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一遍遍被抛入空中，又落下。银色幻影不断旋转，物体之外的光亮正在四处飞溅。
不料下一秒——
不小心扔偏了…
叶汀闭着眼睛，直接伸手接住。
他松开时语气冰冰凉凉：“正面。”
打开果然是数字面，林枫烨还没来得及鼓掌外加把人吹得天花乱坠，就被一个手势及时制止。
叶汀往前指了指，他也倾身往前面左右看去。
现在潜水船正笼罩在一个比远处的蓝色还要更深些的阴影里，看来是到站了。
林枫烨操纵船体升降管道，使它向上一直到伸出水面并且吸附到正对着的那个门上，透过显示屏短暂认证半分钟。
“这就是杨乾口中的那个玄青城多年之前用于出海捕鱼的大门吧，果然全面封锁着。”
“上去看看。”
木目被嫌碍事直接塞进背包，拐杖被林枫烨一手拎着，然后两个人顺着管道上的梯子向上攀爬。
爬到尽头的时候是一面堵死了去路的墙。他们现在不知道这个墙的具体材质，不知道具体厚度，更不知道对这面墙下手会发生什么。
叶汀一只手贴在墙上，神色严肃。
“怎么样？”林枫烨盯着叶汀的脸，紧张兮兮地问。
“可以肯定，它没有通电。”
“……”
竟然无法反驳。
“总之，”林枫烨把背包拿下来：“我先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工具吧。”
“我认为可以撬锁，”叶汀语气十分认真，顺手接过来自己的那跟拐杖，“我回去移动通道，你在这里盯着。”
“可行是可行，但是搞不好会有警报。”林枫烨垂着眉眼陷入思考。
“有警报不是更好？”
嗯？对啊！
林枫烨瞬间反应过来了叶汀的意思。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原本就是要见到黑潭组织，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能保证到时候的局面，所以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有警报与无警报，被抓与不被抓结果都没什么两样。
换句话说，【被抓】对他们来讲，就相当于天上掉馅饼的捷径。
“好，你去调整位置吧，这交给我。”
“嗯。”
手杖的哒哒声回荡在有限的空间。叶汀回到操控室，虽然对为了适应船舱而变形后的操作盘有些陌生，但是刚刚已经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完整阅读了说明书。
他扭动旋钮，控制通道以比正常慢十倍的速度缓缓向右上方移动。
“OK！”
直到听见林枫烨喊了一声才停下。
船舱里温度极低，手放在按钮上不一会儿就冻得发红。叶汀搓了搓手，爬回到通道上方。
那个门上已经贴着很多机器，导线凌乱散落在两侧，像个被无数听诊器检测的密闭盒子。
他没说话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一边耐心等待，在刚才的几分钟里这边还没结束战斗就已经彰显出了困难。
不像传统的钥匙孔用一根铁丝就能撬开，这种加强版电子密码锁就要更加麻烦一些。更何况现在靠近玄青城的边界，网络信号已经变得很差。卡顿已经不是主要问题，重点是似有若无。
信号就像蜻蜓点水会在关键节点飞得杳无踪迹，机器和操作机器的人可都经不起这折腾。
林枫烨并不急躁微微颔首，拔掉自己皮带链子上的一个铁片，然后将其插入电脑。待到把“蜻蜓”绑回到水面上之后便继续想办法破解密码。这个锁既然成功把玄青城封闭了这么久，肯定不止一道工序。
“别着急，快好了，”林枫烨说话速度很快，“这个比当初困住你和楚绛的那玩意儿还要复杂两道。”
他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心里想道，这还没进去怎么可能就被难倒在门槛前？之前一直没被破门而入过一定是因为还没遇见他。
一串串代码像隐形触角四处寻觅钥匙的藏身之地。回车键被重重按下，代码们成功找到入口，功成身退。
电子锁亮起幽蓝的光芒，随后像是被驯服了的野兽一般自动输入了正确的密码。
咔哒，门开了。
“怎么样？”林枫烨挑了挑眉，话里话外求表扬。
叶汀伸出大拇指，一点头：“嗯，是挺牛的。”
这还没结束，之后林枫烨不仅在网络世界胖揍了一顿防火墙，还弄了个什么复位系统搞得这个密码支离破碎，最后又一键换成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新密码。
又厉害又幼稚，他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人打开门之后继续往里走，里面的温度比在潜水船里的时候还要低。
黑漆漆一片。要不是这里面只有这个类似隧道单一方向的直路，连鸽子和骆驼都极大可能会分辨不清前进的方向。
林枫烨摸黑拉住叶汀正在杵手杖的胳膊，抱紧。
“怎么了？”
“我怕黑。”林枫烨说得理直气壮。
叶汀笑了一声：“你一个黑客怕黑？”
“……我是怕这座黑城行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手可一点没松，叶汀也不去管他，只是默默把拐杖换到另外一边的手上，脚步放慢。
两个人又走了好久，隧道就好像无边无际。可想而知这个玄青城得多大，走了这么久居然连个墙都没穿透！
叶汀杵着拐杖的手不时地蹭着墙壁以确保还走在主路上，另一只手还得当做“怕黑”人士的心灵支柱。有点心累但也没其他办法，只好保持这个状态往前一步步挪动。
这确实是出海捕鱼的通道，空气中掺杂着海盐与鱼腥味，有种恶心的压迫感。
突然，一点风迎面吹过。
“汀哥，有风。”
“嗯。”
叶汀走近先用拐杖探了探，发出两声闷响。很明显，前面又是被一堵墙堵住了去路。
周围暗得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他眨了眨眼感觉自己都要有点夜盲症了，又动动被林枫烨抓着的胳膊。
“先松开，应该是到了。”
“这么快啊。”
“……松、开。”
林枫烨不情不愿：“好吧。”
叶汀感觉一身轻松，谨慎迈了两步向前用手触摸那面墙。很光滑，还有点湿漉漉的。
这么久没有打开的门水汽竟然还有留存，不符合常理。
这个时候一束光突然从后面照过来，吓了他一跳。叶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想林枫烨为什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敌人可能有新型武器，他边想边缓慢地转身。
结果，是那个前一秒还声称自己怕黑的家伙现在正眉眼弯弯地拿着一个发光的东西，由于逆着光还看不到这个人的表情和他手上拿着的具体物件。
叶汀眯起眼，用手挡了挡光源。
“汀哥，还说我没常识呢？手机有手电筒功能都不知道？”说这话的人语气明显带笑。
但是下一秒，这人的手机就被一棍子打飞。
再下一秒，发光的手机就被叶汀接住反过来直直照着林枫烨。
这下子把他的笑容看得更清晰了，是一种耍人得逞的坏笑。
“行了，你最有常识，快来看看这个门。”叶汀无奈摇了摇头。
“门？”林枫烨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走到叶汀身边，他这才注意到，这是个跟最外面那个门长得一模一样的一扇。
他用两声咳嗽无效掩盖了一下自己的笑。
“应该是和刚才那个门密码一样，咱可是先试试。”
咔哒。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我记得，这就打开了。”
叶汀沉着声音，但情绪上还是有点别扭，他把手机扔回给林枫烨，杵着拐杖二话不说就往里走。
“哎！真生气了？等等我啊！”
-
这里面像是个废弃的库房。两边望不到头，根据猜想应该是围绕着玄青城靠海的这一侧而创建的特定区域。
目前能看到的有很多最原始的捕鱼工具，还有好几张已经破了大洞的渔网挂在一边像年久的蜘蛛网一般，也有生了锈的先进自动捕鱼机器人正满身伤痕地倒在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比刚刚还要浓烈的海水腥气甚至掺杂些腐蚀的味道，总之混在一起能引起人肠液倒流的生理反应。
两个人也因此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
两分钟后，又双双来到一个看上去不太结实的小门前，破旧到看上去好像一碰就倒的程度。
事实上，它也确实一碰就开了……
两个人还没从这弱爆了的小门里缓过来，就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现在映入眼帘的应该就是玄青城的地下一层，但一言难尽，有点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非典型贫民窟。
至于为什么说是非典型呢？
这里看上去很穷很乱但是没有人吃不饱穿不暖，要说卫生情况不良的话也就是灰尘沙土多了些，主要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最起码看到人们碗中的饮用水都是清澈干净的。
这里面的人精神面貌都很差，眼神暗淡无光。有一部分身体情况看上去就病恹恹的，脱相的，皮包骨头的处处皆是。
但更奇怪的是也有活蹦乱跳看上去比叶汀还要健康得多的人存在。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林枫烨抬头感叹道，“能建造出这种氛围的地方也是不容易。”
叶汀顺着眼神也向上望去：“这很正常，毕竟是立体城市，每一层按道理应该都是没有天空的，还不知道最顶层能不能看到，没有人上去过。”
这话说的是事实，但这里也不是全黑的，只是没有自然光的存在，人造光可是不少。
现在往上看去也能看到不怎么蓝的蓝天以及不怎么白的白云——是张偌大的电子屏天幕。
细看就能看出来非自然的粗糙分辨率，但是这里面的人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只把天空当成确认该不该睡觉的时间工具看待。
-
叶汀和林枫烨从门里走出来，周围没有想象中的重兵把守，也没有过来抓捕他们的敌人。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到有点古怪。就连路过的人都没有对他们这两个陌生的存在感到疑惑。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眼里的茫然很快消褪。
“走吧，先看看情况。”
结果还没走出一步，叶汀就被一个迎面如飓风跑来的男孩子差点撞到肩膀。
“哎！小心！”幸好被林枫烨从后面紧急一拽，要不然凭那个冲击力肯定得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经历过一次相似事情的叶汀：“……”
“我还是得好好抓着你才行，这扑过来的人实在太会趁其不备了，”林枫烨絮絮叨叨地说，然后转脸伸手继续道，“喂，小孩，你发传单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来给我一半，帅气哥哥帮你发。”
那个男孩惊慌失措后退正好踩在一块石头上，手里的东西如天女散花洒落一地。他踉跄了一下，无暇顾及左右，只是迅速往后瞄了一眼发现来不及捡，直接转身继续往前跑。
？
林枫烨和叶汀目光齐齐向后看去，尘土飞扬，足足有一排AI在后面加速向这边。
叶汀神色蓦地一沉，静静盯着那群AI。
造孽啊，又是出自他之手。
有几个继续往前追，还有几个留下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捡起了男孩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随后继续追了过去，都完全忽视了眼前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两个人。
林枫烨扇了扇面前扬起的尘土，看到叶汀的神色就猜到肯定与那些行走的铜铁有关，赶忙把手里的纸递出去用于转移注意力。
这是他刚刚趁机从地上捡起并且在AI兵赶到之前藏起来的，平时练魔术的手速可算起了些作用。
揉成团的纸被打开，上面清晰地写着两行大字——“加入我们！一起逃走！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红色的字体写得恣意随性，心潮澎湃抒发出强烈愿望。只不过从刚刚的追逐中能看出，终究再怎么肆无忌惮也仅限于这张纸的范围里。
“啧，无论在哪都有这样一批人吧。”林枫烨摇了摇头，干巴巴地说道。
“但是他们不知道外面还有许许多多人，想进都进不来。”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才被打破。
“继续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