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关了,窗帘紧闭,卧室里一片漆黑。
谢宁家在闹市区,居民楼隔音都很差,他能听到楼上阿姨和老公吵架的声音,也能听到楼下小孩每天吹唢呐,不像海湾街,夜晚过于静了,静得谢宁有些心慌慌。
他本来平躺着,过了会儿,他转过身,侧着身子小声问江郁:
“你睡了没?”
他感觉到江郁睁眼了,也转过身体,侧对着他。
两人面对面。
谢宁说:“深更半夜最适合聊天了,咱来聊个五毛钱的天吧。”
“聊什么?”
在这漆黑的环境里,谢宁感觉江郁的声音与平时不一样,少了点冷意,带着点温柔,飘进他的耳朵里,酥酥的,怪好听的。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耳朵,又说:
“我还没和别人睡过呢,你呢?”
江郁隐约笑了,又因为光线太暗,谢宁看不真切,只听见他说:
“你说的睡,是指哪种睡啊?”
谢宁:“……”
不能忍!
他揪起自己脑袋下的枕头对着江郁一顿暴打: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黑暗中传来江郁的笑声:
“到底是谁先挑起这个话题来的啊?你真的很暴力,老杨知道你每天打我吗?”
打完了,谢宁把枕头放回去,又继续躺下了。
“我的意思是我长这么大还没和别人躺一张床上同睡过,你想什么呢!”
又说:
“江郁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我哪里奇怪了?”
谢宁回想了一下江郁最近的行为,叫他摸腹肌,摸他手,话题动不动就想歪,然后给他找到了答案。
孩子长大了,青春期了,开始躁动了。
谢宁想明白了,他对江郁说:
“我觉得你可能想要谈恋爱了。”
说完,他感觉到江郁的手落在他的头顶上,开始玩起了他的头发。
谢宁:“?”
他洗澡的时候顺便洗头了,现在还有点湿,江郁的手指伸进他头发里,卷起一缕头发缠啊缠,缠到发根的时候又松开,接着又开始卷着玩。
谢宁觉得自己作为江郁唯一的朋友,有必要为他指点迷津。
他任江郁玩着自己的头发,又继续说:
“但我发现你好像没有跟哪个女生走得近。”
“嗯。”
语气漫不经心,继续卷着他的头发。
谢宁看看江郁,漆黑中他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眼底浮起一团希望:
“你虽然脾气古怪点吧,但这张脸还是可以的,想找个人谈恋爱也不难。”
“你觉得我这张脸还可以?”
谢宁又回想起他看到的那张结婚照,江郁和他爸爸长得很像,十年后估计就是翻版的江郁爸爸。
又一个大杀器。
也不知到时候又会引发多少爱恨情仇。
谢宁正走神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江郁摸索着牵起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那你摸摸看。”
谢宁:“……”
江郁见他不动,捏了捏他的手指:
“刚才不是还夸我的脸可以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谢宁想缩回手,却被江郁按住:
“你会摸胖子的脸吗?”
谢宁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惊悚。
他不理解:“为什么让我摸脸啊?”
谢宁觉得江郁的奇怪行为又来了。
但转念一想,就摸一下脸也没什么,他需要了解江郁更多,才能为他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出谋划策。
于是他的手指开始动了。
漆黑的环境里,触觉会放大。
他用手指摸到江郁的额头,光洁饱满,又顺着额头一路摸下来。
他摸到了江郁的眼睛,他的眼睛闭起来了,谢宁的指尖蹭到了他的睫毛,纤长浓密,还在轻轻颤着,谢宁的手指顿时觉得有点痒意。
他不再停留,又继续往下滑至鼻尖,高挺精致,谢宁感觉到江郁的呼吸放轻了,他的手指只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温热气息。
摸到鼻尖了,知道再往下就是嘴唇了,谢宁换了个方向,手指转而摸脸颊。
摸到这,谢宁大概知道答案了。
脸颊微微动了一下,谢宁甚至摸到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江郁在闭着眼睛笑。
意识到这个结论,谢宁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
“所以你是有这个怪癖吗?别人摸你的时候你觉得很舒服?”
江郁原本还沉浸在指尖触碰游走在自己脸上的隐秘快乐之中,忽然被掐了一下,他嘶了一声,不满地睁开眼。
谢宁缩回手,裹紧小被子,把自己裹得跟只蚕蛹宝宝一样:
“我懂了!彻底懂了!江郁你这是少男心躁动了,想要别人亲亲摸摸抱抱,快找个人谈恋爱吧!”
这个天聊得很有价值。
谢宁得出了答案,之后聊了什么他没印象了,只知道后来睡意来袭,他迷迷糊糊地睡了。
等他睡醒,睁眼一看,自己裹着小被子,被江郁整个人抱着。他的脸贴着江郁的胸膛,江郁的下巴搁在他脑袋上,一只胳膊还横在他的腰上环着他。
谢宁试图动了动,反而被江郁无意识地抱紧了。
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然后谢宁听到脑袋上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谢宁:“……”
江郁还有这种喜欢抱着睡的习惯吗?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等江郁醒吧。
睁着眼睛眨巴眨巴地等,过了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江郁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跳下床,跑去卧室的洗漱间洗刷之后下楼,正好撞上保姆端着一锅东西从厨房出来。
然后他感觉到保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谢宁:“?”
保姆问他:“你昨晚在这睡的啊?”
谢宁嗯呐一声。
保姆嘀咕道:“这可稀奇。”
别说在这留宿了,她连江郁的朋友来家玩都没见过。
保姆端着那锅东西搁在客厅的餐桌上,给谢宁盛了一碗,说是江郁让保姆做的海鲜粥。谢宁饥肠辘辘,一口海鲜粥下去,感觉整个胃瞬间舒服多了。
吃了几口,他环视一圈,问保姆江郁人呢?
保姆说:“跑步去了。他每天早上都跑步的。”
谢宁边吃边和保姆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晚上保姆是不住在江郁家的。保姆有老公有儿子,需要每天晚上回家,她只是白天在这里做饭打扫卫生。
昨天他体验了一把,这个三层大别墅晚上太静太黑了,江郁晚上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谁不怕呀?”保姆笑了,“他小时候怕得很,我有次早上过来,看到他抱着一只猫躲在衣柜里睡呢,后来慢慢习惯了,才敢睡床上的。”
吃完饭,谢宁窝在懒人沙发上玩手机,江郁跑步回来,冲完澡坐在他旁边玩他的头发。
谢宁说:“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玩我头发的爱好了?”
“都特殊朋友了,玩下头发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江郁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凑过脸来看他的手机。
谢宁:“……”
黄昏时分,谢宁赶在妈妈李梅回来之前回去了,他坐在公交车上,手上还拿着一本笔记本。
因为道歉信谢宁没撕下来,江郁直接把这个笔记本送给他了。
封面是一只橘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举着爪子,摆出一副我超凶的样子。
周一去学校时,谢宁趁着帮老杨整理学生档案的机会,看到了江郁的生日。
江郁比他小半个月,生日已经过了。
谢宁有些失望,合上江郁的档案,忽然又想,虽然身份证上的生日已经过了,但其实也有人过阴历生日。
阴历通常比公历晚一些。
谢宁又振作了起来,点开手机查看阴历日期,决定给江郁补过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