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赴雪>第18章 18 医院

  程景文对段珣说的老地方是上次见面那间茶室,段珣不喜欢喝咖啡,平时约人谈事大多是在这里。

  服务生领他到熟悉的包间,除了程景文,包间里还有上次带段珣和沈知寒看预展的那位珠宝总监。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到处找不到人。”一进门程景文就抱怨道。

  “回乡下看爷爷奶奶。”段珣回答。

  “这次这么久啊。”

  “嗯。”段珣进来坐下,对对面的两人点点头,开门见山问,“电话里说那颗黄钻怎么了?”

  “原本已经谈好了,卖家突然改口,说要再考虑一下。我们猜是琅盛的人又来截胡了。”程景文旁边的珠宝总监赵溪说。

  琅盛是另一家专做珠宝玉石的拍卖公司,年轻资历浅,总爱搞些挖墙脚的歪门邪道。

  同样的事之前就发生过几次,乾元家大业大不缺那一件两件,便一直没跟他们计较。

  “一个亿的黄钻,他们吃得下么?”段珣端起茶杯,淡淡地问。

  “他们想靠这颗黄钻撑场子呢。”程景文面露鄙夷,“别的东西给他就给他了,但是我们很久没遇到更好的黄钻,这颗让出去,下一颗还不知道在哪儿。”

  段珣放下茶杯:“不让。为什么让?”

  “我打听过,他们之前几次截胡不是给卖家抬高估价和起拍价,就是自降佣金,这两点对我们都不适用。”赵溪说。

  暗抬估价是万不可能的,乾元树大招风,这么搞纯属自坏名声。

  自降佣金也行不通,同样体量的拍品乾元有太多,又不是几个亿的字画,一颗黄钻还不值得他们厚此薄彼。

  之所以不愿意让,还是程景文说的那个理由,乾元需要这颗黄钻丰富自己的成交记录。

  “卖家那边怎么说?”段珣问。

  赵溪答:“没给准话,不过透露了有几家拍卖行在跟她沟通,所以她需要多考虑一下。”

  段珣点点头,话锋一转:“我记得还有颗14克拉的粉钻,定下来了吗?”

  “杜太太那颗吗,那颗没问题,杜太太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拍一组宣传图放进这周的会员周刊里。”段珣吩咐完,对程景文说,“那颗黄钻你去谈,我先不出面。”

  程景文立马会意:“懂了,晾几天再说。”

  粉钻比黄钻值钱得多,超过10克拉的艳彩粉钻轻轻松松就能上亿。乾元不缺高级珠宝,段珣准备好好晾一晾那位出尔反尔的黄钻卖家。

  “对了,今年的征集怎么样?”段珣问。

  “初筛已经结束了,我们的专家和鉴定师正在评估鉴定,下周三之前可以给你一份清单。”程景文答。

  “嗯。”段珣点点头,“辛苦你盯紧点。”

  程景文一哂:“跟我说什么辛苦。给,你先看看这些。”

  两个人今天来带了一部分已经确定要上拍的珠宝资料,顺便拿给段珣看。这其中有不少知名品牌的限量款,段珣翻着资料,不免想到正在家里睡觉的某位小设计师。

  每年春拍的珠宝专场沈知寒是一定会去看的,有时还会拍下一两件自己喜欢的东西。比起昂贵的大克拉宝石,他更喜欢那些设计史上的传世孤品。段珣只是翻着图片,就能大致猜到沈知寒会看上哪件。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不早,程景文说:“晚上一起吃饭吧,老杨也来。”

  程景文说的老杨是乾元的书画总监杨墨林,段珣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段珣想了想,说:“好。”

  “我们这帮人见你一面跟地方官进京面圣似的,要沐浴焚香挑选良辰吉日,还不一定见得到。”

  程景文唉声怨气,话音刚落,段珣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家里的号码。

  “你先接。”程景文说。

  “喂?”

  段珣接起电话,听筒里传出管家焦急的声音:“少爷,小少爷发烧了。您在忙吗,要不要回来看看?”

  “发烧?”段珣心一沉,“叫医生了吗?”

  “叫了,医生在来的路上。”

  “好。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段珣二话不说拿起外套起身,程景文连忙拦住他:“唉,怎么了?”

  “家里人生病。”

  “家里……不是,段总和夫人不是在国外吗?”

  “回头再跟你解释。”段珣一心都是沈知寒,分不出心思应付程景文,“帮我跟老杨说声抱歉,我先走了。”

  “唉?唉……”

  程景文拦不住人,回过神来,段珣已经匆匆离开了。

  “……奇怪,段总回来了?”

  ……

  路上段珣给沈知寒打了一个电话,一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才被接起。

  “喂,”沈知寒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沙哑的倦意,“哥哥……”

  “知寒,你怎么了?”段珣问。

  “我头晕,有点想吐。”

  发烧、头晕、恶心,听起来像感冒,也可能是病毒感染或某处发炎。

  “我在路上,很快到家。”段珣安慰沈知寒,“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乖乖躺着等医生,我马上就到。”

  “嗯。”

  挂了电话段珣催促司机快点。司机听出那边是段珣碰不得的心尖肉,心里提起万分警戒。

  终于开出市区,司机恨不得把油门踩得飞起来,直奔檀山而去,到家时比平时快了十几分钟。

  医生已经到了,管家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段珣,一见他的车立马跑过来帮忙开门,段珣从车上下来,眉头紧皱,问:“怎么样了?”

  “医生说可能是心肌炎。最好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人呢?”

  “在楼上,阿姨陪着。”

  段珣步履匆匆,管家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他。推开沈知寒的房门,有什么动静从洗手间传来,段珣循着声音进去,沈知寒正趴在马桶边呕吐,阿姨端着一杯温水守在一旁,焦急地拍抚着他的后背。

  “您终于回来了。”见是段珣,阿姨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起身让到一边。

  段珣顾不上她,快步走过去蹲在沈知寒身边:“知寒。”

  沈知寒胃里空空的,光是恶心,却没东西可吐,半天只呕出些水来。他感到头晕,听见段珣的声音,本能地靠过去:“哥哥……”

  段珣接过阿姨递来的毛巾,替沈知寒擦掉唇角的水迹和额上的汗珠,把他半拥半抱在怀里,温声安慰:“哥哥带你去医院。”

  “嗯……”

  段珣脱下外套把沈知寒包起来,然后把他拦腰抱起,稳稳地抱着下楼。沈知寒靠在他身上,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知道攥紧段珣的衣襟,让自己尽可能的靠近段珣。

  “我在。”段珣说。

  “嗯,”沈知寒声音低低的,段珣回来后,他终于能无所顾忌地示弱,“我难受……”

  “不难受,哥哥陪着你。”

  段珣的愧疚和焦虑在此刻达到顶峰,他明明注意到沈知寒脸色不太好,却还是把他一个人留在家,自己出去和人谈事。如果今天是更严重的急症,他恐怕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司机早就候在楼下,段珣把沈知寒抱进车里,吩咐去医院。

  沈知寒身上披着段珣的衣服,头靠在段珣胸膛,呼吸轻缓而低弱,像一只孱弱的小动物。

  原本在他看来自己可能只是感冒,但是段珣这么紧张的样子,让他不自觉变得娇气起来。

  就好像走在路上摔倒的小朋友,明明可以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拍拍土继续走,但是如果有人哄,就会立马扁扁嘴委屈地哭起来。

  沈知寒现在也是一个被哥哥小心翼翼哄着的小朋友,他蜷缩在段珣怀里,小声说:“哥。”

  段珣拥紧他:“对不起,今天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没事,你别担心。”

  段珣用嘴唇试了试沈知寒额头的温度,烧得不厉害,大概就是医生说的心肌炎。“胸闷吗?”他问。

  沈知寒点点头:“嗯。”

  天已经黑了,道旁的路灯一盏一盏从窗外划过,狭窄的车厢昏暗静谧,沈知寒靠着段珣,没有再说话。

  快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终于开进医院,初春的夜晚寒意逼人,段珣怕沈知寒着凉,下车前给他披了一条毯子。

  “我可以自己走……”沈知寒小声说。

  段珣自然不会同意,把他抱起来说:“听话。”

  这家医院段珣来过无数次,沈知寒从小到大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在这里度过,心内科、急诊科和消化科的几位医生,几乎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段珣路上已经给医院打过电话,来了直接带沈知寒去做检查。和家庭医生的判断一样,果然是病毒感染引发的心肌炎。

  医生给沈知寒开了药,建议他住院静养。

  段珣听着医生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严重吗?”

  “不严重。不过小沈体质弱一些,症状会比较明显。”

  ——也就是说要多吃很多苦。

  段珣的心疼已经掩藏不住,沈知寒自己或许早已把生病当做家常便饭,他却每次都担心得寝食难安。

  怕被沈知寒看出自己的不安,他低下头,匆匆忙忙道:“我去办住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