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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先是周围很冷，冷到人不停地寒战，然后又突然变得很热，整个人都在发烫。就好像冰与火从里外合力施加产生蒸汽带着灵魂一起飘离，同时头也昏昏沉沉，有无数个万花筒围着他无休止环绕，乱纷纷纠缠不清。
叶汀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这是又病倒了。
在无奈之余，他不敢置信地发现自己一向平静的心理竟然出现了微妙的转变，原本对生病受伤都不怎么在意，现在却源源不断涌现【讨厌】的情绪。而且与面对魏同时的反感不同，这种【讨厌】更像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急迫。
他在心里想了这么多，证明已然恢复了意识，但是眼皮上粘了千斤石重得就是抬不起来。四肢也无力挪动，好像晕倒后一直皱着眉，当下只觉得额头发酸喉咙发紧。
听觉开始渐渐恢复，环境里悉悉索索的小动静像蚂蚁啃食。
耳边时隐时现出更明显的动静将这一切都盖住。
太熟悉了，不用等到视觉恢复已经能猜出是有人沉默削苹果的声音。
突然，有点馋苹果了。
叶汀用尽力气努力地让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朦胧的多重影愈加清晰。
看样子是白天，阳光透过没合拢的窗帘投射到墙面上，细碎的光亮组成金色长条晃来晃去，耀眼到令人目眩。
“叶汀，感觉怎么样，你吃过安岩给配的药就睡过去了，现在好些了吗。”
叶汀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下一秒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一双暖烘烘的手轻轻附上。
“你的体温摸不出来有没有退烧，”林枫烨叹口气说道，然后又把被子掖了掖，“什么也别想，再睡会儿吧。”
这人的声音好像有魔力。
话音刚落，叶汀的大脑就像机器接受指令一样，听话地在朦朦胧胧间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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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半夜，墙上的影子也在冷冽的月光下被拉长。
即使关着窗户，还是能听到外面呼呼喧嚣的风雪声，让人心生恐惧。
林枫烨坐在旁边鼓捣着他的电脑，听见动静之后马上丢下手里的东西来到床边。
“坐起来，喝点水。”
叶汀因为发烧出了一身虚汗，略长的头发耷在肩头，脸色苍白嘴唇干燥，身形更是瘦弱憔悴。
林枫烨将人轻轻扶起来，手下就像摸着一具骨头架子，没人注意到强装平静眼神下的心疼与暗自攥紧的拳头。这人心里正在复习十全大补汤的熬制方法，早些时候就已经用”玄青城独家制造的锅碗瓢盆“引诱宋楠并且换来了独家配方，只要浅浅练习一次绝对不输高帽子厨师。
他动作更加温柔地将人靠在床头：“饿不饿？头还晕不晕？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汀耳朵恢复了但是嘴还有些迟钝，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这么小幅度的一个动作，就够他又晕了个几秒，闭着眼睛缓冲好久。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林枫烨的嘘寒问暖。
“袁叔吗，进来吧。”
袁昊推开门，手里的托盘上有一碗鸡蛋羹，飘出淡淡的香味：“小叶汀醒了啊，那太好了，来来，我做了一碗鸡蛋羹，生病了就适合吃这个。”
“谢谢前辈。”
叶汀轻声说完才发现这副嗓子已经全哑，破锣到不行，说出口的话轰轰隆隆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放心，食库里储备很充足。”
袁昊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短暂慰问了几句就很识眼色地离开了，心说天气突变，店里应该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林枫烨端着鸡蛋羹，舀一勺吹了吹，喂给上半身靠在靠垫上的叶汀。
“我听袁叔说，之前也出现过几次这种突然降温的情况，算是很少见的，不巧被咱们赶上了。”
“唔，”叶汀吃下一口鸡蛋羹，有气无力地回应，“我倒是经常生病，不算少见。”
林枫烨突然放下碗勺上身前倾，神色严肃地紧盯：“你不会也觉得这是巧合吧。”
“……”叶汀长出一口气，语气还带着病刚好的软绵，“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林枫烨立马沉声更凑近一步，“是黑潭故意的。我已经查过了，近十年只有一次温度骤降，而那次是因为系统故障，人们损失惨重甚至爆发小规模的□□，所以玄青城管理局公开道歉加以补偿，甚至放下誓言说一定会改善系统，让电子天气更遵循春、夏、秋、冬的顺序，这才平息了众怒。”
叶汀将手揣进袖子里，头身侧了侧，想要与眼前快贴到自己的人拉开一些距离。
“你心里都明白，对吧。”林枫烨伸出胳膊架在床边，分划出一片区域，将人整个揽在眼前让其避无可避，“让他们值得花费这么大代价的，就是你，叶汀。”
“代价不大。”
“嗯？”
叶汀面色如常：“可能十年前玄青城还会在乎人们的情绪避免影响城区稳定性，但现在是机器控城，别说温度骤变，就算每天固定下冰雹，人们又能有什么怨言。”
林枫烨闭口沉默，心里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人力在智能面前已经越来越渺小，也侧面说明了黑潭计划具有吞噬心理的恐怖，更重要的是——
“你想说，他们了解我的弱点，接下来会针对采取攻击。”
“啊？”
“这点不用担心，也不过就是晕倒了一天，他们目前只想小程度进行威胁，逼我们着急而已。”
“？汀哥你不会能听见我的心声吧？”
叶汀笑道：“听不见，我只是看你的表情猜的。”
“哦，那就好，就算你能听见最好也把我屏蔽掉，不然可会后悔的。”林枫烨脸上严肃褪去，挂着戏谑的笑容拉长音道，气场瞬间两极反转。
叶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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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寒风袭卷苍茫大地，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温和的季节还没发挥完全就已经过去了。
叶汀吃完了鸡蛋羹，坐在床上捧着装满热水的陶瓷杯子暖手，扭头望向窗外喃喃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比较怵冬天的。”
“别怕，本少爷早有准备。”
哗——！
林枫烨一边说一边打开衣柜，还同时给自己配了华丽的特效音，让叶汀的病颜难得露出笑容。
一排排花里胡哨的棉服大衣与这个木色简约的衣柜极其不匹配，彩虹上的七种颜色像集邮一样全部集齐，割裂感严重到没眼看的地步。
“当当！绝对贴心保暖！”
叶汀扶额：“你的审美还真是……高度统一啊。”
“任君挑选。”
“可以不选吗？”
“当然可以啊，咱们家不实行强权，你不选就一天一件按着顺序穿，雨露均沾。”
“我选。”
在对面期待的注视下，叶汀无奈挑了两件比较朴素又比较厚实的。
“好了，天色还晚，你再睡会儿吧。”林枫烨整理衣柜头也不回地说。
“嗯。”
“不困的话就养神休息会儿。”
“嗯。”
“你别在脑子里想太多事啊，现在除了把身体养好没有更要紧的了。”
“嗯。”
林枫烨扭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本来心里远的近的想了许多事，突然间好像被一键清空，这举动要是在计算机领域发生就是重大灾难，但现在充其量算辅助性正向操作。
杂念消失，他只剩下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生病的时候，好乖，像捋顺了毛的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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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已经被调整到了一个十分舒适的温度，让人不由自主想静静地发呆，事实上叶汀已经在这么做了。
林枫烨喜欢叶汀发呆的样子，于是不再打扰，轻轻关上柜子，走到桌子前继续钻研电脑。
叶汀眼神微移，看到桌面上有个黑蓝色的方片通过导线与电脑相连，他猜测那个应该就是林龙留下来的芯片。
“我能看看吗？”
林枫烨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胳膊搭在椅子背上向他这边转身：“可以是可以，只是我爹……段位太高，这么多年我愣是打不开这东西。”
能让这人说出这样的话，估计这芯片是被点了死穴。
林枫烨把芯片从转换器上取下，走过来递给叶汀：“诶，你可千万不要问我问题，我连这个的门槛都还没迈进去，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个做成芯片样子的石头片，其实什么信息流都没有只是个精雕细琢的装饰品。
叶汀左右看了看，也只能对其外表做出一些判断，最后摇头道，“我也看不出什么玄机。”
这下子，直接被林枫烨和叶汀双双点了死穴。
彻底活不过来了。
“不管是政府还是黑潭都想得到它，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宝贝。”林枫烨接过芯片对着光看了看，奈何这东西死气沉沉完全不透光。
“只能说明他们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英雄所见略同。”
“找到他们才是解密的重中之重。”叶汀正色道。
“我刚说的话你果然没往心里去！”林枫烨眉头皱了又舒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举起手做回答问题的姿势再度声明，“你先养好病才是重中之重。”
这人说完帅气的话，秉持着【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的宗旨，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坐在桌前披上黑客FOX身份包装手指在键盘上纷飞。
叶汀喜欢林枫烨工作时候的样子，更喜欢他安静干正事的态度，自己也不去打扰这少见的场面，抽出裹在毯子里的手，安静喝下几口热水，胃里暖暖的能让心情变得稳定。
听声音，窗外的雪也比之前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