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闵行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白思年, 多数带着一点哄骗地宠溺,叫他年年。
年长者看小孩,总觉得对方幼稚, 什么都不懂,也不用懂,只要乖乖听话就行。
现在他清晰地感受到白思年的变化。无意中看见白思年的成长, 戚闵行心中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的手心都发凉, 克制不住地想要亲近白思年。
但他又不想惊扰白思年, 小孩还没完全长成, 他很珍惜这一段时间。参与到白思年的成长中, 看着他变得成熟,在他的生命中刻下永恒的, 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比任何的掌控都让人亢奋。因为白思年的一举一动里,都暗藏着他自己的影子。
这是命运和时间赋予的, 只有他,在恰好的时间遇见白思年,引领了白思年的成长。
白思年的思维, 语气, 行为方式, 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他的影响,这是两人灵魂的重叠。
光阴不可追,如果错过这段时间, 他到死也会觉得遗憾。
白思年坐在阶梯上,手肘撑在地上, 靠后坐着, 懒散的样子确实和戚闵行有些像,只是少了点风流味道, 多了一点颓然。
头顶只有一盏不甚明亮射灯,把白思年的目光照得昏暗不明,下垂的,可爱的眼尾也变得暧昧,让那可爱变得不再纯粹。
哼。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你做什么,还要我允许?”
尾音上挑,像一排密密麻麻的小钩子。
戚闵行拿出薄荷味的烟,咬住烟嘴,按了两次火机才点燃,白思年现在对他而言就是一杯烈酒,他沾染一点就能丧失理智。
光是闻闻味儿,都觉得心醉。
他吸一口,把烟闷到肺里,让头脑清醒一点。
王总说他现在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对白思年上头,他表面否认,心里却不那么笃定。
现在他必须承认,白思年对他的吸引力,足以让他,头脑发昏,昏到没有底线。
白思年在昏暗的灯光下仰头看他,仰望的姿势,眼神却轻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如果是别人,戚闵行会觉得被挑衅,但是对象变成白思年,他觉得,可爱的小孩带上男人天生的高傲,这模糊的,介于青涩与成熟地带的性感,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我也要抽。”白思年说。
戚闵行顿了两秒,找回声音,“小孩抽什么烟。”
他嗓音都有些哑了。
白思年的无所谓地转回头,站起来朝大厅走,烟而已,适应生那里多得是。
戚闵行看出他的意图,拉住他,把一根烟塞进他嘴里,按下打火机,心甘情愿地为他服务。
白思年也不矫情,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低头凑近火焰,火光照耀着他的睫毛,卷而翘,不十分密。
戚闵行盯着他微抿的唇,视线落到他贴着唇的指尖,中间夹着的,白色的烟。
他看着烟头被他含在唇间,一会又离开那那片嘴唇。
他大脑无暇思考,连白思年唇上的纹路都在他脑中被放大。
白思年不会抽烟,他只是吸了一口,就将烟吐出来,不知道怎么过肺。初学者都是这样,模仿着表面的动作,不懂尼古丁要进入身体,才能真正的刺激神经。
一大口烟喷到戚闵行脸上。
这样冒犯的行为,却让戚闵行很受用。他纵容着白思年对他挑衅,还觉得颇具观赏性。
有种把人养大的成就感。
谁也不能否认,他彻底拥有了白思年三年,在他的生命中打上烙印,白思年自己也不能否认。
白思年轻咳起来,他嗓子受伤后格外敏感,一点刺激都会让他咳嗽不止,而且轻易停不下来。
这反应似乎也被戚闵行预料到,白思年的烟刚离了唇,就被抽走。
戚闵行灭了自己那根,接着白思年那根开始抽,“尝尝鲜得了。”
白思年也没打算抽多久,他就是想试试,喝酒抽烟这种堕落的放松方式,会不会让他感到好过一点。
但是他嗓子不允许。
戚闵行没有洁癖,但边界感极强,抽他抽过的烟,白思年是没有想到的,他不知道,分享一个烟头,感受对方的嘴唇,对戚闵行而言,这点亲密完全不够。
“我看过别人给你点烟。”白思年没头没脑地说那么一句。
那是林深带他去晚宴的时候,他偷偷看着的。
那会白思年还对戚闵行抱有希望,看到男孩用自己的烟,去点燃戚闵行的烟,充满了接吻的暗示。
他都来不及难过,只是震惊,惊讶自己的伴侣,竟然和别人一样,在外面和人逢场作戏。
后面才是密密麻麻的钝痛,被欺骗,被背叛,还有被抛弃的难受,让他分辨不清自己是悲叹自己爱错了人,还是自己的爱情就这样蒸发。
戚闵行游刃有余地抽完那只烟,两人站在门口,贴的很近,但什么都没有做。戚闵行咬着烟头,缓慢熟练地吐出烟。
很帅,非常帅。
他换了低调的眼镜,风流被掩住,从抽烟的动作中流露出一点。正经又魅惑。西装外套被他脱掉,黑色衬衫被肩膀撑开,劳累了一天,却从头发丝精致到袖口,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这气质比他的样貌更吸引人。
男人天生胜负欲就强,戚闵行强大,睿智,冷静,让白思年甘愿认输,为他臣服。
但这都是过去。
白思年歪头看他,勾上戚闵行的脖子,垫起脚尖吻上去。戚闵行扔掉烟,撑住白思年,让他垫得轻松一些。
衬衫的下摆被撩开,温暖而粗糙的触感若即若离,肆意地揉捏,亲昵地碰触,一节一节地攀升。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调情。
白思年甚至主动伸出舌尖,和戚闵行勾缠到一起。
这样的吻,还是好几个月前有过,戚闵行还是白思年心中最重要的人,接吻对他来说,是另一种享受,被戚闵行挑逗,纠缠,在他的口腔里寻找敏感点,弄的他气喘吁吁,欲生欲死。
但是.....
白思年尝试过以后,毫无预兆地退出,还后退了几步,和戚闵行拉开一点距离。
戚闵行还沉溺在白思年的主动和深吻之中,唇下意识追着白思年往前,却被白思年冷冰冰的眼神看回来。
“怎么了?”戚闵行哑着嗓子,隐秘压抑的部分刚释放了一点。
“我真的不喜欢你了。”白思年笑起来,“和你接吻一点感觉都没有。”
刚刚想起男孩为戚闵行点烟的时候,白思年发觉自己心里也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有点烦,恶心。
所以他和戚闵行接吻,曾经的极致体验,现在也觉得索然无味。
更别说那些小楼,鲸群,完全不在意。
不喜欢了,不爱了,戚闵行优越的外表,准备的礼物,惊喜,都变得没意思。
这发现让白思年有点轻松,他挺感谢泰老,点醒了他。戚闵行为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处于戚闵行的意愿。
剥离开外界干扰,和物质上精心的礼物。他自己的意愿就变得非常清晰。
他放弃戚闵行了,不喜欢了,不想要了。
连恨意都淡了不少。
白思年扯了扯被戚闵行弄皱的衬衫,“走吧,你又要把我送回那座海岛。”
白思年态度转变之快,连戚闵行都茫然无措。
两人好好分享着一支烟,白思年突然提到他曾经和那些人荒唐的过去,他还来不及解释,白思年又主动地吻上来。
吻完说,“和你接吻一点感觉都没有。”
每一个反应,都超出戚闵行的预期。
戚闵行完全看不懂白思年的行为,从最明显的问题切入,又拉回去解释,“你说的点烟,是什么时候?”
“很多人给你点烟吗?我也忘了。”白思年觉得没必要提了。
他不喜欢戚闵行,别说有人给他点烟了,就算是更亲密的事情,他都不太在意。
“我...”戚闵行想了一下问题的症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这事儿。”
白思年:“???.....需要我给你十分钟吗?”
戚闵行仿佛被击中。
几个月前,白思年在客厅熬了一宿,就为了在上班前拦住他,和他谈谈他在外面和那些人的事情。
他是怎么做的?
他忙着去公司,调了一个十分钟的闹钟,根本没有听完白思年的话,更不在意白思年的意思。
那就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错了。
戚闵行聪明,擅洞察,他愿意的话,早就该发现问题。
“我是说,我们好好谈谈,这次没有时间限制。”戚闵行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没有时间限制了,可是我不想谈了。”白思年嘲讽道,“你凭什么觉得,在你对我做了那些事以后,我还会在意一个和你点烟的男孩?”
“不管你怎么说,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那种场合我需要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工具,让我使用,有时候,他们也是礼物。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们的婚姻,而且,我不可能把你当礼物,不是吗。”
当然没有背叛,一开始就是假的,哪里来的背叛。
白思年已经不在意了,也没有义务去纠正戚闵行扭曲的爱情观,漫不在意地说道:“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那你为什么还要生气?不惜代价地离开。”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戚闵行你不会连这也听不懂吧,没感觉了,接吻都没感觉了,我离开你,是因为,我不爱了,不喜欢了。”
“何必自欺欺人,没有被林深挑唆,没有发现那个男孩之前,我们都很好。我不信你说的话。”
白思年叹口气,“爱信不信吧,反正不爱了。”
“如果你不走,就让我自己走,别找人来抓我,也别威胁我。”
白思年已经走了,他都没有给戚闵行选择的时间。当然,他也没有抱着戚闵行会真的放他离开的希望,就是懒得掰扯了。
爱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说的出口。不爱了,再把爱字挂在嘴边只会觉得矫情。
戚闵行从后面赶上来,一言不发,拉着他就往前走,粗暴地把他塞进车里。
车子发动,但是没往码头去。
白思年也不问要去哪儿,问了也不能不去。戚闵行一言不发,白思年看着窗外,路过没有路灯的地段,车窗倒映出戚闵行的脸。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尾锋利,镜片后的眼睛酝酿着一场风暴。
倒是不装了。白思年觉得好笑,他喜欢戚闵行的时候,从没见过戚闵行生气,他这人,越生气,越是笑着。
没人猜出他在想什么。白思年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他的心情不好,去安慰他。
现在他不在意了,戚闵行不装了,绅士温情礼貌,都丢了,生气了还板着脸。
让他气吧。
白思年喝酒了,坐车不舒服,靠在皮椅上。不到十分钟,车就停了。
停在公司门口。
来这里干什么?
“下车,回家。”戚闵行很在意家这个词,可能是想提醒白思年,他们还是合法伴侣。
在安南的时候,也总是叫他回家。
白思年又不可能在车上睡一晚上,没要戚闵行多说,自己就下来了。
戚闵行硬要牵着他,往公司对面的楼走去。
这楼都不是电梯房,楼道的灯太亮,照出墙壁磨损的痕迹。电子锁防盗门和墙壁放在一起有一种跨时代的差距。
戚闵行解锁,带着白思年进去。
里面是两室两厅,大概一百四十多平,格局有点像白思年小时候的那种房子。
只是地砖和墙面都是新的,除了桌上的水杯,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
戚闵行不去海岛的话,应该就是在这里过夜。
估计是晚上出海危险,戚闵行今晚不送他回去了。
他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一边做着伤害他的事,一边担心他的安危和健康。
对白思年而言,在哪里都没区别,不管在哪里,他都在戚闵行的监视之下。
“我去洗澡睡觉,累了。”白思年把西装外套随便丢在沙发上。完全不考虑,这套衣服可以换五套这样的房子。
他的衬衫被戚闵行从裤腰里扯出来了,脱得很容易,他光着上半身的时候,戚闵行推门进来。
白思年看了一眼他门后的锁,坏的。
浴室,光着上身,会发生些什么,白思年不用想也知道。他受制于人,抗拒,但是没有办法。
从在快艇上看见戚闵行时,他就懒得挣扎了。
“我想洗完澡。”他身上沾了晚宴厅里各种香水的味道,在车上闷出难闻的香味。
“我不信你说的。”戚闵行掐着他的下巴,和他接吻。
白思年推他的肩膀,戚闵行上前一步,把人堵住,身子前倾,白思年不得不向后倒去。
这个姿势,白思年根本使不上力,身体向后弯得酸痛,也支撑不起。
白思年喝了酒,又没吃东西,这种窒息的吻法,令他大脑一片空白,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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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闵行换了个姿势,让白思年正对着镜子,看清此刻的情形。
“你不是说,没感觉吗?”
“你骗我的,你喜欢的,对不对。”
“没感觉”不过是白思年报复他的话语,他们结婚两年,白思年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他不信一个人的改变会如此快。
黑色衬衫贴在他苍白的身体上,白思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戚闵行的领带束缚住,动弹不得,深入骨血。
戚闵行掐着他的下巴,将他移开的脸搬回来,“不是没感觉吗?”
白思年下巴被掐出来一个红印子,非常明显,他也厌恶自己对戚闵行的沉迷,哪怕情感上已经放下,两人生活过的痕迹却无法抹去。
他们熟知彼此的一切,包括这件事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很多事情,由不得他主观控制。
“.....戚闵行.............不是你,是别人也会有感觉,正常的反应...........而已...”
“你不可能有别人!”戚闵行的戾气暴起,无所谓白思年说这句话是有意激他,还是无意陈述事实,他都受不了。
按照过去的相处模式,他会用尽一切办法让白思年服软,认错,哪怕只是为了从他手下好过一点,虚假地应和也行。
他要白思年的臣服,要绝对的掌控。
但现在白思年靠着他小口小口地喘气,生命如手中的沙粒一般流失。他用这种方式向戚闵行抗议,逼得戚闵行不敢轻举妄动。
白思年......在颤抖,他瑟缩在洗手台上,整个人都快滑下去。
睫毛被眼泪打湿,但没哭出来。脸被遮挡,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戚闵行曾经爱极了白思年这幅样子,把他的手臂拉下来。看见白思年痛苦不堪,嘴唇咬的发白。
他不快乐,脸上是屈辱,绝望。
白思年不会主动住着他,和他撒娇,要他轻一点,重一点。
也可能永远不会了。
戚闵行做了他想了一晚上的事,现在却做不下去了。
白思年没骗他,他没感觉了。
甚至痛苦。
戚闵行终于结束这场暴行,把白思年抱到洗手台坐好,让他靠在他身上,恢复体力。
白思年突然干呕起来,他什么都没吃,吐出来一些酸水和酒液,弄到戚闵行身上。
戚闵行关上门,打开热水,浴室温度攀升,白思年胃里绞痛的感觉好些,要撑着自己站,
“别动,我给你洗干净。”戚闵行让他靠着自己。
拿着花洒,热水顺着身体蜿蜒流下来,戚闵行替他清理那些惨烈,用热水替他舒缓。
洗完,戚闵行关了花洒,轻声说,“自己站一下好吗?能站吗?”
白思年缓过来很多,那场暴行中,他确实感到很痛,极致的痛,但其实他没受伤,现在反倒是胃里的感觉让他更难受。
他想往墙上靠,戚闵行却垫在他与墙壁之间,“别靠,太凉了。”
戚闵行伸长手臂取来浴巾,把白思年包裹起来,给他盖好被子,“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自己也全身湿透,回浴室冲了一下,换上睡衣,在厨房忙活起来。
屋子里没什么东西。他只能熬一点白粥。不过他技术好,米粒熬得粘稠软烂,有淡淡的米香。
往上面滴了一点香油,香味被激发出来。
“他会吃吧。”戚闵行头一次对一件事情这么不确定。
以往他不确定的事情,都会准备planB,但是白思年不吃,他不知道怎么办,洗手台上他蜷起来的时候,骨节清晰异常的凸起。
已经不能再瘦了。
戚闵行放了一点盐,给他端到房间里。
白思年缩在被子里,胃里绞痛虽然已经停下,但疼起来那会几乎要了他的命,额头上一层层地出汗。
这房间比他们之前任何一个卧室都小,也没用可以吃饭的桌子,戚闵行只能把饭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要喝水吗?”
白思年合着眼,眉毛拧起,睫毛轻颤,像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戚闵行出门给他倒水,找遍了屋子也没找到一个热水器。
他从来不喝热水。
他只能翻出一口汤锅,烧点热水,又加了半勺蜂蜜。
“先喝点热的,会舒服一点。”
他把被子凑到白思年嘴边,但白思年喝不了。戚闵行爬上床,拦过白思年的脖子,顺着枕头的缝隙,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这样才小口小口地喂进去一些蜂蜜水。
白思年别说拒绝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灵魂都飘起来了,眼前阵阵发黑。
热水下肚,眼花的情况才好一点。他动不了,也不想动,戚闵行就这样抱着他,让他休息。
白思年从小被管的严,一日三餐不是家里,就是食堂,经常出去写生,锻炼得也不少,身体一向不错。
这胃病来的奇怪,好像突然间就变成了病人。
这么靠了二十分钟,暖意从腹部升起,四肢有了点力。白思年拉着被子,“我找件衣服穿。”
他裹着浴巾被塞紧被子里的,这样下去,他怕又发生点什么。
“嗯,自己拿还是我帮你?”戚闵行问。
戚闵行多半又要拿一些奇怪的衣服给他,白思年只想找件衬衣,“我自己来。”
房间小,衣柜就在床旁边,他起身就能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商务套装,每一件看着都昂贵,但不舒服。
“家居服在旁边。”戚闵行说。
白思年拉开另一扇衣柜门,他的衣服分门别类,挂在衣柜里,占了一半,另一边是戚闵行的家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