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上消失,沈知寒被段珣抱回床上,睡衣要掉不掉地垂落在肩头。
他光着腿,难耐地蜷起身子,在床单上轻轻磨蹭。只听段珣低声叹气,说:“怎么急成这样?”
沈知寒醉得昏沉,听不懂段珣的意思。
段珣俯下身来,握住他单薄的腰。
房间里只剩一盏不算明亮的落地灯,沈知寒眼前一片昏暗,低下头,模模糊糊地看到段珣漆黑的发顶。
他不知道段珣要做什么,直到段珣用嘴唇轻轻地吻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蔓延至沈知寒全身,甚至有一瞬间,他差点掉下泪来。
“哥,哥哥……啊……”
沈知寒本能地抓紧段珣的头发,一时不知道该将他拉向自己还是该推远。
他感到紧张和害怕,像坐过山车,刺激和恐惧一齐袭来,分不清是快乐更多,还是痛苦更多。
段珣没有回答他,只是安抚地轻轻舔吻。
好热。
即便是醉着,沈知寒也清楚地感觉到段珣的温度。
段珣显然于此并不精通,只是发自本能地照顾沈知寒,在一阵接一阵的眩晕中,沈知寒终于要控制不住。
“不要,不……”他推住段珣,试图将人推开,“哥哥……呜……”
一阵巨浪席来,沈知寒大脑一空,仿佛失去了几秒钟的记忆。
他张着嘴巴喘息,瞳孔轻轻颤动,眼神空洞而茫然,余光瞥见段珣慢慢直起身子,离开他走去卫生间,接着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沈知寒闭了闭眼睛,终于缓慢地想起最后那一幕画面。
他疯了。
段珣也疯了。
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知寒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希望自己醉到不省人事,但偏偏他还存有几分清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段珣跪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他醉了,段珣也醉了么?
不,段珣很清醒。
清醒地把他抱到床上,又清醒地做了之后的一切。
沈知寒闭上眼睛,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无措。
洗手间的门打开又关上,段珣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沈知寒一惊,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拼命颤动。这样拙劣的装睡,段珣不会看不出来,但段珣仁慈地没有拆穿他,只是用毛巾帮他擦干净身体,然后为他盖好被子,说:“睡吧。”
段珣的语气是平静的,动作也一贯温柔,仿佛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怕沈知寒没轻没重弄痛了自己,所以才顺手帮忙。
沈知寒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失落,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意识渐渐模糊。
头好痛……
喝了酒又做这种事,尽管段珣已经尽力控制,他的身体和精神还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他发烧了。
半醉半醒中,段珣把温度计递到他唇边,低声说:“知寒,张嘴。”
沈知寒听话张嘴含住,慢慢掀开眼皮,瞥见温度计上的数字。
37.5。
段珣去拿冰袋和毛巾,沈知寒躺在床上,像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汗涔涔,额头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海草一般粘在皮肤上。
他面色潮红,尤其眼睛和鼻尖,红得像烫熟了一样。睫毛沾染水汽,显得愈发漆黑浓密。
过了一会儿段珣回来,帮沈知寒敷好冰袋,用毛巾仔仔细细帮他擦脸。擦完脸擦身子,沈知寒不安分地动了动,小声抗拒:“不要……”
被子下面的身体不着寸缕,段珣只是碰一碰,他便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今晚的荒唐事。
“知寒。”段珣像哄小孩一样哄他说,“你出汗了,擦干净舒服一点。”
沈知寒无意识地摇头,酒劲上来,他的头越来越晕,只有冰袋的凉意让他勉强留有一丝意识。
他推开段珣:“不要,不要碰我……我要洗澡……”
段珣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一下,动作一顿:“知寒。是我。”
沈知寒微微睁开眼睛:“哥哥……”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再次提醒他和自己的哥哥做了不该做的事。
沈知寒闭上眼睛,无声地落下一颗泪水。
等到体温降下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沈知寒顶着冰袋不知不觉睡着,身上换了新的睡衣,脱到地毯上的衣服也被段珣收好,除了空气中漂浮的不知名气味混合着淡淡酒香,看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段珣心里清楚,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沈知寒的抗拒和难过依然刻在他的脑海,他知道沈知寒明天醒来可能会怪他。
段珣很平静,没有后悔,更没有恐慌,只是对自己的冲动有几分自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沈知寒的第一次,他理应为他留下更美好的回忆和体验,但却这样草率地发生了,还害得沈知寒发烧。
看着床上安然沉睡的人,段珣微微叹了口气。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只剩沈知寒自己一个人。
宿醉的头痛令他反应迟钝,他闭了闭眼睛,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头也闷闷的,有种酒醉之外的不适。
记忆慢慢涌上来,他隐约想起自己昨晚好像发过烧。
仅仅是因为……就发烧了吗?
沈知寒面对着空荡的墙壁发呆,一时不知道该责怪自己不争气的身体,还是该想接下来如何面对段珣。
想着,房门处传来轻微的声音。
沈知寒愣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
进来的人是段珣。
段珣走到床边,沉默了一会儿,问:“知寒,醒来了吗?”
颤抖的睫毛和密集的心跳泄漏了沈知寒的紧张。
挣扎许久,他慢慢睁开眼睛,难以自控地想起昨晚混乱的画面。
“哥……”
段珣很轻地皱了下眉:“身体好点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沈知寒摇头又点头:“不舒服,头好痛。”
他已经忘了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似乎也是因为段珣。
他试图用酒精催眠自己,却在喝醉之后对自己的哥哥产生荒唐的幻想,接着段珣出现在他的房间,将他的想象变成现实。
“昨晚我……”
“昨晚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彼此都是一怔。
段珣顿了顿:“你先说。”
“昨晚我,”沈知寒垂下睫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喝多了……”
他没有底气,声音渐渐弱下去:“我不是真的想要那个,我只是……”
段珣说:“我知道。”
沈知寒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段珣。
“男人之间,互相帮忙做那种事,很正常。”段珣淡淡地说。
正常吗……
“那你有帮别人,或者别人帮你做过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段珣抿了抿嘴唇,说:“没有。”
沈知寒也没有。
他无法想象自己被另外一个人触碰身体,也无法想象段珣对别人做昨晚那种事。
所谓互相帮忙的话,骗骗小孩可以,骗不了沈知寒。
沉默半晌,段珣叹了口气:“知寒。”
他看着沈知寒,目光像深幽的海水:“昨晚的事,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沈知寒蹙起眉头,没来由生出一阵沮丧。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推脱给意外,段珣这么说,他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一点也不在意吗?”他问。
段珣没有回答。
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沈知寒靠在床头,静静看着沉默不语的段珣。
过了很久,段珣说:
“我会在意,只是因为那是你。”
“你可以当做这是哥哥对弟弟的溺爱。”
哥哥对弟弟的溺爱……
溺爱到愿意跪下来做那种事吗?
沈知寒的心脏莫名一阵酸胀,说不上来的失落充斥着他的胸腔,他感到胸闷,甚至有一点鼻酸。
在被段珣发现之前,他垂下眼帘,藏起自己的情绪。
段珣说溺爱。
就当是溺爱好了。
“我知道了。”沈知寒低声说,“我没有生气,也不会怪你。昨天我喝醉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段珣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沈知寒说:“不记得也好。”
房门轻轻关上,段珣离开后,沈知寒的房间又恢复寂静。
——胆小鬼。
──敢做不敢认,拿哥哥和弟弟的身份当遮羞布。
──他和段珣都是。
沈知寒可以理解段珣,“哥哥”这两个字既是借口也是阻碍,就像他自己同样停在了那层窗户纸后面,不敢继续追问,更不敢捅破。
失落、后悔、自责……在沈知寒心里混杂出一种令人难过的苦涩,他慢慢躺回去,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双泛红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和段珣之间,就这样了吗?
亲密的兄弟,止步于此的家人。
沈知寒闭上眼睛,一颗泪水从眼眶滑落,掉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