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年心里在想别的, 手上的动作就更慢,他本来做事也很慢。
叩叩——
敲门声响起,戚闵行不用说话, 白思年火速套上外衣,开门出去。
这边的市政堪忧,两人只能徒步, 再背上画架和画板实在难受, 白思年勒了下肩上的背包带子。
戚闵行顺手给他接过去, 拦了一两当地的三轮车。司机操着本地口音浓厚的普通话, “放朗啊, 黑坏哦。”
方言和普通话三七开吧。
车头尖尖一个,拖着长方形车厢, 每个部件看起来都是从不同机器上拆下来的,刚刚组装好。
“我们要坐这个吗?”白思年指着狭小的车厢问。
“我坐, 你自己走过去吧。”
白思年飞快爬上车。
这车坐一个人都够呛,白思年和戚闵行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肉贴肉, 严丝合缝的。
恰好两人今天都穿了短裤, 小腿外侧挨挨蹭蹭, 很快热出一点汗,黏糊糊的。
白思年脸上皱成一团,手指扣着车壁不规则的凸起, 尽力往里侧靠,不碰着戚闵行。
可惜两人胳膊紧紧贴着, 白思年每动一下, 肌肤相触的摩挲,都是另一种撩人。
啊——
车身抖一下, 冲轮谈从地面弹起。
白思年脑袋咚一声撞上车顶,“要起飞啊!”
随着骂声跌倒在戚闵行怀里。
肩膀抵着戚闵行胸膛,头顶蹭着戚闵行的下巴过去,脸差点埋到戚闵行腿间。
白思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想起来,手用力一撑,刚好撑在戚闵行腿根处,指尖碰到一些不可言说的地方。
他触电一般收回,腰部忽然争气,仅凭腰部力量就直起身子。
头顶噹一下又撞上戚闵行下巴。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戚闵行被他又摸又撞。
“对不……”
起……字还没说完,白思年被戚闵行紧紧圈在怀里。
两人上身有一半重叠,戚闵行靠着车后壁,手壁绕过白思年胳膊,虚虚放在他腹部。白思年后背有三分之二都贴着戚闵行前胸。
他挣了狰,小声辩解,“我自己坐。”
“你要撞死我吗。”戚闵行咬着牙说。
“那你也太不经撞了……”
戚闵行手指动了动,指缝夹住一点白思年的衣服。
只是撞还好,白思年像条不安分的小狗一样,蹭来蹭去,他为了降低白思年的戒心,从放走白思年开始,再没碰过他,连亲近一点的举动都不曾有。
天知道他憋得多辛苦,刚刚白思年还敢把脸摔向他腿间。
做了两年伴侣,白思年了解戚闵行的反应,所以他也想尽力避开接触,但是这车太小了!
两人叠着来到目的地,白思年兔子一样蹦下来,咻一下,戚闵行动作还没变,怀里已经空了。
他深吸口气,跟着下车。
画架画板绑在车后,一路颠簸过来,白思年心疼地看了又看,掀着衣服下摆去擦画板边角粘上的灰尘。
戚闵行动了动下巴,被撞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白思年有他妈一点愧疚之心吗?
“差不多行了。”戚闵行插兜站在一边,语气不耐。
白思年小心整理好,背上画架往前走。
荒村的路被植被覆盖,车进不去,那辆破车也不行。
路边树枝不时挂到画板,白思年往前走一步,又被勾回去一步。
戚闵行走在后面,看他进进退退,快走两步和他并肩,大手提起画架背包,“放下来。”
白思年感觉背上一轻,“干嘛?”
“你这样,走进去天都黑了。”
白思年想想也是。
“走后面。”戚闵行说。
他侧着身子,单手拨开树枝,给画架留出空间,慢却顺利得往前走。
白思年走在画架另一侧,戚闵行已经把路开好,他走得非常轻松。
选到光线视野不错的地方,白思年在原地蹦了两下,踩实土地,“就这儿!没问题。”
戚闵行心神一晃,忘了多久没看见白思年这么活泼的样子了。
他们之间剩下的都是争吵,讥讽,甚至谩骂。
他把画架支在地上,画板固定在画架上,笔筒里掏出四种铅笔放在笔槽里。
“你怎么会?”白思年问。
“看你弄了很多次。”戚闵行难道好好说,“这里没有水,只能画素描,以后再带颜料来吧。”
白思年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有什么以后,世界上漂亮新奇的地方多了,他也不会再来这个破旧的渔村。
白思年一画画就容易沉浸进去,他享受这种感觉。
戚闵行找了处石头坐下,掏出随身WiFi。
「戚总,开标结束,林氏并未参与竞标。」
秦理今天一早发过来的消息。
戚闵行嘴角轻轻勾起,看向白思年。
没人能在他的领域挑衅他,他的东西也不可能让人染指。
「顺着林振然,把林氏几个当家人物都牵出来。」
「林振然被查,其他人也快了,林氏已经被林深全权接管。」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戚闵行想了想。
「林深?」
「林深,目前没发现他有什么违规操作,还在挖。另外,下半年您的工作重心会在海岛项目上,那边的别墅已经可以入住了。」
「你去办就好。」
「最后,戚总,林珊珊的那个项目,先生也参与了,据我了解,先生应该是想用这个项目作为安南大学研究生的作品集,我们还介入吗?」
「原计划。」
戚闵行想起白思年给他录制的生日VCR,里面提到他已经获得安南大学面试通知书。
挺蠢,自己的生日,为什么要为他获得录取通知而开心。
况且,只是一个研究生,白思年开口,国内外哪个学校的教育资源,智行置换不到,还傻傻的自己去面试投简历。
戚闵行目光不加掩饰,白思年画画再投入也屏蔽不了,回首两人目光相撞。戚闵行双手插兜,白色的T恤和背景无边无际的深绿浅绿撞色对比,星星点点的日光投过树叶打在脸上,在白皙的皮肤上柔化出光晕,黑色额发落在眉间,仿佛森林之神降临。
白思年脑中咚的一些,像有人在他耳边敲响了一口钟。
眨眼间又想,光看外表,看不出戚闵行性格如此暴戾,能对他做出那些事。
白思年挪开目光,很糟糕,他似乎本能地会被戚闵行吸引。冥冥之中强烈的宿命感,仿佛他和这个人会永远绑在一起。
“白思年,你耳朵都红了。”戚闵行特地走过来,仔细看了才说,“就这样,离什么婚呢。”
白思年严肃道,“凑合过的人很多,但是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婚姻不是我人生的全部.....你也不是。”
戚闵行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被那句“你也不是”塞得无言以对。
两人现在的状态属于“相安无事”,不谈感情,不提过去,勉强维持表面的平和。
戚闵行毁掉的不只是这段婚姻,更否定了白思年过去的暗恋时光,和对婚姻无条件放弃的一切。
“走吧。”
白思年思绪被自己挑起,乱糟糟的,静不下心来画画,收了画架。
路口处,早上的司机还等着,白思年想着又要和戚闵行挤,从内到外拒绝,宁愿选择徒步也不上车。
戚闵行:“不是你走难道还是我吗?本来也不远,你自己过来吧。”
这地儿信号不好,打电话都费劲,更别说地图导航,白思年一边问人一边走,懊恼地提走路边石子。
凭什么是他走路!早知道就该上车,挤死戚闵行!
他脸皮还是薄了点。
一路往前,眼看快到地点时,天边已经擦黑,烧烤的香味从不远处传来。白思年肚子应景地响了好几声。
他沿着味道走过去,戚闵行正支起小桌,吹着海风吃生蚝呢。
还很懂享受地选了上风口!
司机化身烧烤师傅,脚下放了两大个白色泡沫箱,里面装满了活的海鲜。
气死了,气死了。
白思年招呼都不打,坐在戚闵行对面,往生蚝上挤了两滴柠檬汁就吃起来。
半打生蚝下肚,饥饿感才消失了些。
司机正好把烤鱼和龙虾送上来。
白思年看着辣椒和着各种香辛料撒在烤鱼上,鲜香麻辣,和戚闵行清汤寡水的风格完全不符,没敢动筷子。
“还是不够累?”
意思是,这一路还不够饿他的。
“怕你下毒害我。”白思年反唇相讥。
哼。
戚闵行夹了一筷子烤鱼,白思年以为他会被辣的眼泪鼻涕流,等了两分钟,戚闵行夹走一半鱼肚子,面不改色,还很享受地喝了一口冰啤酒。
白思年立即把剩下一半鱼肚子夹到自己碗里。
“不怕我下毒了?”戚闵行故意道。
白思年正想回话,只觉得一股辛辣火爆味道从舌尖一路蔓延到整个口腔,脸皮都发烫,如果他现在的状态能可视化,和猫和老鼠里面的Tom差不多——火红的热气从耳朵里冒出来。
这也太辣了!戚闵行怎么吃的下去的!
“喝这个。”戚闵行给出另一罐冰啤酒。
扑哧——
拉罐口冒出一阵凉凉的白气,白思年猛灌一大口,完全忽视自己空腹喝酒两瓶倒的事实。
“你不是一直都吃健康餐吗?”
一个口味清淡的人,为什么怎么能吃辣???
就知道戚闵行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