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极好, 却照不进牟星云心里了。
他清洌洌的目光注视着霍予，却又一瞬迷离。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也根本不了解他。
“霍予，你不能那么自私。”
在他喜欢霍予的时候, 霍予并没有重视这份喜欢, 也根本没有把他们的婚姻当成一回事。
在他心里, 这段婚姻只是拿来摆脱家庭桎梏的工具罢了。
但那时候他心里的喜欢比重很大，所以可以不在意一切外在的困扰。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会喜欢了。
他的心里已经丢失了喜欢的这一部分。
偏霍予却又不乐意了。
人性似乎一贯如此。
失去后才知道后悔，才想到要珍惜。
可惜晚了。
“响响, 你不能一棒子将我打死，也应该给我个机会弥补……”
霍予想的很简单。
以前是他错，是他不懂得珍惜。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醒悟了, 后悔了, 他心里舍不得牟星云，想留他永远在身边。
但好像有点晚了。
怎么办呢。
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心重新回到自己身上，让他的人从封闭中走出来呢。
霍予不知道。
他从未有过的失落，无力感侵袭了他。
“响响，你考虑一下好吗？”
霍予哀求着, 情绪有些低落。
牟星云却不为所动。
曾经他总在背后默默注视着他，可他呢, 却总是留下一个背影给自己。
他守着那个背影，守着一份无望的喜欢十年。
这十年里, 他从未想过放弃, 哪怕一刻都没有过, 因为他实在是太喜欢了。
可现在这份喜欢被霍予亲手给磨灭了, 他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甚至于, 喜欢这两个字, 都像是刺一般，深深扎在他的心尖上，密密麻麻的疼。
“霍予，我累了，不想再喜欢你了，也请你……放过我。”
霍予的喜欢，他求不到，便放弃好了。
现在这般，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可以只顾自己的喜乐，再也不用管旁人的死活。
牟星云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只有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如他这般。
如傅云染那般，到头来受伤的只有自己。
夜间有点冷，牟星云拿过床上的薄毯裹在身上，坐回了茶几旁。
他本在画画，刚才情绪有点激动，已经忘了自己接下来要画的内容。
但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再继续。
便对霍予说，“我还要画画，明天还有工作，霍予，你先离开吧。”
他不想情绪再受影响，那样会扰乱他的工作。
他已经失去了爱情，不想再失去工作。
这份工作于他而言，很重要。
他要好好跟温导学习，在实践中收获经验，而后去拍自己的电影。
“我知道了。”霍予不敢再强迫他。
他爬上顶楼的那一幕，霍予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那晚如果他再晚一步，他或许就再也见不到牟星云了。
想想都觉得后怕，很可怖不是吗？
他的情绪已经崩塌，他的思想已经混乱，即便现在瞧着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但医生告诉过霍予，牟星云的状态依旧很不好，必须用更多的关心和耐心去陪伴他，开导他。
逼迫是没用的，反而会把他逼上绝境。
“我先走，但你别再躲着我，行吗？”霍予声音地软，姿态放的极低，“我不会打扰你工作，但我想陪着你。”
牟星云沉默一瞬，才开口，“随你。”
霍予满意离开，内心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这几天被情绪折磨的快疯了，一心只想快点见到牟星云，将自己心里所有的话都告诉他。
可真的当他站在牟星云面前，却反而开不了口了。
他的确错的离谱。
是他太自负了。
收拾了东西，霍予离开，住在了隔壁房间。
霍予的出现，彻底打破了牟星云表面努力维持的平和，他一夜都没睡好，辗转间总是梦到十年前的种种，清晨醒来的时候，他仰躺在床头，胳膊遮住眼睛，躲避日光。
但眼尾的涩意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只要想到他这些年对霍予的喜欢，他就替自己感到委屈和难过。
情绪涌上来以后，就怎么都守不住了。
他渐渐蜷缩成一团，脖颈处有些疼，像是有针在扎似的。
空气中迷漫的柑橘香越发浓郁，其间苦涩滋味也厚的让人喉间发涩。
牟星云刚冒出龟壳的那一点儿脑袋，因为霍予的触碰，瞬间就缩了回去。
他又想逃了。
压抑的情绪侵袭着他，他无法挣开，也摆脱不了，便只能压抑住自己，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但这显然是最糟糕的行为，且这种方式也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起身，去卫生间冲了把冷水脸。
牟星云拉开窗帘，让阳光打在身上，内心这才感觉到一丝丝暖意。
明明是七八月的天气，他却觉得好像置身冰窖。
门铃响起的一瞬，牟星云身子不由微颤。
他猜，应该是霍予来找他了。
他去了入住的房间后，就不停给自己发信息，一条接一条。
便又让牟星云想到了过往。
那时候与现在是相反的。
都是他给霍予发信息，或分享生活中的趣事，或向他报备行程，或点点滴滴的心事。
总之，他锲而不舍。
霍予却置若罔闻。
想想都觉得有趣。
他们现在对调了呢。
不过虽然他现在不想见到霍予，但毕竟还有工作在身，也不可能就这么跟他干耗着，便去开门了。
霍予拎着早餐，侧身挤进来。
“这么早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他把早餐放在茶几上，又顺势在凳子上坐下。
“响响，洗漱了没有，过来吃早餐。”
牟星云关上房门，没回答，但还是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霍予勾了下唇，视线凝在他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情。
与以往不同的还有这一点。
往常都是牟星云的目光追着霍予，如今却是霍予追着牟星云了。
果然……
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啊。
有现成的早餐，不吃白不吃，牟星云拿过吃食，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顺带回复弥鹿的信息。
一闪一闪亮星星：【嗯，风景还行，你过来就能见到了。】
鹿：【不，星云哥你今天一定要拍照片发我看，你之前答应了我的。】
鹿崽崽撒娇，不等牟星云回答，便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内容简洁，只有一句：‘星云哥，求你了。’
软糯的腔调，清然的声音，具有少年感。
弥鹿就是那种，即便撒娇告饶服软都不会让人觉得无分寸或感到不舒适的人。
他性格脾性的确很好，虽然偶尔显得骄纵，但本性必然是不坏的。
牟星云无奈轻笑，回了条：【知道了知道了。】
他下次真的不敢再应承弥鹿什么了，这小孩实在理直气壮。
但幸好。
虽然某些事情是因弥鹿而起，但从本质上来说，却又与弥鹿无关，毕竟是粉丝行为。
不过说穿了，因为的确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弥鹿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在医院的时候就很担心，不知道以后还怎么面对牟星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他相处。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牟星云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也没有责怪他。
弥鹿便将自己一颗心踏踏实实落下，同样不再纠缠过往，与往日那般同牟星云相处。
当然了，不只是喜欢者、追求者，还是真的把他当自己哥哥。
所以近来瞧见牟星云状态不对，弥鹿便用尽方法逗他，希望他可以开心起来。
“弥鹿说的什么？”
霍予显然不爽，凝声问他。
他视线飘过来，落在手机上。
弥鹿的话，他当然听到了。
但他想知道更多的东西，想听牟星云说。
提前牟星云很喜欢跟他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可现在……
他好像怎么都融不进牟星云的生活了。
牟星云把他，摈弃在外了。
见牟星云不开口，霍予不再勉强，只是说，“响响，给我个机会行吗？”
牟星云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我一会要去工作，你自便吧。”
他拿了个三明治，起身又去拿了件薄外套，准备出门去采景。
他带了素描本，准备现场画一画。
当然，除了采景外，他还要选定适合的场景，并且跟对方洽谈好，在大部队来之前，把拍摄的地方选定。
这对牟星云来说，是全新的任务，他还是有些惶惶的。
好在温导之前已经选取了几个合适的地方，而牟星云只需要在这几个地方里选择一个最合适的就好。
他准备出门，却被霍予拦住，“响响，我想跟你一块去，我不打扰你，我就在旁边看看。”
霍予语气很软，是完全放低姿态的哀求。
牟星云却烦了，心底腾出不爽的情绪来。
他眼神有些冷，不再似以往那般柔软温润。
虽然情绪上他有些控制不住，也不想多跟人接触，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比以往更加坚定。
而对未来，他也已经有了坚定的选择。
“霍予。”
牟星云开口，语气严肃，他抿了抿唇，想用尽量温和的话语表达自己的心情，想了一会儿，才说，“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有你的工作，你不需要这样跟着我。”
“你这样跟着我，除了会给我带来困扰，其他什么都没有。”
霍予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被打断，“别说那些所谓好听的话了，霍予，如果你真的在意，就不会让我等你十年。”
“十年，已经够了。”
“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