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再会法赫萨[公路]>第19章 定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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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前一晚实在太累了,在冰岛同床共枕的这些日子里,宋屿安第一次比傅凌清更晚醒来。

是被人吻醒的。

也不确切。与其称之为吻,不如说是蹭。

傅凌清的鼻尖落在他的脸侧,一下一下地蹭,嘴唇偶尔从他的脸上掠过,留下一片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将宋屿安从梦里闹醒。

宋屿安皱皱眉,傅凌清把唇凑上来。他半梦半醒招架不来,下意识地推开,说,没刷牙呢。

意识清醒了些,眼皮却实在沉重,迟迟不愿睁开来,身边的人有什么动作,也懒得回应,只能随便任由人摆布。

下颚被人用虎口强行捏开,宋屿安有些起床气,刚要发作,嘴里一片甘凉。

他伸舌头抿了抿,一股清新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被傅凌清猝不及防喂了一颗薄荷糖。

他想要说什么,张嘴的瞬间冰凉的空气倒灌进口腔,冻得他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傅凌清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四目相对间将脸靠过来,和他嘴唇与嘴唇相贴。

大概是把这个当做了早安吻。

宋屿安原以为只是蜻蜓点水,打算草草应付过去继续睡。

谁知那两片嘴唇贴上来就不走,就这么静止地停留在他的唇上。他一时半会没有回应,就得寸进尺,湿热的舌尖卷了些冰凉的空气,轻轻往宋屿安唇缝里钻的时候,竟让他觉得这温度中和得很舒服。

他从傅凌清半拥过来的姿势里移开,又推了一下:“说了没刷牙。”

傅凌清把薄荷糖在嘴里咬碎,清凉的气息从嘴里破开,朝宋屿安扑面而去。

他退到一边去:“本来像想给你一个法式深入的早安吻,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宋屿安睡意当头,说这么几句话间也散了一半,他转过身看着傅凌清,手臂抬过头顶,挡着还有些畏光的眼睛:“现在这么体贴了?不是第一天早上的你了。”

身边的人闻言还真的往他身上凑。他往床边躲,傅凌清的手伸过来将他拦腰又扯回去。

逃了八寸,被拽回一尺,如此一来凑得反倒更近了。

不安分的手从腰侧流连到大腿,落进两腿之间,腕子稍一翻转,就将宋屿安叠在上面的那条腿抬了些起来。

“傅凌清,”宋屿安没拦他,只是张口说,“有点痛。”

撬开他一条腿的罪魁祸首流连到入口处,伸了根手指出去,指腹轻轻按压,宋屿安有些不适,轻吸了口气。

“肿了,”傅凌清语气沉下去,听起来居然有点自责的意味,“我又不是禽兽。”

昨晚一直泡在水里,润滑的剂量就用得少了些。大意了。

他将手抽出,转而拨开宋屿安盖住了眼睛的额发。

宋屿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睡又睡不着,只能缓慢起了身:“几点了?没到退房时间吧,我想再去泡泡...酸死了。”

他在床上坐直,厚实的被子顺着皮肤从胸前滑落,堆成一叠。他手握成拳在腰间顶按,酸痛难耐。

他撇头,对上傅凌清直勾勾的视线,在他身上四处逡巡。他没在意,问:“傅凌清,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像什么?”

傅凌清回神,没接住他的话:“啊?什么?”

“像几年没吃过肉的疯狗。”

宋屿安坐姿难受,只能跪在床上,一点一点用膝盖往床边挪过去。

抬手看一眼腕表,北京时间已经是下午。自从来了冰岛就没调过腕表的时间,它按北京时间走,宋屿安习惯了也就按北京时间看,不过是做八个小时的减法。

他从枕边捞过手机,开机,给宋屿宁发送信息:新年快乐。

划掉又点开备注为「妈」的对话框,简单的四个字打了一半,又退格删了个干净,转而在宋屿宁的对话框多加了一句:替我跟妈说。

几百条新信息,来自形形色色许久不曾联系过的微信好友,甚至有的忘记了添加备注,宋屿安到现在已经叫不出名字。

一眼看得出来是群发的信息,宋屿安一条一条不厌其烦地划掉。来了冰岛突然觉得做一个消失在其他社交圈的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落得清净。

心里装的事情足够少的时候,全世界仿佛都是自己的。宋屿安突然不能理解年轻时的自己,过分热衷于社交,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他和沈乔予好像还是因为自己加多了的社交技能点认识的。具体因为什么呢,事到如今他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沈乔予依稀说过,他喜欢能带他一起玩的人。

乐队也是这么组的吧?

宋屿安甩甩头,年纪大了,脑容量告急,最好还是不要想。

他一条条把未读消息划完,又把说不出身份的联系人从列表彻底删除,看着刺眼的红点终于从视野里消失。

神经病,别人都互道新年祝福,他反手给人家一波拉黑。

想什么来什么,刚刚才又想起了沈乔予,哪怕只是那么一点,那边的消息像感应到了似的,催命一样接踵而至。

宋屿安没想点开,打算在消息列表里直接标为已读,紧接着跳了一条新信息:「图片」。

人的好奇心真是该死地犯贱,这两个字比文字消息更有吸引力,宋屿安点开,一眼认出,是杭州灵隐寺前的梅花。画面里的花没光秃的树杈多,深粉色的零星开了几朵。

往年要一月中的时候才开,今年倒是开得早了许多。

他看图的时间早够沈乔予发好几句话过来,对面却重归了寂静。

沈乔予的意思不用多余的文字他们俩个也能心知肚明。大三的寒假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去杭州玩,宋屿安就是那时候跟沈乔予表白的。

那会的梅花开得特别多,他记忆里是黄色的。

从小没拜过佛的他那天跪在大雄宝殿里,侧头看着身旁刚刚成为他男朋友的人,对着佛像重重地磕了个头。

他在灵隐寺,向佛祖求了一段姻缘。后来五周年的时候,还去虔诚地还愿。

现在想想大概是求错了,明明求姻缘该去的是法喜寺。

“哪里的梅花?”傅凌清见他太久不曾动过,于是从身后靠近,“就是开得有点寒酸。”

宋屿安之前提起前男友时,微信也恰好跳出沈乔予的信息。此时备注就是这三个字的对话框就这么开着,他们聊了什么,都尽收傅凌清的眼底。

宋屿安松了口气,他有些感谢这个二世祖的素质,至少知道在第三视角不该随意议及别人的情感状况,不论是进行时还是往事。

“嗯,”他鼻音作答,听起来有几分敷衍,“灵隐寺,我的定情地。”

对一件事的态度从逃避、不愿去想,到正视、随意提起,是进步,是在放下。

宋屿安对自己的这种转变感到欣慰。

傅凌清没笑他也没问他什么,只是短暂的沉默后,说:“回了国有机会邀请你一起看看梅花么?”

宋屿安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有一点神经质。对方只是顺着他的话随口提起,他竟觉得在“定情地”这样搞笑的说法后问出这么一句是傅凌清的别有用心。

萍水相逢,谁会当真啊。

宋屿安笑,二十七岁了,总不至于还用十七岁的思维去应付问题吧。

想起之前傅凌清好像以为他在北京生活来着。他没转头,回复身后的那个人:“可以啊。等你有空了来北京。”

最终还是没有回复沈乔予的消息。

他其实还没完全放下。六年足以把相敬如宾的恋人磨合成没有血缘的亲人,无话不谈,没有秘密。

当然,他们之间的破裂源于沈乔予对他有了秘密。

碎了就是碎了,他没打算重圆。只是如果沈乔予发给他的不是这样一张已经追溯不到意义的图片,而是十万火急的大事的话,他还是会第一时间回复过去。

来自一种对家人关怀的本能,像对宋屿宁一样。

这很不对,也很危险,可他只能慢慢戒断。

宋屿宁头像边亮起未读的红点,他点开:「放假呢,我回家过元旦。妈就在旁边,要不要打个视频?」

宋屿安低头看看不着寸缕的自己,手指打字:「现在算了,晚上打给你。」

「你那晚上,北京时间得几点了。」

宋屿安想想也是,想说,那不然等他回家算了。

“雷克雅未克有跨年的烟火秀,你妹妹起得早的话,可以那时候打给她。”

傅凌清一直悄无声息,宋屿安没注意到他还在自己身后,被突然出现的一句吓了一跳。

他没应傅凌清,却在屏幕上把他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打了一遍,发送。

「好呀,我跟妈说一声。」

宋屿安几乎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阻止,却依旧没有对方的消息来得快:「明早我和妈等你电话。」

把手机丢回去,宋屿安扯下搭在暖风机边的泳裤,动作小心翼翼地往腿上套。

动作进行到一半,傅凌清又开始毫无预兆地讲话,这让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掷地有声:“我会去的。”

宋屿安动作顿了半秒又继续,没有转身:“什么?去哪?”

“去北京,”傅凌清说得格外认真,“到时候你说话算话,我们去看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