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沉的。
谢宁埋头往家赶,江郁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他是从拳击馆夺命而逃的,江郁也跟着跑出来了,看这样子还打算跟着他回家。
谢宁停下脚步,扭头,带着几分羞恼道:
“干嘛跟着我?”
江郁也跟着停下脚步,啧了一声:
“我都被你亲了,你不打算负责啊?”
谢宁一听,立即转过身去,又埋头继续走。
江郁眸子笑盈盈的,继续跟在他后面。
走了好久,谢宁的手机忽然响了。
低头瞅一眼,李梅打来的电话。
谢宁停下脚步,接了起来,声音有点忐忑:
“妈?”
江郁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一些。
李梅说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雨,叫他记得把阳台上的向日葵搬进客厅。
“嗯。”
谢宁轻轻应了一声。
挂完电话之后,谢宁低垂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没说话。
江郁啧了一声,走过去,踢了踢他脚尖:
“不就搬向日葵吗?看把你为难的。我帮你,不用谢。”
谢宁抬头,想说什么,但是嘴巴动了动,最终没说。
咳嗽一声,又埋头往前走。
天气就像小孩的脾气,说变就变。
今天阴了一整天,到傍晚了,把积攒一整天的怨气全都化成雨洒向了人间。
暴雨倾盆而下。
谢宁急急打开家门,往阳台上冲去。
江郁也过去帮忙了。
两人把阳台上十几盆花搬进了客厅,几趟下来,衣服全淋湿了。
见江郁全身湿透,谢宁叫他去冲个澡。
“你也湿了,要不然我们一起洗?”
他眸子含着笑,谢宁别开眼睛:
“不要。”
去卧室翻出一身干净的睡衣递给江郁后,连忙推他进浴室。
很快,浴室里响起模糊的水声。
谢宁挠了下脸,忽然有点微妙的紧张感。
刚坐在沙发上,又收到了李青的微信:
哦,对了,江郁是不是和你一起回去的?忘记告诉你了,那种鸡尾酒后劲很大的,半小时后就会发挥作用。叫他今天先别洗澡了。
谢宁:“?”
扭头望了一眼浴室,急忙劈里啪啦地问他:
洗澡了会怎样?有危险吗?
李青给他一个微笑表情:
我是怕你有危险~
谢宁:“……”
李青又回复他:
这种酒被热水一熏,醉得会更厉害。人一旦醉了,就容易释放出内心不为人知的欲望,你今晚最好睁着一只眼睛睡。
谢宁:“……”
不一会儿,江郁出来了,整个人裹挟着浴室的水汽,连平日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也似乎沾染了水汽,像是幽黑的森林里起了雾。
谢宁摸不准他到底醉了还是没醉。
在江郁眼前伸出两根手指头:
“这是几?”
江郁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笑。
谢宁有点不好意思地转移视线,戳了戳江郁的胳膊:
“我觉得你应该是醉了,先去睡一觉吧。”
“好啊。”
江郁说着,往前一步,抱住谢宁,下巴正好搁在他头顶上。
“一起睡觉吧。”
谢宁:“……”
他让江郁松手,江郁不仅不松,反而还抱得更紧了。
跟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谢宁身上。
谢宁只好带着这只树袋熊一步步挪回自己的卧室。
挪了会儿,停下来歇口气。
他累得不行,江郁却还在莫名其妙地笑。
谢宁伸手戳了戳他胳膊:
“不准笑。”
江郁委屈道:
“谢宁你语气好凶哦。”
谢宁:“?”
江郁这是一喝醉就变回小孩了吗?
谢宁抿了抿嘴巴,又凶巴巴地戳了他一下:
“这都怪谁啊?谁叫你喝那杯酒的?”
江郁又笑了一声,眸子里满是神彩,开心的泡泡快要从他眼睛里飘出来了。
“这样你才会亲我嘛。”
谢宁静了几秒,歪头一看,江郁果然不清醒了,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
嘴角翘起,还在继续笑。
谢宁又戳了他一下:
“说了不许笑。”
江郁嘀咕了一句:
“你好霸道哦。”
谢宁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江郁喜滋滋地抱紧了他:
“我好喜欢。”
谢宁静了几秒,咳嗽一声。
算了算了,还是先扶他进去躺着吧。
艰难地把江郁从客厅挪到了卧室,江郁这回倒听话了,不等他开口就倒在了床上。
连他一起。
谢宁嘶了一声,毫无预警地被他压着。
“一起睡觉吧。”
江郁抱着他,跟抱着新买的心仪玩具一样不肯撒手。
谢宁戳了戳他肩膀:
“撒手。”
“不要。”
不仅不撒手,还抱得更紧了。
谢宁眼睛微眯,语带警告:
“江郁。”
江郁委屈地应了一声,又把脑袋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抱着睡嘛。”
“我想抱着你睡。”
语气还带着撒娇的意味。
谢宁:“……”
没想到江郁喝醉了竟然会这样。
简直是个撒娇精。
又想起那个粉衣男生说江郁高冷。
呵。
真该让他来看看江郁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谢宁又抿了抿嘴巴。
一想到如果哪天粉衣男生真能见着江郁这副样子,心里又涌起了一丝不舒服。
江郁丝毫不知道谢宁现在的心理活动,还在轻轻地笑着。
谢宁气不打一处来,又戳了戳江郁的肩膀:
“还在笑?”
“嗯。”
“为什么?”
江郁在他颈窝里舒服地蹭了蹭:
“因为你亲我了啊。”
尾音上扬,声音里带着笑意。
谢宁静了几秒,揪了揪江郁的头发,又凶巴巴地说道:
“亲了又怎样?反正、反正我不会承认的。”
江郁笑了一声:
“不承认也没关系啊。”
谢宁听了反倒更生气,又揪了一下他的头发:
“就这么随便?”
江郁嗯了一声:
“如果你不想承认,做特殊朋友我也愿意的。”
谢宁:“……”
又听见江郁在独自嘀咕:
“能亲亲的朋友,能抱着睡的朋友,能……”
谢宁连忙捂住他嘴巴,生怕这个醉鬼说出什么羞耻的话来。
江郁又想起什么似的,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谢宁嘶了一声:
“干嘛?”
“给小猫盖戳。”
江郁见他喊疼,吹了吹他指尖,又温柔地亲了下,跟安抚幼猫似的。
“以后就是我的了。”
谢宁听了,嘴角翘起,眸子亮晶晶的,又压下嘴角,揪了揪他头发:
“说谁小猫呢?”
江郁手指缠着谢宁的卷发,一脸满足地说:
“就是橘猫啊。我养的橘猫。”
谢宁:“?”
“小时候就开始养了,什么都吃。给他喂香肠,喂蛋挞,喂棒棒糖,就是脾气不好,经常打我。”
谢宁:“……”
谢宁抿了抿嘴巴:
“我经常打你?还不是因为你那张嘴?尽说些我不爱听的。”
江郁脑袋蹭了蹭他脖子,又莫名笑了:
“嗯,因为逗小猫很好玩。”
谢宁:“……”
算了,江郁现在就是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不跟他一般见识。
谢宁让江郁赶紧睡。
心里还在想,李青夸大其词啊。
喝醉了也没那么可怕嘛。
现在江郁就乖乖的。
只是变成了七岁的小朋友而已。
就在谢宁闭目养神,准备等江郁睡着了再爬起来的时候,江郁忽然又自言自语:
“一个不够呢。”
谢宁:“?”
谢宁又重新睁开眼。
“一个不够。”江郁皱了下眉,有点苦恼地说,“要是别人没看见怎么办?”
谢宁见他开始不安分了起来,连忙问他:
“什么没看见?你丢什么东西了?”
“嗯,”江郁摸了摸谢宁指尖上的那个咬痕,
“一个戳不够的。别人没看到,就不知道小猫已经有主人了。”
谢宁:“?”
还没反应过来,江郁又低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谢宁又嘶了一声。
“对不起哦,”江郁摸了摸新咬出来的那个印记,眼神却很执拗,“不重一点的话,是留不下来的。”
谢宁:“……”
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他只是醉了而已。
又道:
“现在可以睡了吧?”
江郁摇摇头:“还不够呢。”
又歪头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谢宁:“!”
他掐了掐江郁的脸:
“你到底还要盖多少?”
江郁笑了,笑容毫无邪念,像是幼童那般单纯的开心。
“要盖好多好多。”
又摸了摸谢宁脸上的那个痕迹:
“要让别人看一眼就知道。”
手指又点了一下谢宁的鼻子:
“这里也要。”
说罢,低头咬了一口他的鼻尖。
谢宁语气加重:
“江郁!”
“嗯?”
江郁歪头,眼神无辜地望着他,等着他说话。
面对这样的江郁,谢宁完全生不起气来。
耐心地等了会儿,见谢宁不说话,江郁又说:
“继续盖好不好?”
谢宁抿了抿嘴巴:
“不好。”
江郁眼神瞬间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江郁还像个调皮的幼崽,在和谢宁玩一种新奇的游戏,那现在的江郁,就像一个固执的,不听劝的顽童。
“不好也要盖。”
眼睛定定地望着谢宁。
黑漆漆的瞳仁里面藏着一股偏执劲儿。
谢宁摸了摸他的头发,劝他早点睡。
江郁瞳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不想被我盖么?”
谢宁:“?”
见谢宁不回答,江郁又爬起来准备下床。
谢宁连忙起身拉住他:
“你干嘛去?”
江郁扭头道:
“你家有绳子么?”
谢宁:“?”
“你要这干嘛?”
“把你绑起来,我好盖戳。”
谢宁:“……”
江郁起身离开卧室了。
谢宁:“?”
不是吧不是吧?
江郁肯定是在开玩笑的吧?
就在谢宁瞎想的时候,客厅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谢宁:“……”
走出去一看,江郁蹲在客厅的茶几旁边,打开抽屉,翻着里面的东西。
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鞋带,看一眼:
“太短了。”
把它放了回去。
又翻了翻,翻出一根李梅的跳绳。
江郁扯了扯,摸了摸,评价道:
“有点粗,可能绑不紧,但可以试试。”
把那根跳绳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又继续翻。
谢宁:“!”
还来真的啊?
意识到江郁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认真寻找绳子,谢宁深吸一口气,这才意识到李青的提醒是对的。
那杯鸡尾酒果然能让人变疯。
得想个办法让江郁停下来。
谢宁叹了一口气,走到他旁边,蹲下身:
“江郁。”
“嗯?”
江郁停下翻找的动作,转头望着谢宁。
说他乖吧,他倒是每句必应;说他不乖吧,他还想找绳子。
谢宁托着下巴道:
“我好困,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江郁一听,眼睛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想跟小猫睡觉!”
又捡起地上那根绳子,苦恼地皱了下眉:
“又想盖戳……”
见他一副纠结犹豫的样子,谢宁哄他:
“那还不简单?等我睡觉了,你再盖呀。”
江郁眸子顿时亮了:
“嗯。”
谢宁松了一口气。
他才不信江郁睡着了还会记得爬起来盖戳。
两人洗漱完毕后,重新回到床上。
谢宁关上灯,刺溜一声滑进被子里,就被江郁从背后抱住了。
“和小猫一起睡觉。”
谢宁被他稚童般的语气给逗笑了:
“嗯,睡觉睡觉!”
“有点兴奋,睡不着呢。想好久了。”
谢宁:“……”
江郁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江郁又催促他:
“快睡快睡。”
还跟哄婴儿睡一样拍着谢宁的后背。
这样谢宁更睡不着了。
过了会儿,江郁问他:
“睡了吗?”
谢宁笑了:
“你看我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吗?”
怎么也要熬到江郁睡了他才睡吧?
江郁歪头想了想:
“那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
谢宁很想点开手机,把今晚的江郁给录下来,明天播给他看,让江郁社死。
然而他现在被江郁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只好被动听着江郁的童话故事。
“有一个白雪公主,她吃了巫婆给的毒苹果然后死了。”
原来江郁小时候也会听这种啊。
谢宁还以为江郁这种性格,会听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呢。
正瞎想着,忽然发现江郁没声了,他疑惑道: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哦,她死了。”
谢宁:“?”
这也太快了吧?
感觉谢宁听得不是很满意,江郁说:
“那我再给你讲个小红帽的故事吧。”
又自顾自讲了起来:
“小红帽去看外婆,然后被狼吃掉了。”
谢宁:“……”
等了会儿又没下文了。
“没啦?”
江郁捏了捏他手指:
“你好笨哦,被狼吃掉了当然没了。”
这美好的童话故事从江郁嘴巴里讲出来怎么就变惊悚了呢?
谢宁咳嗽一声:
“既然没了那就睡吧。”
江郁说:
“我还有好多故事呢,你要听吗?”
谢宁:“都是一句话就能讲完的那种吗?”
“嗯。”
谢宁没想到大半夜听童话故事,也有可能晚上会做噩梦。
他卷了卷被子:
“那还是睡吧。”
江郁又捏了捏他的手指:
“小猫梦里要梦到我哦。”
谢宁:“……”
这要求有点过分了啊。
谢宁闭目养神。
又不敢真睡。
熬了一个多小时,心想江郁应该睡了吧?
都好久没声了。
谢宁想转头看看江郁睡没睡。
小心翼翼地摸上环他腰的那双手,刚想拿开,就被江郁反握住了。
“小猫还没睡吗?”
背后响起一个清醒的声音。
谢宁:“!”
他尴尬地缩回手,又反问江郁:
“你怎么也没睡?”
江郁轻轻笑了:
“我要等你睡着了盖戳啊。”
谢宁:“……”
继续!
我就不信了!
看谁熬得过谁!
谢宁搓了一把脸,努力睁大眼睛。
窗外的暴雨减弱了,变成淅沥淅沥的雨声。
听着还挺催眠。
眼皮好沉,一直往下坠。
好困。
谢宁闭了下眼,好舒服!
好想就这么睡下去。
又想到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睡着了盖戳呢,他又顽强地睁开一丝眼。
不能睡!
又凝神听了会儿,除了雨声,他没听见其他声音了。
江郁这下该睡了吧?
正想扭头看,一丝冷风从窗户里飘了进来。
一只手给谢宁拉了拉被子。
谢宁:“……”
折腾一晚上了,还不困吗?
“不困啊。”
听出来了,声音还挺兴奋的。
江郁又说:
“你睡不着没关系,我可以继续等的。”
谢宁:“……”
要不要这么执着啊?
谢宁欲哭无泪。
熬不住了。
爱咋咋地吧。
闭眼睡了。
窗外的雨声淅沥淅沥地,下进了谢宁的梦里,又把谢宁吵醒了。
谢宁再次睁眼时,窗外已天光大亮。
扭头一看,旁边的床位已经空了。
谢宁:“?”
谢宁踢踏着拖鞋,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了一股海鲜的味道。
走到厨房一看,江郁正在煮一锅海鲜粥。
谢宁狐疑道:
“你会煮粥?”
江郁淡定道:
“不会啊,我手机查的。”
“那……”
谢宁想说那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煮粥了?
话到嘴边,谢宁又给咽下去了。
后知后觉有点尴尬了起来。
他抠了抠手,眼睛偷瞄了一眼江郁。
也不知道他现在酒醒了,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的疯。
江郁一边拿着勺子晃动着海鲜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创可贴。
谢宁:“?”
江郁啧了一声:
“谢宁你昨晚睡觉摔床下去了啊?还是脸朝地的那种?”
谢宁:“?”
江郁又指了指他的脸:
“都磕出印子了,去看看。”
谢宁:“!”
立即龙卷风似的跑去浴室照镜子。
鼻子上的印记消了,但脑门上一个,左脸两个,脖子上三个,耳朵上一个。
谢宁:“……”
这家伙还真的半夜爬起来盖章了啊。
洗脸的时候,睡衣的领口垂了下来,谢宁看到睡衣里还有几个印记。
谢宁:“!”
过分了啊。
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冷静冷静。
忽然又想起江郁刚才这番话,像是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谢宁双手撑在洗手池边想了想,有些人酒醒之后是会断片的。
不会记得醉酒之后发了什么疯。
江郁应该也是这一种。
谢宁松了一口气。
又深吸了一口气:
淡定淡定。
之后,才若无其事地从浴室里出来。
江郁已经煮好海鲜粥了,还帮谢宁盛好了,筷子和勺子也摆好了。
江郁还买了两个小菜,一叠酱牛肉,一叠青菜。
谢宁坐在座位上,观察着对面的江郁,见他神色如常,便彻底放心了。
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甚至还主动问江郁:
“你昨晚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郁正低头喝粥,抬头一看,见谢宁眸子里藏不住的窃喜,他啧了一声:
“谢宁你这高兴得有点明显了啊。”
又含笑道:
“我虽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我肯定你昨晚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要不然我不记得了这件事你不会这么高兴。”
谢宁:“!”
还真会倒打一耙啊。
江郁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又道:
“要不然你说说看,昨晚发生了什么?”
谢宁咳嗽一声。
“不敢说了吧?”江郁暗笑一声,放下筷子,托着下巴望着他,
“谢宁你昨天下午强吻我,昨天晚上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说说看,打算怎么补偿我?”
谢宁:“!”
昨天下午确实是他一时冲动了,但昨晚的锅他可不背!
但谢宁又不好意思解释,只好摸着鼻子认了:
“那你想怎样?”
江郁含笑道:
“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过分哦。
次日。周一早上,谢宁在镜子前捣鼓半天。
脑门上贴着一个创可贴,用刘海遮着,这倒看不出来。
脖子上也可以用高领毛衣挡着。
耳朵也可以用碎发遮住。
唯有脸颊,只能斜斜地贴了一个创可贴。
创可贴还是江郁留下的。
橘猫的那款。
谢宁顶着那个创可贴进了教室,胖子看到他脸上的创可贴,大惊失色:
“你跟谁打架了?”
谢宁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如果我说是江郁呢?你会帮我打回去吗?”
胖子咳嗽一声:
“胖爷我倒是想,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自从那次在礼堂被江郁抓住拳头还拧了下手腕,胖子见到江郁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看到他都绕道走。
又听胖子说了会儿他周末吃到的瓜,上课铃响了。
谢宁扭头看了一眼后座,江郁没来。
他发微信问江郁:
人呢?怎么没来上课?
江郁回复他:
请假了。
谢宁抿了抿嘴巴,又问:
出什么事了?
江郁回复他:
家里着火了。
谢宁:“……”
想起自己之前也总拿这个借口跑掉,谢宁咳嗽一声,把手机塞回桌肚开始上课。
江郁握着手机,走进心理咨询室。
柳医生微笑道:
“你好久没这么准时地来过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郁坐在熟悉的沙发上,思忖片刻,道:
“想在那个人身上留很多自己的印记,算正常么?”
柳医生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又了然地点点头,道:
“正不正常,我和你都说了不算,他的想法才最重要。”
江郁回想着早上关于谢宁的所有细节。
他假装说自己忘记了,谢宁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江郁眉心蹙了蹙。
所以谢宁也觉得这不正常吧?
才这么希望他不要提起。
想到这,江郁眼底一暗。
柳医生适时地开口:
“我知道对于情感依赖症的患者来说,对依赖对象投入过多情感,所以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但太过极端,可能会把人吓跑的。”
说到这,她幽幽叹了口气:
“我建议你还是克制一下。”
下课了,谢宁又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那本书还给了胖子。
“看完了,你还图书馆吧。”
胖子哟了一声,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谢宁的表情。
谢宁不自在地挠了下脸:
“看啥呢?”
“胖爷我这双眼睛看透太多了。你这就是一副有瓜的样子,还是大瓜的那种!”
又撞了撞谢宁的胳膊,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看在胖爷我给你借书的面子上,给胖爷说说你的瓜呗。”
谢宁不搭话,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睡觉睡觉,还有五分钟上课呢。”
见他转移话题,胖子说:
“咱俩谁跟谁啊,你还瞒我。”
又瞟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俩,小声道:
“你看完了那本书,研究出结果来了吗?”
谢宁重新睁开了眼睛,阴恻恻地说:
“胖爷,你知道反派通常都是死于话多么?”
胖子乐了:
“看来是研究出来了。”
但谢宁不说,胖子也不强求。
乐子人么,是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瓜的。
尤其是谢宁的大瓜。
胖子发出一句豪言壮语:
“以胖爷八卦小能手的天赋,不出一个月,肯定能找出你的瓜来。”
谢宁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
这瓜就这么非吃不可吗?
放学后,老杨把谢宁和文艺委员叫去了办公室,说要讨论那个元旦晚会。
谢宁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一问老杨江郁请假的事。
“他说他家里着火了。”
谢宁:“?”
谢宁斜瞅他一眼:
“这么敷衍的理由,您就这么信了?”
老杨摸上保温杯: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谢宁:“……”
原本还指望从老杨这里探听到江郁请假的真实理由呢,没想到老杨和江郁倒是好一对卧龙凤雏呢。
老杨又重新跟他讨论起了元旦晚会。
谢宁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里想着,要是结束得快,他还可以杀去江郁家看看,到底他为何请假。
结束倒是结束得很快,因为老杨一锤定音:
“你俩钢琴四手连弹给大家助助兴吧。”
谢宁:“?”
老杨摸上保温杯,老神在在地道:
“一个班长,一个文艺委员,不给大家表演个节目怎么行呢?”
又说:
“你俩多去音乐室练练,培养培养默契。我先回去带娃了啊。”
老杨摸着保温杯走了。
谢宁有点遗憾地想:
江郁家今天是去不成了。
下个星期就是元旦了,谢宁和文艺委员决定去音乐室试试手感。
黄昏时分,夕阳从落地窗斜射进来。
谢宁和文艺委员并排坐在钢琴前,两人穿着校服,垂眸弹着。
文艺委员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谢宁弹得很专注,夕阳洒在他侧脸上,余晖映在他瞳孔里,生动又漂亮。
文艺委员知道他对自己没那个意思,但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还是下意识会控制不住脸红。
路过的学生把这张拍了下来,发到学校的匿名贴吧里。
晚上回到家,谢宁洗完澡躺在床上,又摸起手机给江郁发微信:
你明天会去上课吗?
然后收到江郁的微信:
每一个请假的同学,班长都会晚上发微信关心吗?
谢宁:“?”
这熟悉的、阴阳怪气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谢宁:又怎么啦?
很快收到江郁的回复:
好渣男的语气。
谢宁啪啪啪打字:
给我好好说话。
紧接着,谢宁就收到了江郁发来的照片。
他定睛一看,是他和文艺委员在音乐室坐一起弹钢琴的照片。
谢宁抿了抿嘴巴,解释道:
我和她就同学而已。
又收到江郁的回复:
她看你的眼神着实算不上清白。
谢宁自认问心无愧,又啪啪啪打字:
你想多啦。
紧接着收到了江郁的回复:
我发现谢宁你很有当渣男的潜质啊,瞧瞧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经典的渣男语录。
谢宁:“……”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这时,窗外吹来一股冷风,谢宁过去关窗户。
拉窗帘的时候,不经意往下瞥了一眼,楼下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不会是江郁的吧?
谢宁发微信问他:
你在我家楼下啊?
江郁回复他:
没有啊。
谢宁的直觉向来很准。
他噔噔蹬跑下楼去,怕江郁看到提前溜走,还贴着墙角一路过去,猫着腰窜到那辆车后面,看了一眼车牌号。
确定是江郁的,他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果然露出了江郁的脸。
谢宁眸子里扬起一抹得意:
“我猜对了吧?”
又后知后觉此时已经晚上11点了,江郁来他家楼下,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
他咳嗽一声:
“你来干嘛?”
江郁含笑道:
“就是半夜睡不着,想来问问班长大人,昨天还强吻我,今天就跟文艺委员不清不楚的,你良心不会痛吗?”
谢宁呵了一声,抱臂道:
“既然来了,那你先跟我解释解释今天请假是怎么回事吧。”
江郁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淡定,嘴角弯起一丝调侃的笑意:
“你之前家里着过三次火,能允许我家也着一次吗?”
谢宁:“……”
他之前跑了三次,每次都说家里着火了然后跑掉。
没想到江郁记得这么清楚。
谢宁抿了抿嘴巴,知道江郁这是不想说的意思。
可他和江郁打小就认识,除了寥寥数次的生病,江郁基本上不会不去上课。这次不仅请假,还不想让他知道理由,实在反常。
又想到江郁孤零零地住在别墅里,谢宁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他观察了一下江郁的神色,可江郁坐在车子里,车子里没开灯,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谢宁看不出来。
“你要是真的遇到麻烦了,一定要告诉我哦,我愿意帮你的。”
江郁静了几秒,忽然轻轻地笑了。
“既然你开口了,我确实有点麻烦需要你帮忙……”
谢宁精神一振,连忙点头:
“你说。”
江郁对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
谢宁弯下腰,双手趴在车窗上,凑过去:
“然后呢?”
江郁望着谢宁,在他那张脸上逡巡了几秒,含笑道:
“你脸上的印子消得挺快啊。”
谢宁挠了下脸,咳嗽一声: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江郁忽然道:
“让我咬一口吧。”
谢宁:“?”
见他下意识紧张了一瞬,江郁眼神闪了闪,又重新勾起嘴角含笑道:
“这样文艺委员就以为你跟谁谈恋爱了,她就不会多想了。”
谢宁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江郁记起来了呢。
他抿了抿嘴巴道:
“她本来没多想,是你想多了。”
江郁微笑道:
“既然不肯让我咬,那亲一下总行吧?”
谢宁咳嗽一声:
“不要。”
江郁啧了一声:
“你都亲过我两次了,我亲回来不行啊?”
谢宁心虚,扭头想走。
江郁就从阴影中倾身过来,抬手捏住谢宁的下巴亲了上去。
次日,谢宁刚坐下,胖子就对他竖起一根手指:
“才一天!”
谢宁:“?”
胖子说:
“才一天,你的瓜就被我知道了。”
谢宁心一紧,就看到胖子点开手机,把学校贴吧上他和文艺委员的那张钢琴照给他看:
“我就说那天你不对劲。是这个瓜不?”
谢宁松了一口气,胖子瞅了一眼,啊了一声:
“不是啊?”
又元气满满:
“那我继续挖!”
谢宁:“……”
傍晚放学后,谢宁照旧和文艺委员去音乐室练钢琴。
弹着弹着,文艺委员冷得跺了跺脚。
谢宁停下弹琴的动作,转头看她一眼,见她嘴唇有点发白,便问她:
“你是不是生病了?”
文艺委员搓了搓手臂:
“就是有点冷。”
又对谢宁爽朗一笑:
“没事儿,继续弹吧。”
谢宁的羽绒服被他脱了下来搁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犹豫片刻,对文艺委员说:
“你要不介意,可以披我的衣服。”
文艺委员愣了一下,连忙向他道谢。
谢宁拿起那件羽绒服递给她。
练习结束,文艺委员正想把衣服脱下还给谢宁,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她环顾一圈,看见江郁靠在走廊栏杆上捧着一杯奶茶,咬着吸管,慢悠悠地喝着。
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文艺委员被他盯得有点头皮发麻,扯了扯谢宁的袖子。
“我有点怕。”
“嗯?”
谢宁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江郁盯的是文艺委员身上的那件羽绒服,他咳嗽一声,对她说:
“没事,你先走吧,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文艺委员走了之后,江郁拎着那杯奶茶进来了,还顺带反锁了音乐室的门。
谢宁:“!”
忽然有点紧张。
“干嘛?”
江郁把奶茶递给谢宁。
谢宁放松了下来,接过喝着,听见江郁说:
“还记得昨天晚上我说的那个麻烦吧?”
“嗯?”
谢宁顿时抬头,眸子里划过一丝紧张:
“你那个麻烦还没解决吗?”
江郁眼睛盯着他,含笑道:
“你愿意帮我吗?”
谢宁咳嗽一声:
“你说吧。”
江郁一步步靠近他。
谢宁咬着吸管,虽然强装淡定,但眸子眨巴眨巴地,还是泄露出了他的一丝紧张。
“干嘛?”
江郁没说话,凑过去。
他动作越慢,谢宁的眼睫毛眨得越快。
他感觉到江郁在用鼻子轻轻蹭着他的耳朵,之后用牙齿咬了一下。
谢宁嘶了一声,牙齿咬住吸管。
江郁退后。
谢宁:“?”
他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
“不是要我帮忙解决麻烦吗?”
江郁弯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样就能解决。”
就这?
怎么有点不信呢?
第二天傍晚,谢宁又和文艺委员练习弹钢琴。
文艺委员脸红红地说:
“班长,今天还能借你的衣服披一下吗?”
“嗯?”
谢宁愣了。
文艺委员含羞带怯地抬头,刚想说话,看到谢宁耳朵后面的印记,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谢宁耳朵后面有一枚明显的印记。
是牙印。
文艺委员勉强笑了一下,对谢宁说:
“原来班长悄悄谈恋爱了啊?”
谢宁顿时弹错了一个音。
见他有点慌乱的样子,文艺委员释然地笑道:
“班长放心,我不会告诉老杨的。”
又说:
“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见谢宁没说话,文艺委员生怕他误会,又摆摆手:
“我没别的意思。”
她指了指谢宁耳朵:
“我就是觉得她一定是个很爱吃醋的人,前两天学校传咱俩的绯闻,她应该知道了,就在你右边的耳朵后面咬了一口。”
文艺委员说:
“我就坐在你右边弹钢琴,她就是特意给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