“年底前吧,具体要看双方大股东的意思了。”

  “那旗下的艺人呢?会来娱兴?”

  “对,”他瞧着宋西岭,“会来娱兴,然后重新分配经纪人管理。怎么,你有认识的人在盛世?”

  “没。”宋西岭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摇了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傅珩之撒这种小小的谎言也变得轻而易举,只要不和他对视,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一点鬼话。

  得到了全部的信息,他抓起了挂在一起的外套向门口走去。傅珩之却徐徐而来,站在他身后,拍上了刚被打开的一道门缝。

  宋西岭不明就里地回头,做也做了,问也问了,还有什么事情?

  傅珩之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皱了下眉说:“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些烦躁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起来,像巨大膨胀的蘑菇云慢慢地堵在他的胸口,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明明溜到嘴边的问题都被咽了下去。

  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私下违背了他们的契约,跟秦随波签订了新的协议,就算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也无济于事了。更何况如果新协议被傅珩之知道,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

  你没有遵守你对我的约定,所以我也背叛了你。这本该是合理的、令人痛快的回击,但宋西岭却无端地产生了很多愧疚和不安。他无法像往常那样泰然自若地面对傅珩之,无法随心随意地呛他,跟他闹两句别扭。

  他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面前忽然有一个黑影越贴越近,然后紧紧环绕住了他。

  傅珩之在拥抱他。

  “怎么了,不可以告诉我?”

  被那熟悉的薄荷与烟草的气息深深包裹,宋西岭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不可以。”

  同样的错误,他已经犯了三年,即使是最低级的生物,也该产生条件反射了。秦随波说得没错,傅珩之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给一颗糖,再打一个巴掌,控制他的心,乐此不疲,恶劣至极。他沉迷游戏中三年多,是时候开始戒断了。

  他推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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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ownload酒吧坐落在都市的中心街道的尽头,位置选得非常好,交通方便,却不吵闹,即使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酒吧里也很安静,推开门,四面八方的钢琴声像湖水般温柔地席卷而来。

  宋西岭穿梭在大理石餐桌之中,找到了周瑾达。那张桌子前已经坐了些人,大约五六个,几乎都是媒体和娱乐公司的人,宋西岭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秦随波。

  觥筹交错之间,秦随波对上了他的目光,轻轻晃荡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挑眉,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示意他无需打招呼。

  “周总,抱歉来迟了。”宋西岭说。

  周瑾达已经年过半百,但精神状态不到四十岁,一双眼睛狭长深邃,看人看物的时候,像狐狸似的闪着精光。

  “哦,娱兴的人是吧。”

  在场的只有秦随波是娱兴的,所以宋西岭被安排在了他的旁边。刚一坐下,秦随波就笑着在他的耳畔说话,声音刚好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纯娱乐局,傅珩之叫你来干嘛的?陪聊,陪酒,还是……陪那个?”

  “……”

  “可惜周瑾达喜欢女的,呵呵。”秦随波露出一个愉快而漫不经心的笑,“正好,我也有事交待你做,待会儿结束后,拿着这支笔,去找那边系红领结的人,问他有没有决定策划供应商。”

  “那是谁?”

  “盛世的人。”秦随波说,“待会儿等他喝多了你过去就行。”

  周瑾达是传媒广告公司的董事长,跟各种娱乐公司合作多年,如今娱兴快要收购盛世,各方都得到了风声,一些合约纠纷也需要解决了。

  一片推杯换盏间,宋西岭在角落默默地听众人讲话,一边抱着一杯果汁喝。过了一会儿,几个人都离开去了卫生间,桌前只剩下周瑾达和他。

  他想了想,决定上前敬酒,没想到周瑾达先一步阻止了他的动作,说:“好了,年轻人,我喝不动了。”

  他只好坐了回去,有些尴尬。

  周瑾达说:“我知道傅珩之想干什么,你回去告诉他,我们是有意愿和他合作的,至于内容多少,具体就看他诚意如何了。”

  “好,谢谢周总。”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诚意,”周瑾达的眸光一闪,“那你们的诚意呢?或者说,你的诚意在哪儿呢?”

  宋西岭有点反应不过来。

  圆桌不大,沙发是连着的,周瑾达就这么靠了过来,一双狐狸眼睛眯着,浓重的酒气喷洒在宋西岭的脸上。这距离太近,酒气太浓,熏得宋西岭直皱眉头,身体往后靠了靠。

  孰料周瑾达一把掐住了他的腰,手指不老实地在毛衣上摩挲:“今天晚上,酒店随你挑,怎么样?”

  以打听消息为由被揩油,宋西岭不是头一次碰到了,他掰开周瑾达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不好意思周总,我该回家了。”

  “哦?原来你想去你家?可以是可以,小朋友看着年纪不大,玩得挺花哨啊。”

  周瑾达再次靠了过来,精明的双眼里包裹着浑浊的欲望,过量饮酒后发臭的气息,十分令人作呕,宋西岭皱了皱眉,决定采取更强硬的措施。

  “周总,大晚上的,刚喝了这么多酒,就打算吃正餐了?这么等不及,可对身体不太好。”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秦随波信步而来,嘴角噙着狡黠的笑,眼睛一眨不眨地审视着沙发上距离暧昧的两人。

  感受到腰际的手变得僵硬,宋西岭趁机推开了周瑾达,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说:“失陪了。”

  秦随波也在后面说:“告辞。”

  两人没再说话,一前一后出了酒吧。都市的夜生活渐入佳境,灯红酒绿被抛在身后,夜幕笼罩下,停车场安静很多,宋西岭有点看不清秦随波的脸,他真诚地说:“秦总,刚才谢谢。”

  “举手之劳,”秦随波哼笑了一声,“想不到周瑾达男女通吃,呵。”

  他的语气十分鄙夷,宋西岭没有过多纠结,别人通不通吃与他无关。他还记着秦随波交给他的事情,伸进口袋拿出一支小巧的笔,问:“盛世的人呢?”

  “走了,”秦随波耸耸肩,“下次吧,录音笔就放在你那里,有机会去问就好。”

  返程路上,车厢里优雅的大提琴独奏舒缓动听,秦随波的声音像从远方飘来:“我很好奇,你能为傅珩之做到什么地步。如果刚才我没出现,你会跟周瑾达走吗?”

  “不会。”汽车驶入隧道,橘黄色的灯光明暗交错,出现在宋西岭的脸上,果汁喝完后,他不得不喝了一杯度数较低的酒,此时酒劲上来了,脸颊有些泛红。

  秦随波说:“假如傅珩之让你那么做呢?老实说,娱兴高层热衷于拉皮条的可不在少数,至于傅珩之么……我虽然没听过确切的消息,不过一点风声还是有的。”

  “他不会的。”酒精慢慢走上了头,宋西岭闭上因充血而有点发疼的眼睛,声音微微沙哑。

  他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帮傅珩之打听消息,他被人硬生生地拉到大腿上坐,周围所有人都在起哄看笑话,他抓起一杯酒,泼向那个搂着他的什么总监,只见猥琐嬉笑的表情瞬间凝固,清澈的酒就从肥肉横生的脸上流下。宋西岭重重地摔烂酒杯,一言不发,在全场噤若寒蝉的注视下利落地离开。

  那次大概是他头一次没有完成任务,但他不打算找傅珩之道歉或诉苦。可是后来,傅珩之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这件事,把忙着拍综艺花絮的宋西岭从剧组提溜出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宋西岭工作到一半被揪出来,无比莫名其妙,那时他们的感情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甜蜜,于是他平静地说,告诉你有什么用,难道你会帮我?

  傅珩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表情波澜不惊,宋西岭却看到他的眼神动荡不已。原来一个人的眼睛能表达出这么多的情绪,从愠怒变得错愕,然后渐渐平息,变得冷酷深邃。宋西岭脾气上来了也不惧他,心想你能把我怎么样,也不说话,沉默地迎着他的目光。

  后来还是傅珩之率先打破僵局,他叹了口气,狠狠揉了一把宋西岭的头发骂道,小混蛋。

  之后这种陪酒打听消息的活动就很少安排下来了,宋西岭也乐得清闲。

  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他做了碗面条就着药下肚,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让他松了口气。后天就得做胃镜了,最近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拿出手机给傅珩之发消息:周总说他有意愿,具体看你的诚意。过了许久,手机都安安静静的,宋西岭打了个呵欠,眼皮发沉,止不住困意袭来,便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周六的医院人山人海,宋西岭早早地在网上挂号缴费,在内科排上了队,喧闹的人声是最佳的白噪音,他歪头打着盹儿,睁眼的间隙从一群男女老少中精准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即使他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裹得严严实实,但凭借他走路的姿势和背影,宋西岭还是一下子认出了他——苏宜棠。

  精神在瞬间支棱起来,宋西岭拉了一把口罩,不由自主地注视着他。苏宜棠这么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加上绯闻风波还没过去,他一个人跑到公立医院来干什么?

  只见苏宜棠鬼鬼祟祟地穿梭在人群中,绕了好几个圈,最终在挂号机前排起了长队。二十分钟后终于轮到了他,他却在机器面前操作了许久,后面的人都不耐烦了,高声催促他快些。苏宜棠紧张地往旁边靠了靠,把机器让了出来,摘下墨镜,找到一个小护士,说着什么。

  小护士的声音不大,穿越人群清晰地传递到宋西岭的耳朵里。“性病回诊要去窗口重新挂号,挂皮肤性病科。”

  没能继续听他们又交谈了什么,在刹那之间,宋西岭的腹部涌起强烈的呕吐感,然而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液逆流而上,弥漫在口腔,他俯下身子锤了一拳胃,堪堪忍住喉咙里痛苦的低吟。

  恰好机械女声在这时响起,声音大得方圆十米都能听清:“宋西岭先生,请至1号房间问诊。”

  苏宜棠就在这时猛然回头,人群化作虚影,两束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宋西岭看清了他眼底浓浓的震惊、错愕、厌恶。

  那眼神怨气十足,直勾勾地黏在他身上。如果眼神可以变成实体,宋西岭已经被强力的激光戳成了蜂窝煤球。他直起身子,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向1号房间走去。

  医生一看到他就很高兴:“宋,你居然记得之前的约定,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守约了。”

  “抱歉,前段时间比较忙。”

  “口罩摘一下。”

  宋西岭摘下口罩张开嘴,一股浓重的味道涌了出来,是刚才的生理反应过后没来得及漱口,他有些尴尬地说:“抱歉,我清理一下吧。”

  “不用。”医生说,“先做检查,然后我有问题要问你。”

  一番检查结束后,医生例行问他的情况。宋西岭精神和喉咙都有些不适,颠三倒四地说:“吃了东西后会吐,最近胃口一般,但有时很饿会吃很多,结果体重下降了很多……”

  “进食后呕吐?是主动催吐,还是不由自主地吐?”

  “……都有。”

  “频率?”

  “近期……两个星期发生了三次。”

  “一日三餐都规律吗?按时吃吗?”

  “不规律,不太想吃。”

  机器滴滴作响,宋西岭走上去把报告取出来。

  医生看了一下说:“全是阴性,排除炎症幽门螺旋杆菌。宋,我想,你大概率挂错科了。”

  宋西岭一愣。

  “你的情况和厌食症有较多吻合,大概率是厌食症,并且伴随暴食症状,”医生扶了一下眼镜,薄薄的镜片光泽闪动,“去看看精神科医生,或心理咨询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