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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沉不过此时车里的气氛。
宋屿安第一次坐进那辆大G的后排，宋屿宁也是第一次在他们两个面前如此安静。
她缩在傅凌清宽大的外套里，依旧轻轻地抖着，梦魇未尽。
宋屿安把人带进怀里，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今晚怎么回事？”
宋屿宁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临走的时候我特意让同事在外面等我，但他直接把我堵在了房间，还替我去打发走了同事...”
“然后他就硬拉着我，把我推进那间房、扑上来撕我的衣服，还想亲我...”宋屿宁的话越说眼神越空洞，最后仿佛再次被那段可怕的记忆抓住，又抖了起来，“我不肯，用力推他，可是推不开...他就掐我的脖子，还扑上来咬我...”
“他力气特别大，说什么平时乔予哥就是这样爽得要死，还让我也试试...”她的手不自控地抚上脖子上的那片淤痕，眼睛里又溢出一片水光，“他掐得我喘不上气，乔予哥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他求傅逾明不要碰我，又自己说，可以、可以先玩他...”这话从她的说出来实在太过煎熬，断断续续间竟大哭了出来，“然后、然后傅逾明就叫人把我按在门口，拖着乔予哥到了沙发上，让乔予哥当着我的面给他、给他...”
宋屿宁终于说不下去了，将脸埋在手心里，颤颤巍巍地大哭出声。
“宋屿宁！不说了！可以了、不说了...”宋屿安不曾想过傅逾明竟过分到这种地步，他出声制止宋屿宁，把人紧往自己的怀里揽，“怪哥，哥去晚了。”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了。
傅凌清静静听着后排的动静，一言不发，却将皮质的方向盘握得滋滋作响。
行至宋屿安公寓楼下，宋屿宁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了些。
宋屿安将她打横抱起上了楼，一直把人哄睡了，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人倏地抓住了手腕。
宋屿宁睡得并不安稳，意识朦胧间抓着宋屿安的手劲极大，嘴里喃喃念着：“宋屿安...清哥...你们别走...”
两个人轮番地在床边哄，好不容易宋屿宁的手终于松开，也不再叫人了，才轻手轻脚地锁了门离开。
这一晚沉重的气氛延续到了返程的车上。本各自有一肚子话要讲的两人，却一路安静。
终于回到公寓，傅凌清的手才覆上开关，宋屿安的声音在屋里亮起来前响起：“我尽快送宋屿宁回北京，她情绪稳定前我先回去照顾她。”
说完抚上傅凌清的手，按了下去，灯光大亮。
他抬腿向屋内走去，被人从身后拉住。
傅凌清心中凭空升起一阵不安，顿了几秒后松开宋屿安的手先往卧室里去：“那、那如果你回那边去住，应该住到宋屿宁回北京就好吧？没几天的话，只带几件衣服就可以了，我...我去帮你收。”
“傅凌清...”
还没走到卧室门前，宋屿安叫住他。他突然很怕听到宋屿安说的任何一句话，于是加快了脚步企图逃离，却还是被那声音拦了下来：
“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空气凝固了，傅凌清的脚步也跟着定在原地。他缓缓回头，望着宋屿安：“什、什么...？”
宋屿安经过他的身边，径直往里走去：“等宋屿宁回了北京，我们也...先隔一段时间不要见面了。”
傅凌清原本已很勉强的笑彻底凝滞在脸上：“你这是...要和我分手？”
说完随即反应过来，泄了气一般低语：“好像根本连分手也算不上...毕竟你都没有说过爱我，我们...应该也算不上在一起过。”
宋屿安心里却因为这话一窒，有些微微的抽痛。
转眼间他已经拖出了他带来的那只行李箱，将本就属于他的那些衣物一件一件叠进箱子里。
一件、两件、三件。
再没了。
宋屿安站在衣柜前良久，缓缓合上了柜门。
同居后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共用的，傅凌清与他之间的衣物只差了一个码，他也不在乎衣服穿得大一些，于是后来都默认按照傅凌清的尺码来买，两人穿衣都是从柜子里随手一拿，根本不用挑拣。
这么一看，他能带走的东西竟比来的时候还要少。
不知何时傅凌清走到了他的身边，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你的决定...和这个有关系吗？”
宋屿安抬眼，屏幕上是一段监控录像，地点为节目开播前拍摄定妆照的摄影棚。
他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按下了播放按钮。
视频不长，一共只有十多秒的时间，却能清楚看到宋屿安和傅逾明两人，距离极其亲密，中间宋屿安还一度压在傅逾明的身上。
视频结束在这里，没了下文，却足够人遐想连篇。
宋屿安的语气平静，转身问傅凌清：“傅逾明发给你的？”
傅凌清头点得艰涩：“刚刚，在你公寓的时候。”
那时宋屿安抓着傅逾明的腕子企图给对方一个教训，此时却被如此断章取义地截成了这样的视频片段。
这个片段里不仅有他看上去仿佛骑在傅逾明身上这样危险的姿势，还有傅逾明算不得衣着整齐地摸上他大腿的动作。
宋屿安望着依旧近乎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动也不动，只是开口问道：“你信吗？在你心里我和沈乔予是同一种人、做了同一种事是吗？”
“没有，我...”傅凌清从没有在感情上有过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时刻，话音渐渐低了下去，“那这个视频...”
宋屿安叹了口气，还是不忍骗他：“给宋屿宁拿包的那次，他和沈乔予在化妆间。他把开给沈乔予的条件，原封不动给我开了一遍。”
傅凌清依旧焦急：“你和他...”
“什么都没有，”宋屿安缓缓从地上起身，转向了他，“那是我把他按了。他的手腕应该还因为这个疼了好几天吧。”
傅凌清沉默了几秒，没有任何多余的纠缠，只是把手机锁了屏随手一丢，颓然地坐在床边。
一句多余的质问都没有。
这让宋屿安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说什么，傅凌清就信什么，从认识到现在，从没有一点怀疑。
曾生他养他的家庭回避他、在一起近六年的恋人隐瞒他，二十七年来，除了宋屿宁，他何曾遇到过这样一颗纯粹的真心。
可他现在却正一字一句地，伤害傅凌清捧在他面前的那颗剔透的心。
“宋屿安，你明知道我只有你了。如果我们分开，FAXA就没了，我唯一的路也没了，我只能再回到那个家去，过我最讨厌的生活...”傅凌清的声音痛苦极了，却又藏着一丝压抑，“我把一切都赌在你的身上，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用仿佛小狗一般的语气，委屈巴巴地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宋屿安有了几分不忍。
眼前是傅凌清的可怜模样，脑袋里却满是傅逾明没有底线的挑衅，和宋屿宁受了惊吓缩在自己怀里的颤抖。
这是一杆天平的两端，其中一头拴着重物，他做不到公平公正。
宋屿安再清楚不过，参加这个节目、公开表示对傅逾明的态度，傅凌清把一切都赌了上去，而自己成为了他所有的底气。
参加这样一个从一开始结局就既定的节目，傅凌清得不到任何直接的好处，除了FAXA惊人的人气和热度。
就算以后傅逾明冻了他的账户，命令所有大小唱片公司都不许与他们签约，他与宋屿安还站在一起，粉丝就是他最后的资本。
小作坊也好，个人工作室也好，他想过一旦脱离了梵亚未来的路会很难走，也想过可能遇到的所有艰难险阻，可他从来没怕过。
傅凌清以为再苦，有宋屿安做他的糖。
可他没想过，他的糖有一天要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去面对更多的苦。
他怎么撑得住。
一旦两个人分开，他所有投入过的东西便都会血本无归。这就是傅凌清的目的，他根本不需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只要把他们两人分开。
傅逾明一向如此恶劣，享受把其他人玩弄于鼓掌间带给他的成就感，看其他人被自己逼上绝路后的无助样子。
他总将自己放在胜利者的位置，对他手中的败者不肯给予丝毫的怜悯。
像从前傅梵瑛以温容漪做筹码安排他的人生，此时的傅逾明学会了相同的把戏，手伸不到温容漪身上，就用他在乎的其他人来要挟他。
“傅凌清，我...你知道宋屿宁对我有多重要，”宋屿安的声音有了片刻的迟疑，却还是说了下去，“对不起。是我自私了，傅凌清。我不能让宋屿宁有一点点的危险，她、她今晚那个样子...我真的害怕...”
“宋屿宁不是要回北京去了吗，傅逾明他没那么大的权力，他的手伸不到北京去的，你...”
他问不出口“难道我就一点也不重要吗”这样的话。有的选择一眼就可以看出该选哪个，甚至不需要标准答案当做参考。
他当然没有想过要和宋屿宁在宋屿安心里争一个谁高谁低的地位，如果他们两个之间必然有一架天平，宋屿安一定无条件地倾向宋屿宁的那边。
这样才是理所应当的，他安慰自己，这样的决定恰恰是组成他所爱的那个宋屿安的一部分，他本不该为这样的结果而心伤的。
可为什么他孤注一掷将他的所有都倾注进去的时候，天平的另一端偏偏是宋屿宁？
偏偏是宋屿宁，能让宋屿安如此决然离开的只有宋屿宁。
其他的任何人、任何缘由他都可以恨，唯独宋屿宁不行。
唯独因为对方是宋屿宁，所以他不能抱怨他的命运实在太烂，怒骂这世界对他从未公平过。
“傅凌清，”宋屿安接了他的话，问他，“宋屿宁回了北京，我还在上海。如果有一天相同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你怎么办？”
傅凌清猛地抬头：“我、我不会让他对你——！”
他可以与宋屿安住在一起，甚至每天接送他上下班，可不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偏偏傅逾明可以在他们分开的任何一个时刻，做任何令他后怕的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了，仿佛已经猜到了宋屿安下一句话要说些什么。
宋屿安再开口时，果然与他所料的丝毫不差：“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对吗？傅逾明今天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下公然带走宋屿宁，一样能让我，悄无声息地从你的视线里消失。”
“他威胁我，我可以对他动手。可他用我威胁你呢？”他终于转了身，徐徐走到傅凌清的面前，捧起他的脸，望进他的眼睛，“傅凌清，会有一天不再爱我吗？”
傅凌清的眼睛亮汪汪地，疯狂地摇着头，将他的手从脸侧拉下来，送到嘴边亲吻。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宋屿安的心思。
或许刚刚在酒店只是傅逾明对他的试探，对方也不知道沈乔予口中所谓的“他在追宋屿安”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对方眼里的他，曾经有过太多算不得稳定的关系，却从没见他给过谁一颗真心。
怪他刚才在傅逾明面前太过冲动，无异于自己亲口告诉傅逾明，宋屿安、和宋屿安有关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他最大的软肋。
傅逾明的手段的确伸不到千里之外的北京去，但有了更大的把柄握在手里，届时又何必再用宋屿宁这一把刀。
即便今晚的手段不成，等下次他亲自拿捏着宋屿安来威胁自己的时候，他照样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拿出去交换。
若再让宋屿安经历一遍宋屿宁今晚经历过的一切，只是想想已足以让他的心里充满恐惧。
宋屿安曾承诺过要和他一起走，就不会甘心成为绊住他的石头。所以只是提前帮他做了这个决定而已，殊途同归。
“宋屿安...”傅凌清的头低了下去，语气里半分委屈半分妥协，“你的东西...就不要带走了吧。等你想回来的时候，等你能回来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我。”
他张开双臂，紧紧抱在宋屿安的腰上。
明明几个小时前的决赛夜上才这样拥抱过，此时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只是几个小时而已，他却不知道下一个这样的拥抱要到何时了。
又或者，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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