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眶还有未褪的红,眼睑微微下至,包住略带湿意的眸子。

  像是刚被训斥过的小动物,看着男人,不知作何反应。

  “哥,你别吓着他。”林珊珊隔着桌子,拖了拖草莓蛋糕的盘子。

  白思年反应过来,收回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忙去接住,“谢谢。”

  男人往后退了点,“是我唐突,抱歉,我叫林深,不是坏人。”

  “林先生好。”白思年礼貌地打招呼。

  林深换了个坐姿,看他的眼神暗了暗,那股清凉须后水的味道终于淡了些。

  白思年偷偷吸了口气。

  “有事说事,咱别那么客气行吗?”林珊珊打断宛如相亲的两人,“哥,你接触过戚闵行吗?”

  白思年刚低下的头马上抬起,若是有耳朵的话,现在估计已经竖起来了。

  林深觉着有趣,临时改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有点了解,但不多。”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在话里留个钩子,就是想看白思年小心翼翼地和他搭话。

  白思年嘴唇翕张,肉眼可见有点紧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倒也没有这么熟,几面之缘,你这么问,我能告诉你的,也都是传闻。”

  闻言,白思年又低下头去,似乎对这场谈话没了兴趣。

  林珊珊接了个电话,被朋友叫走。即将留下白思年独自面对林深。

  白思年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走吧。”

  林深道:“看来蛋糕不合你口味啊。”

  “就是,年年,你吃点东西再走,我在筹办个人展,事儿太多,忙完就去拜访师父师娘,我再帮你打听,乖啦。”林珊珊摸了摸白思年的头。

  虽然白思年比她大两岁,但是白思年打小就乖巧听话,两人一起学画时多数是林珊珊带头偷懒闯祸偷吃,再由她一个人顶包。

  白思年不想留下,又不想林珊珊担心,一直站在座位上,目送林珊珊离开。

  林深又给他点了一个海盐柠檬戚风蛋糕,白思年这下彻底走不了了。

  他换到林珊珊之前的座位上,离林深远一点。

  他在林深身上,感觉到了和戚闵行相同的气息。

  亲切,绝对掌控,深不可测。

  他现在本能地抗拒这种人。

  “你是戚闵行的妻子?”林深忽然问。

  白思年点头,其实他不太喜欢用妻子来形容自己和戚闵行的关系,他也是男生,和戚闵行是合法伴侣。

  “早有耳闻,听说戚总娶了自己的学弟,两人一见钟情,恩爱有加,放弃无数联姻机会,凭本事走到今天。”

  白思年听得一愣,“一见钟情?恩爱有加?”

  “是啊。”林深故意道,“听着怪让人羡慕。”

  白思年下意识端起咖啡,想掩盖什么。被林深夺走,“先吃点蛋糕,我不想一会送你去医院。”

  白思年扭头,玻璃上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叉了一小块蛋糕。

  咽下去又是一阵反胃,他的肠胃受不住蛋糕那么甜的刺激,忍得很辛苦,才没吐出来。

  “唉,”林深叹了口气,“走吧,先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白思年说。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现在跟我去医院,二,一会体力不支晕倒,被我送去医院。”

  林深指尖触上他的额头,“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多糟糕吗?”

  白思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

  坐上林深的车,白思年才后知后觉,有点麻烦人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去的。”

  “看来传闻有误啊,戚夫人和戚总的关系也没那么好。”

  林深频频看向后视镜,白思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脸色又白了几分。

  戚闵行断了他的卡,还让司机跟踪他。

  “疯了。”白思年喃喃自语,好像从未认识过戚闵行。

  “戚闵行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坐稳,白思年。”

  迈巴赫的优越性能在城市主干道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轻松甩掉了司机不说,白思年也没觉得晕车。

  停在一家私立医院门口,林深给白思年拧开一瓶水,“怎么能让人欺负成这样,下车。”

  白思年以为他和戚闵行闹得再过分,也是家事,没想到戚闵行完全不顾他的脸面,派人跟踪。

  索性不再遮掩,破罐子破摔跟着林深去了医院。

  一进去就有护士迎上来,林深吩咐道:“给他做个检查,注意他胃不舒服,可能没吃东西,小心用药。”

  白思年被护士带走,还没来得及和林深说话,他不免有点担心,因为他卡里一分钱都没有。

  一通检查下来,他被推到病房挂水。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所有悬而未决的事情都被按下暂停键。

  白思年心里不踏实,问护士,“林深先生呢?”

  “我在这儿,”林深从病房外进来,医生跟在他后面。

  白思年暼了一眼医生的名牌,教授级别。

  想来是林深特意去叫的。

  “没什么大问题,这几天夫妻生活节制一下,发炎造成的高热。”

  白思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林深倒是泰然自若,“这是我妹妹的朋友,我受人之托。”

  “这样啊。”医生转头又叮嘱了白思年几句,没再说过分的话。

  白思年挂了水,身上舒服许多,对林深多了几分谢意,人也不如刚见面时紧绷,不说话时,就坐在床上发呆。

  透明药液流入他的身体,他不声不响,等待着被入侵,还接纳良好。

  林深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很好欺负的柔软,他再次赞叹戚闵行的目光,不管是选项目,还是选伴侣。

  “林先生,你刚刚说,学……戚总在传闻中很爱他的伴侣是吗?”

  “对,”林深替他调慢了一点点滴,“两年前,他的公司面临生死关头,老实说,他在争取那场投资时并没有胜算,无论是公司根基还是现金流实力,但是他结了个婚,剑走偏锋,毅然选择了……毫无商业利益的人结婚,据说对方是,投资人刚刚丧偶,认为一个能对家庭负责的人,更值得信任,戚闵行就这样,在一众对手中胜出。”

  接着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林深已经准备好了纸巾,并让医护人员在外面等候。

  但白思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沉默,挂完水的时候才又开口,“后来,戚总还提过他的伴侣吗?”

  “他一直是个好好先生的形象。”林深答。

  他们生意人说话不能说满,这点白思年还是懂得,林深不会直接评价戚闵行的行为,说到这儿已经是过界。

  白思年扯了扯嘴角,“今天麻烦你了。”

  林深轻轻托着白思年的胳膊,保持一个绅士的距离,“珊珊欠我的情多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不太会开玩笑。”白思年接了林深的烂梗,真诚地笑笑。

  他始终不愿表现得太狼狈。

  “你和珊珊是同学?”林深问。

  “不完全是,她小时候在我爸手底下学画画。在出国之前,我们一直一起学习。”

  “怪不得,其实我刚刚骗你的,她很少来麻烦我,你对她很重要。”

  “谢谢。”

  这种时候接收到的善意对白思年而言无比珍贵,他感觉林深和戚闵行还是不一样的,起码林深真诚很多。

  “要不要,带你去看看戚闵行平时在做什么?”

  “什么?”白思年诧异。

  “听别人说,不如自己亲眼所见,凭借自己的感受去做判断,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这……”白思年还没拿定主意,林深已经打电话让人给他准备衣服,和晚宴请柬。

  林深的助理是个青年人,带了五套衣服让白思年选,最后定了一套低调的暗袖梨枝白西装。

  “先生,这套衣服被您选中是它的荣幸,太漂亮了。”

  这话多少带了点商业吹捧的意思,白思年受多了戚闵行助理的冷待,害羞得摆摆手,“是衣服设计得好。”

  银丝暗线的梨枝绕着领口走一圈,把白思年干净的气质衬得矜贵高雅,发型师基本没动他的发型。

  只把挡住眼睛的碎发拨开,露出漂亮的眉眼。

  整个过程都让白思年感觉很舒适,被尊重。

  林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他说一句,白思年就道一句谢。

  “你不会以为我在恭维你吧?”林深亲自载白思年去晚宴会场,两人聊天之间氛围轻松。

  “小朋友,你是真的很好看,不是谁都值得我夸赞的。”

  “啊……你也太直接了吧。”白思年太放松,心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也被暂时压下去。

  “你怎么这么好玩儿。”林深笑得爽朗,开了天窗,夜风灌进来,让人心胸都开阔几分。

  白思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和戚闵行结婚之前的日子,犹记得他也是个开朗爽利的人。

  “这位是我的朋友,白思年。”林深向晚宴会场的人介绍他,落落大方,毫不遮掩。

  对方和他握了握手,“白先生如今在哪儿高就?”

  “我.....”白思年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工作。

  林深打趣道:“这是个小艺术家,别问的那么俗。”

  三人聊了会白思年擅长的流派,又寒暄几句,白思年本来还有点紧张,但他发现主动把话题引向自己熟悉的领域后,社交也没那么难。

  是戚闵行,先给他做了“你不行”的预设,有在外面找个了人替代他,最后还要来怪他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