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4章 协议

  大二那个寒假,宋西岭最后都没有回家。

  除夕夜,他趴在床上,难受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傅珩之走过来吻他的脸颊,说:“累了?”

  宋西岭嗯了一声,偏过头吮他的唇。

  他的唇混着烟草和薄荷的味道,非常淡,宋西岭忍不住想汲取更多,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入口腔,直到傅珩之的手掠过他的敏感地带,他抖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看他。

  “不、不要了……”

  傅珩之低笑了下说:“不要就不准勾人。”

  宋西岭涨红了脸缩进被子里面。

  他们于一周前签订了协议,为期五年。

  宋西岭恍惚地想,五年,比他现在人生的四分之一还多点,好像从今往后他生活的四分之一,都将有这个人的参与。

  这么一想,心里的满足感简直要溢出来了。

  一天又熬到天光乍破,傅珩之靠在床头叼着根烟,手放在怀里柔软的发间,宋西岭疲倦地问:“你做这种事情很多?”

  傅珩之说:“不多。”

  “你不是包养了不少吗?”

  他敲了一下手下的脑壳,说:“不是包养,是资源置换,公平交易。一般来主动联系我的都需要帮助,钱或者资源,得到后他们得帮我做些事情。”

  “什么事情?”

  “分情况。”

  “像xx的主演是干嘛的?”

  “还惦记着那位呢。”傅珩之笑了,“他帮我查到了娱兴高层之一的经济违规账单。”

  宋西岭惊了:“你知道这个要干嘛?”

  傅珩之吻了下他睁大的眼睛:“以后再告诉你。”

  他不方便说,宋西岭也没再问,他隐约觉得傅珩之可能有一些与公司无关的打算。傅珩之的世界很复杂,那里遍布着他一窍不通的事情。于是,他的思维很快偏移到了另一个他更关注的方向。

  “那你,你不跟他们……”宋西岭声音越来越小,“那个,睡觉吗?”

  他的脸颊泛着红,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害羞和期待的目光,看得傅珩之哭笑不得。

  “你都从哪听来的八卦。”他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嗯?”

  宋西岭说:“那为什么我……”

  傅珩之没有回答,懒懒地闭上了双眼,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嘴唇:“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再问收费啊。”

  宋西岭不问了,轻轻地搂住他结实的腰,脑子里思绪泛滥,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爬了起来。

  “傅珩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差点就睡着的傅珩之被吵得一个激灵,无奈地睁开双眼,嗓音有点哑:“小祖宗,怎么这么磨人啊。什么事?”

  “你以后……不能跟别人,呃,”宋西岭躲闪着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亲密接触。”

  “这个要求不在合同内吧,为什么?”傅珩之笑着看他,眼睛一眨不眨,藏着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因为,因为——”他绞尽脑汁地想,忽然灵机一动,“我有洁癖。”

  傅珩之拳头抵着嘴,低头闷笑起来,好像高兴得不得了。

  在宋西岭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弯弯的眼睛,看他不表态只顾笑,他有点着急地凑近,低声说:“傅珩之,不准笑……”

  傅珩之笑得更加灿烂,他忽然一把搂过宋西岭,贴上了他柔软的唇。

  烟草的香味顺着舌尖强势地侵略着他口腔的每一处,唾液扫荡之处,如同万军过境,攻城掠地,片刻间将他的一切掠夺得一干二净。宋西岭的呼吸有些困难,他无处安放的手渐渐攀上了傅珩之的肩,想要推开他。

  然而那力度在傅珩之看来不值一提,他另一只手摁在宋西岭的后腰使得两个人贴得更加紧密,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宋西岭喉咙深处急促的气息,才松开了他。

  他的嘴唇微张,红得仿佛要滴血,一双眼睛失焦地望着傅珩之。

  傅珩之的呼吸和心跳也有点乱,他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指狠狠摩挲宋西岭嫣红湿润的唇,嗓音低沉:“嗯,我答应你。”

  ……

  过年假七天,两人同居一室,门都没怎么出。

  初五的时候,傅珩之看着电脑,突然问他:“西岭,今年不准备回家了么?”

  宋西岭一愣,他这才想起,他在一个大多数人都和家人团聚的日子里,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和家人打一通电话,而傅珩之直到今天才提出了疑问。

  傅珩之对他那些敏感情绪的照顾简直到了极致。

  宋西岭说:“不回去了。”

  他羞于和人谈论自己的家庭、父母,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别人都以为他是孤儿。

  毕竟,他跟孤儿的情况也差不多。

  幸好,傅珩之没有露出他惯常见到的,也最害怕的那种或怜悯,或好奇的神色,他只是点了下头,解释道:“初六我要上班,那白天你就得自己在家了,我给你买了几个游戏,到时候解闷。”

  那一刻宋西岭觉得,如果傅珩之想要和他谈论家庭和家人,他不介意撕开自己心上陈年的伤疤,全部向他展示出来。

  他把脑袋靠在傅珩之怀里,后者环臂搂住了他。

  宋西岭听着他心脏蓬勃的跳动声,说:“你呢,你不回家吗?”

  他笑了笑,说:“不回去,家里不欢迎我。”

  宋西岭抬起了头。他没有听过任何关于傅珩之家庭的故事,他以为他和万千天之骄子一样,生来就被铺好了布满鲜花的路。

  一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到大都聪明好学,年纪轻轻就攻读了名校博士,之后顺理成章地当上总裁……

  傅珩之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疑惑,摸了摸他的头,说:“还挺八卦。”

  “……”

  傅珩之:“我十一二岁时生母就去世了,然后生父另娶,我出国读书,二十四才回国。和那家人两看相厌,懒得自找不痛快。”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宋西岭诧异地睁大眼睛,他没想到傅珩之的过去居然这么坎坷。

  傅珩之则暧昧地靠近他,呼出的热气洒在宋西岭的耳畔,手指抚上了他背部右侧凹凸不平的某处,蝴蝶骨和肩膀的中间。手指温热的触觉并不明晰,仿佛隔着一层屏障。

  这个位置,是这段时间以来,宋西岭从不让他碰的地方,可现在却被傅珩之轻轻地用手指反复摩挲。

  “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解释一下,这里是怎么回事?”

  细密的刺激如同电流一般从伤痕出发,在体内乱窜,宋西岭骤然滞住,他挣扎了一下,想推开那只手。

  感受到他的不安,傅珩之松开手,拥住了他:“好了,不强迫你说。”

  宋西岭停止动作,在温暖结实的怀抱里安静下来。他的眼睛闭上,缓缓地开口。

  “小时候烧伤的。”

  “怎么回事?”

  “爸爸抽烟乱扔,家里着火了,没人管,我没及时跑出去。”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宋西岭已经忘记了具体是何年何月,只有火舌舔舐皮肤的记忆时常出现在梦境,即使没有相似的热源,神经也会因为各种刺激而把痛觉反射到大脑。

  宋西岭从不碰那里,从不主动照镜子,洗澡的时候也只用凉水草草冲刷。不敢去公共浴室,不敢当众脱衣服,夏天不敢穿无袖t恤……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都成为了他的常态。

  他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这块丑陋的伤疤,如同守一扇门,一个通往他阴暗不堪的过往的必经之地。

  这是第一次,有人触及到了门外的一条警戒线。

  傅珩之叹了口气,他没有问具体情况,也没有评价什么,而是更紧地搂住了他。

  感受到额头细密柔软的吻,宋西岭舒服得蹭了蹭他的脸颊,说:“怎么了?”

  “心疼你。”他声音极低,以至于有些沙哑。

  心脏加速跳动,几乎要跳出了胸膛,宋西岭实在忍不住了,他胳膊肘一撑,抬头看着傅珩之,气息有点颤抖。

  “傅珩之,我……”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明亮而认真的眼眸在傅珩之深黑色的瞳孔中映出来,宋西岭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

  “我、我也……”直视着那样温柔的,平静如水的目光,他涨红了脸,声音越来越小,“心疼你。”

  该死,他刚才差点说出“我爱你”。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傅珩之的确对他很好,甚至有点喜欢他,但那绝不是爱。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表白的必要,他不能给傅珩之增添任何负担。

  傅珩之勾唇微笑,眼神温柔得无以复加。

  几天后他照常上班,宋西岭独自待在家里,捣鼓游戏的同时,抽空打了个越洋电话。

  即使早早编造了不回去的恰当理由,叔接起来的时候语气还是有点埋怨。

  “小天最近老问我你去哪了,吵闹得厉害。我之前和他说你最近回来,他一直惦记。”

  宋西岭无奈:“叔,你让他接电话。”

  对面一阵嘈杂,一个男青年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和宋西岭的相差无几,然而语气却大不相同,有种和年龄不符的违和感。

  “哥哥,你在哪里?”

  “我在国内上学,最近没法去找你,再过几个月去陪你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

  “五一我就回去,还给你带新衣服,新积木,回去后给你做蛋包饭,听话。”

  “……为什么你现在不过来?”宋天雪抽泣起来,“他们说你打算待在那里,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宋西岭握紧了电话,“谁和你这么说的?哥哥不是告诉你了,舅舅交给我一点事情要办,办完就回去了。”

  抽泣声逐渐变小,不一会儿怯生生的声音传来:“那我想过去找你。”

  “不行,”宋西岭断然拒绝,“你就在家好好待着,按时吃饭睡觉,这样哥哥还能早回去,知道吗?”

  “好吧,哥哥你去忙吧。”宋天雪委屈地挂了电话。

  嘟嘟的声音传来,宋西岭怔愣了一瞬,他的确已经有将近半年没回家见过弟弟了,宋天雪不高兴也很正常。他叹息了一声,躺在床上思考要不要抽空回去一趟。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他离开的时候宋天雪一定还会闹一场,照顾他的唐叔大概会趁乱离开,到时候他就真的不得不把宋天雪也带回国了。

  这样的事情之前不是没发生过。

  想起唐叔有些怨怼的语气,宋西岭又叹了口气。唐叔是他们的亲叔叔,照顾宋天雪有三年了,宋西岭依靠他,也感激他。毕竟换陌生人的话,很难保证弟弟的安全。可即使付出高额的费用,也不是人人都想天天跟一个傻子待在一起。

  他拿起手机给唐叔转账,犹豫了一下在原数字上多打了两个零,附了一条消息:“叔,给小天买个手机吧,能打电话就可以。以后家里有做饭阿姨和管家在就好,告诉他有事来找我。”

  唐叔很快收款:“怎么了西岭,你那边这么忙,弟弟这里我来就好。”

  “谢谢叔,以后你节假日陪陪他就好,我想让他适应一个人生活,钱还按之前那样结。”

  “好。”

  宋西岭扔开手机看着天花板,苦笑了下。

  他的亲弟弟,一个智力水平只有六岁的成年人,宋西岭怎么敢奢望他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