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闵行骨子里对人性的掌控还是非常敏感, 只是平时刻意收敛。
他知道徐子淇在意什么,被一个自己眼里平庸的人的比下去,就算是为了面子, 他也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回去时已经时凌晨,戚闵行转悠到白思年公寓楼下,房间的灯依旧是暗的。
第二天, 他是被秦理的敲门声吵醒。
“徐子淇呢?”
戚闵行有点头疼, 没带沉水香在身边, 他不太习惯, 揉着太阳穴, “打发了。”
“我知道,人呢?起码保证人不能出事儿吧。”
戚闵行放下手, 眼神探究,“你…..特意为了他飞过来?”
秦理不假思索, “难道你想开罪徐家?”
看秦理一心为公司打算的样子,戚闵行收起自己擅自揣测之心,“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能出什么事儿。”
秦理脖子一梗, “那白思年能出什么事儿?”
“你查到多少了。”戚闵行懒得废话。
“不知道、在查。”秦理扔下一句话, 去找徐子淇了。
戚闵行是真的不担心,倒不是完全不在意徐家,是徐子淇也不是会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只有白思年那种傻子, 才会把喜欢的人当成全世界。
信誓旦旦说着白思年没事儿的人,隔天就回来了。
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出现在戚闵行门口, 还欲盖弥彰地把牛皮纸袋藏在背后。
“你什么表情?”
秦理唾液划过喉咙, “和你说件事,你别激动。”
“什么事儿, ”戚闵行惨笑,“我还能激动。”
“那什么,进去说吧,”秦理拉着戚闵行进去,让他坐下,“你扶着点啊,我和你说。”
戚闵行单手绕道他背后,抽走牛皮纸袋,打开。
秦理躲在一旁,语速飞快,“白思年除了上班之外,长期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他家房子还是租的,账户上没什么前,前几天才进账一笔收入,很快也转入医院了。”
戚闵行哗哗翻过资料,一目十行,反复要将每一张纸盯穿。
这样的眼神,还是戚闵行在拿下海岛项目时出现过。
他急了。
他越急,越冷静。
秦理看到行程单的时候一秒都不敢耽误,生怕被牵连。
直到戚闵行松了口气,把资料放在桌上,靠向沙发,揉了一把脸。
“嗯?”秦理觉得这反应不对,难道是回天乏术了。
他指尖捻起面上那页资料,生病的人不是白思年,是他父亲。
“有医院的报告吗?”戚闵行早已料到,他当初给白思年这么多钱,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白父。算上学业,毕业时间可能撞上白父身体恶化的时间,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难了。
但是白思年犟得,没要他的钱。
秦理重新整理了资料,递给戚闵行,“这是医院的资料,还有,叫Jessica的没什么问题,也是工作上有些问题,他上学时棒球打得不错,学分不高,几份职位申请都被打回。”
“嗯… 先处理这个人的工作问题。”
秦理偷偷竖起大拇指,大爱啊,大爱这是!
关于医院的事,戚闵行没做决定。
白父现在必须接受手术,但是欧洲的医疗费用很高,白父过来的时间不长,不知道白思年选择的医疗保险怎么样。如果他本人出面,白思年肯定不会接受。也容易刺激白父。
戚闵行乘坐最近的航班,飞回国内,带着白父的资料找到自己投资医院的医生,要求以病例为样本,联系最好的医生。通过医院的关系,联系上白父的主治医生,了解白父具体情况。
白父的医疗费逐渐递增,需要的药物越发昂贵,他购买白思年作品支付的那笔钱,最多能撑一个月。
戚闵行以捐赠医疗设备为由,和医院达成合作,选择一位病人进行无期限治疗帮助,条件是不给病人及其家人增加心里负担,也就是说医院需要对白思年保持之前的医疗费用输出,额外的费用才由戚闵行支出。
这不是短期的事情,戚闵行这次回国把自己的东西都从国内邮寄到白思年对面的公寓。
不过现在的白思年没有那么傻了,自从知道白父生病之后,他就一直在学习相关知识,当看到账单上那些小产量的药物对应着便宜到离谱的价格时,他立即去找了护士。
护士收到的消息是,特例捐赠。
白思年拿着病例和缴费单咨询了其他医院的医生,结果是这个治疗方案完全没有问题。这些药,造假的可能性也很小。
唯一的答案是,真的有一个好心人在默默帮他。
什么人?天使吗这是。
太巧了。
高价收藏他的画,夸张的投资,还有好心人的捐助。
幸运之神总不能是在他家迷路,出不去了。
这风格太熟悉,只能是一个人。
白思年找到医生,希望能当面给捐赠他的人道谢。医生领着他去医院走了一圈,“Bianca,给你捐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看,这些设备都是他捐的,而且,他们还同时捐赠许多儿童患者,如果你执意要以私人方式道谢,这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也需要陪你一起 。Bianca你不必担心,医院会出面对捐赠机构进行感谢和宣传的。”
“啊…这样,”白思年又觉得是自己想错了,“我明白了医生,谢谢你。”
白思年回去,突发奇想,给购买他作品的账号,发了一封邮件。
「最近很幸运,许多问题都被别人解决了。」
他盯着邮件看了一会,逐渐感到尴尬。对方是有妻子的人,他这样太唐突,前言不搭后语,将邮件撤回。
很快,他又收到了新邮件。
「不是幸运,是你的付出得到回报。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儿,但你应该是个很努力的人。」
「谢谢」
白思年心事重重,关灯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疑云就会越来越厚。
白思年摸黑爬下床,拉开窗帘。目光在楼下搜寻。
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路灯下只有一个环形光晕,没有人站在那里。
算着时间,戚闵行应该已经离开两周。
或许就是幸运吧,白思年决定不去想了,不管是谁,现在能帮帮他总是好的。
戚闵行躲在树后,手掌中捏灭了烟头。
房间灯光已经熄灭,白思年影子隔着窗帘晃动,他以为白思年回去卫生间。突然拉开窗帘的时候,他差点被看见。
幸好天色暗,他穿的黑衣服。
自从在楼下碰面后,白思年没拉开过窗帘。
今天秦理说白思年去找了医生,大概是开始怀疑了。
戚闵行慢慢走回去,脑中想着医生的话,白父病情突然恶化,手术不能再拖。国内的医院已找到了最好的医生,但是在英国,想要带走白父,白思年不会轻易被糊弄。
最后的碰面,或许无法避免。
一到家,海海就冲上来,扒拉他的裤腿,嗷嗷叫。
戚闵行蹲下来,摸了摸狗头,温柔说道:“对不起啊,回来晚了。”
他给海海碗里加上狗粮,趁他认真吃的时候,把他的后腿抬起来,给他上药。
一点常见的皮肤病,但戚闵行很小心。很难想象这是当初一脚把小狗踹出去的人。
这是白思年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在海岛的时候,戚闵行只是想随便买一条小狗给白思年解闷。可惜他不讨白思年喜欢,两人都没给他取名字。
白思年走后,戚闵行把它从海岛接到身边,取名海海。只有海海闹腾的时候,戚闵行才会想起,自己曾经得到过白思年独一无二的喜欢,自己又是怎么伤害他的。
这次回国,也是特意接海海。
这小狗粘人的很,一定要人陪着。
等海海吃完,戚闵行对它说,“去把你的衣服拿过来,他睡了,你可以出去玩了。”
海海听到出去玩,耳朵刷地立起来,叼着衣服围着戚闵行转。
担心白天会碰到白思年,戚闵行不会在楼下活动,可怜海海最近都只能等天黑了才能出去玩儿。其他小狗都睡觉了,只有几只流浪猫陪他。
戚闵行心中觉得还挺对不起海海的,但他和小猫也玩儿得不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傻子,走了,回家睡觉了。”
海海又去扒拉戚闵行的裤腿,玩儿累了,要戚闵行抱着走。
戚闵行抱孩子一样,让它的头放在手臂上,纵着它耍赖。
联系英国医院期间,白父病危一次。
戚闵行听闻消息,从英国赶回来,白父已经挺过来。他和医生聊了情况,也没什么能做的,他没资格去探望。只能回去。
几天不在,他脚步不自觉地转向白思年楼下。
这个点,白思年应该在电脑面前坐着,过一会着就洗漱睡觉。
戚闵行心里惦记着怎么找个合理的理由转院,快走到楼下才发现白思年坐在长椅上,他下意识找地方躲,左看右看,没有遮挡物,白思年肩膀一耸一耸的,头几乎垂到胸口里。
戚闵行停下仔细看,发现白思年在哭。
泪水无声地流到的下巴,滴到裤子上。
今天没下雪,气温依旧低得可怜,他这么哭下去,第二天脸上该疼了。戚闵行抬头,看了看他家的窗户。
大概是白母在家,白思年不能回家哭,他现在才是一个家里最应该坚强的人。
戚闵行生出一股无力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白思年最好的,隐瞒或者坦白,都是错。
白思年哭着哭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尖勾着塑料袋,隐隐传来三明治的甜香。
他惊愕抬头,对上戚闵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