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新年。
陈敬前两天就在大门前贴好了春联,陈莺和李途赫因为工作滞留在国外,于是今年的新年仍是外婆和陈敬两人一起度过。
说是团圆佳节,但陈敬似乎很少有过世俗意义上的“团圆”。
父亲陈冶先不提,母亲陈莺也是聚少离多。陈敬最亲的人就是外公外婆,陈晟语离世后,团圆便成了他与外婆两个人的事。
大抵人的际遇如此,命中薄情,少有深交。
已经是深夜。
天亮之后就是红红火火的除夕,但自从禁止烟花爆竹,城中的年味就少了很多。
陈敬以前听万沁扬说,在城中村里可以悄悄地放些小烟花。陈敬还想过和她、和戚爷爷一起,但和城中村一样,他们也早就离开了陈敬的生命里。
物是人非。
陈敬倒不是有意想在深夜里情绪泛滥,但他此刻坐在电脑前,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
从旅游回来后,陈敬和简默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微妙。
一半是两人各自的忙碌,一半是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陈敬对简默回复得愈发单薄。
住宿的那一晚,陈敬有些认床,辗转反侧许久才有了睡意。不过半梦半醒,睡得不太踏实,像是被魇住了,循环往复地梦游回简默在湖边朝他走来的场景。
后来,陈敬似乎听到简默回来了,醒了一刹那,又很快睡意迷蒙起来。
简默很小声地走了过来,陈敬在迷迷糊糊间想,简默怎么还不睡?但又实在困极了,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以后是指尖上的一点温热吐息。很轻柔,一触即分。在这点温度降临之后,陈敬蓦地安心下去,彻底沉入了梦乡。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敬做了一个冗长的、有关简默的梦。
这是从他们初遇的夏日烟花开始的回忆,但许多细节都与现实存在偏移。
陈敬的上衣被啤酒浸湿,他们驻足在人潮中,简默没有躲开视线,两人相视而笑。
陈敬在众人的注视下温柔弹着吉他清唱,抵着麦克风说出那句“友谊天长地久”后,他远远地向举着手机录像的简默挥了挥手。
陈敬冲动跑下公交车时,简默冲开人群跟在后面,他拉住陈敬的手,说这不是他的本意。
陈敬在机场中打了个喷嚏,简默笑着给了他一件外套。两人拥抱后,简默坐上了飞往岸城的航班,陈敬恰好到家,没与台风打照面。
陈敬躲在山石旁,闷闷不乐地吃醋,笃定简默会纵容他的脾气。
简默温柔地牵着陈敬的手,共撑一把伞时,他低声哄着陈敬,说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敞开的车窗旁,微醺的简默一手抵着上窗沿,俯身吻上陈敬的唇,一触即分,但两人都轻轻地笑起来。
——再直到那夜。
简默吻了他的指尖。
陈敬脑袋里的浆糊彻底炸成了烟花,把最后一点睡意都炸空了。
陈敬猛地醒来。隔壁床居然已经空了。打开手机,才凌晨六点多。
陈敬的心脏还在狂跳,鼓噪得他心慌。
梦的细节太逼真,陈敬翻来覆去地想,最后那个吻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或许,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陈敬并不抵触同性恋,他认识的安德森就有过同性恋人,陈敬接受的教育也很开放,他一直秉持着尊重的态度。
但陈敬的确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而且,他好像并不讨厌这样,甚至……是欢喜的。
陈敬埋回被窝里,像徘徊不前的鸵鸟,缩起来,就可以逼迫自己不往前一步。
闷了会儿,没有回笼觉的睡意,陈敬索性起来洗漱。
简默晨跑回来时,陈敬正插着耳机躺在沙发上发呆。是曹岑东发来的语音。
陈敬给曹岑东发了几段demo,这一次,他终于问出口,东哥,你觉得哪一首适合作为复出曲?曹岑东的回复当然仔细,但陈敬听得断断续续,难以专心。
陈敬把他和简默之间的回忆掰开了、揉碎了,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他不想自欺欺人。梦里发生的事,的确让他心跳加速。
但这算喜欢吗?还是太久没有和人产生过这么深的链接,因为寂寞而恋恋不舍?
简默穿着轻便的运动服,额角还有一层薄薄的汗。他笑道,“怎么醒得这么早,是我吵醒你了吗?”
陈敬不想提,岔开话题问,“你……是去晨跑了?”
“嗯。”简默走过来,坐在陈敬对面的位置。
彦清他们不知道打游戏到了几点,估计现在还没醒。不过,因为早就猜到他们会熬夜,所以原定的计划就是下午再出发,也不慌不忙。
陈敬没看简默,假装语气平平,“这个上午,你有什么安排吗?”
简默在洗漱台洗了把脸,“暂时还没有。但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很愿意陪你一起。”
陈敬摘下耳机,“那我们可以聊一聊吗?很简单,很快。”
简默愣了一下,很快点头应道,“当然。”
“只是继续昨天没讲完的话。”陈敬难得有些局促,“……你希望我去岸城读大学吗?”
简默落座在陈敬对面,思考着缓声说,“岸城是个不错的城市,如果有你心仪的学校和专业,我当然是希望你考取理想院校的。”
简默说这话时,微微垂着眸。晨光熹微,他沐浴在光里,一时失真起来。
简默说的是一个怎么都不会出错的答案。
但陈敬想听的是他偏颇的心声。
可如果,简默原本对他就没有私心呢?毕竟,人对爱与被爱总有错觉,惯会自作多情。
简默顿了顿,又续道,“但无论在哪儿,都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对吗?美国和岸城之间,距离和时差都需要克服,我……”
还能说些什么呢。简默将话悬置在这儿,仿佛后面的都已经难以启齿。
“我不打算去美国。”陈敬平铺直叙道。
一阵沉默后,简默说,“如果这是出自你本心的选择,我当然会支持你。”
话题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两人都不知道再怎么进行下去。
简默去冲了个热水澡,陈敬仍然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就算真的是喜欢,大抵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简默心上有个喜欢得要命的人,陈敬早就知道了。
如果破罐子破摔,去问简默昨夜到底是梦境中的想象,还是现实中的越界——他和简默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
应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敬不想失去简默,自然也不敢冒这个险。
旅行之后,简默去岸城参加少年班培训,彦清他们也投入了竞赛集训,陈敬正式准备Calm的复出,也没有闲着。
陈敬原本已经和作为制作人的曹岑东定好了复出EP的曲目,但一个待在录音室的下午,陈敬在钢琴前弹了一首即兴。
曹岑东听完后问,“遇到什么事了?”情绪都在旋律里,满得要溢出来了,精彩得让人驻足。
陈敬没有回头,手指还在琴键上流连,轻声说,“我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思前想后,发现不去想明白,就停在原地,才是最好的。”
把这段时间囫囵吞过去,等简默离开陇城,什么就都尘埃落定了。
他是否喜欢简默,是否能得到回应,是否能求得长久——陈敬并不一定需要一个答案。
直到现在,陈敬才发现原生家庭在他身上的烙印。面对亲密关系,他弱势而悲观,游移不定,逡巡不前。
曹岑东笑了一声,“可你的钢琴明明在说,你想更进一步。”
“……是吗。”
陈敬在弹即兴时,脑海里总不断闪回简默拿着热奶茶朝他走来的场景。其实只是一个很平常的画面,他却很受触动。
在曹岑东的几次提议下,陈敬将这首即兴也制作收入了复出EP。
曹岑东问,“这首歌叫什么?”
陈敬想了一晚上,给了答复,“竹间。”
一首温柔的抒情曲,隐晦地藏着一个人的姓氏。陈敬怎么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这么“矫情”。
曹岑东没多问什么,只是回了句意味不明的“哈”。他是认识简默的,这句像洞察了一切的调侃,让陈敬很是不自在了一会。
曹岑东又回,“不错。”
……更像调侃了。
包含七首歌的复出EP定在除夕当天的零点释出。
这是Calm时隔许久重回大众视野的复出,说完全不紧张是骗人的。陈敬准时守在电脑前,看着反馈一条条地涌现出来。
陈敬对这样的热度有些出乎意料。他还以为经过这些年的退出冷却,会注意到他的人寥寥无几。但事实上,是陈敬没有准确认识到Calm的人气。
除了评论,私信数量也在迅速膨胀。
陈敬一条条点开去看,这一次,他回复了每个人一句“感谢,新年快乐”。
而进程,在陈敬点开一个名为“Miaow”的听众私信后,彻底停滞了。
“欢迎回来,新年快乐。”
陈敬终于、终于意识到那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Miaow的头像是幼年七月。
陈敬对辨认猫很有经验,不可能出错。
在意识到Miaow是简默后,陈敬缓缓地把私信上滑到最顶端的第一条,重新开始看。
从三年前开始,简默每一条经过斟酌的消息,像日记一样直白地记录了他的心迹,却也克制地没有露出蛛丝马迹。
在这里,他们是遥远的创作者与听众。脉搏相印的时刻,都在于简默拿起耳机时,于是每一个音符响起,都是他们相隔千里的重逢。
Miaow说,在崭新的城市竟然有些水土不服——“我本应该是习惯了变更的人”;他养了一只猫,“意外地很黏我”;他认识了第一个新朋友,“因为摇滚乐结缘”,心里却闷闷的。
“如果你会看到这条私信的话,我希望你看到时恰好是个晴天。在晴天时,心情会更好吧。”
是陈敬曾经说过,他喜欢晴天,因为阳光暖洋洋地照耀在身上时,心情会很好。
“每次听夕阳,都像见到了你眼中的世界。”
简默经常在凌晨时听“夕阳”,大概是失眠。
“Calm,晚安。发出这条消息后,我就该睡了。”
“晚安,Calm,祝你好梦。”
“一切都会变好的吧?Calm,晚安。”
……
陈敬想到跨年夜,简默举着康姆酒,浅笑着问康姆酒的来由,还有他露出肩上纹身时,简默垂眸专注的眼神。
给简默看过赵余徵的电影之后,简默说,“但辰升并不知道。”
简默一直没点破,陈敬就也一直迟钝地没有发现。
他果然还是差点悟性。
陈敬百感交集,脚踝边突然传来一阵毛绒绒的温暖触感。
他低下头去看,是奇迹。
最近的一场雪后,奇迹便不经常待在猫房里了。陈敬在哪儿,它就跟着去哪儿。
不过,奇迹还是不太亲人,陈敬偶尔想碰碰它,它都不太情愿,瑟缩不前。
一到晚上,奇迹就赖在陈敬的卧室里,陈敬于是把猫窝挪到了卧室里。一人一猫互道晚安之后,各自安睡。
陈敬把手伸下去,奇迹主动地嗅了下指尖。陈敬轻声问,“是我打扰你睡觉了吗?”
奇迹蹭了蹭陈敬的手心,圈着脚踝,就这样躺下了。
陈敬笑了笑,“抱歉,我很快就睡,好吗?”
奇迹“喵”了一声。
陈敬醒得很早。
外婆正在后院煮茶,准备贡品。除旧迎新,他要陪外婆去寺庙祈福。
接下来的一天都很忙碌,晚上年夜饭时,陈敬和陈莺通了视频电话。国内已是深夜,柏林还是明媚的午后。陈莺在柏林的一家餐吧里,正和李途赫共酌。
和外婆互相寒暄后,陈敬犹豫地问,“妈妈,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聊一会?”
陈莺大概是和李途赫示意了一下,笑道,“当然。”
陈敬拿着手机独自上了四合院的二楼,坐上秋千。尽管不合适,但陈敬还是轻轻地晃了起来。
陈莺走出餐吧,站在柏林波光粼粼的河边。屏幕里的陈莺,长发被阳光温柔地镀上了一层浓辉。
陈敬清了清发紧的嗓子,“妈妈,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陈敬看着钢琴,他曾经和简默在这里录下夕阳的demo。
陈莺笑了笑,“是你带来一起看画展的朋友吗?”
“嗯,是他。”
白鸽飞过,陈莺的长发散乱了些。柏林的风好似吹到了陇城,陈敬的脸有些发烫。
陈莺说,“敬敬,你知道的,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决定。走向你认为对的怀抱,好好享受你的人生……”
陈敬和陈莺聊了很久。
陈莺说,她很抱歉今年没能赶回去一起团圆。
“现在这样,不也是心的团圆吗?”
挂断电话后,陈莺没有急着回到餐吧,而是安静地吹着河风。
她被人搭上了一件长风衣,陈莺回过头,看到了李途赫。她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让你等久了。”
李途赫从身后搂着她,“没有,再久也是值得等待的。”
两人互相依偎着,陈莺说,“柏林画展结束后,我打算回国一趟……”
陈敬是个不会主动要糖的孩子,因为太过懂事、太会体谅别人,时常会让人忘记他的需求。
和陈敬久违的长谈后,陈莺察觉到她作为母亲的空缺。这一点,陈冶先没能做好,她也是失职的。
希望一切都还不会太晚。
陈敬依旧坐在秋千上,手机播放着当年夕阳的demo。幸好他一直都有备份,要是弄丢了,现在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在现在看来青涩稚嫩的钢琴声,却被很丰盈的情绪承接住了。
陈敬刚刚在通话中说,“外公之前和我说,艺术家会终其一生寻找属于自己的缪斯。”
陈莺笑问,“那你仍在寻找吗?”
陈敬默不作声。
“宝贝,有时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寻找本身。”
陈敬知道,“缪斯”是抽象的路标,而非清晰的明灯。说起来像推卸责任,但生活变成如今的无波无澜,逐渐让他失去了一些珍贵的东西。
爱能够支撑他废墟重建、荒芜复春。重新寻找回当初创作的心境,那些珍贵的东西,是否也能破镜重圆呢?
demo自动播放到了《夏日小巷》。陈敬已经不太记得当时是用什么设备录制的了,居然还录进了他和外公松散的谈话。
大多的内容都已听不太清,只有一段,似乎是他当时凑近设备准备关掉,于是人声格外清晰。
“……外公,这样的旋律算好吗?”
外公爽朗地笑了几声,“从心的旋律就足够好。”
——从心。
陈敬闭上眼,长叹一声。
真想大醉一场,趁着酒劲拷问自己的内心,你到底想去哪儿?
楼下传来汽车摁喇叭的声音,陈敬顿了一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这么没素质,他拉开窗帘,看到了澹台柘风骚拉风的跑车。
陈敬和外婆说过后,拿着一件外套就出了门。从两人第一次共度新年夜后,这好像成了某种不约而同的习惯,今年也不例外。
他和澹台柘的确说不上有多了解和熟悉,但无可否认,他们算是很合得来。
陈敬看着澹台柘,有时就像看着镜面的自己。不知道澹台柘对他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情。
澹台柘穿得很休闲,见陈敬过来了,摁灭了手上的烟。陈敬还是那幅八风不动的沉静模样,此时的澹台柘,尚且预料不到今夜会发展成什么样。
到了LOLLIPOP后,陈敬没有像往常一样喝果汁饮品,而是拿出了澹台柘珍藏的酒。两人一边对着陇城的夜景闲聊,一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痛快得让澹台柘诧异。
陈敬喝醉后很安静,只是反复地盯着手机,又犹豫地关上。澹台柘绕到陈敬身后,看到了屏幕上的联系人,“简默”。
陈敬慢半拍地把屏幕护到一旁,“不给你看。”
澹台柘简直要笑出声了。
澹台柘起了些恶作剧的心思,佯装拿起手机通话,“喂,你是简默吧?我这里有一只醉猫,来认领一下吧……对,LOLLIPOP,你认得吧?”
陈敬现在醉得一根筋走不出来,缓慢直起身,手臂趴在沙发靠背上,“你怎么会有简默的电话?”
陈敬低声咳了一下,“别让他过来,麻烦。”他把脸埋在手臂里,“……我身上都是酒气。”
澹台柘逗他,“那你自己和他说啊。”
陈敬伸手过来,要接过澹台柘的电话。
“我已经挂断了。你自己打电话和他说吧。”
澹台柘饶有兴致地看陈敬。好像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鬼话,只要和“简默”有关,陈敬都会一头扎进去似的。
陈敬慢吞吞地解锁手机,终于拨通了简默的电话。
陈敬屏息听着铃声,醉得一片氤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期待又心慌。
简默很快接起电话,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陈敬?新年快乐。怎么打了电话过来?”
陈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把电话拿远了些,深呼吸后才又凑近说道,“你在路上了吗?”
简默愣了一下,“嗯?”陈敬的声音一听就醉得迷糊了,他放下怀里的七月,“我今天下午刚回陇城,你现在……”
陈敬还没来得及说话,澹台柘就凑过去道,“在LOLLIPOP,市中心,直接上顶楼。”
他什么时候开了免提?一点都记不清了。
“不要来,别过来……”陈敬捂住手机听筒,弯下腰咳嗽起来。酒喝得太烈太快,伤到了喉咙。
简默没再多问,穿上羽绒服,径直出了门。
挂断电话后,澹台柘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陈敬,“啧”了一声,“陈敬,真让我伤心啊,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没有为了我而弯?”
这话说得像他真的在意似的。陈敬已经困得迷迷糊糊,轻笑一声,懒得反驳。
……简默真的会来吗?见到之后,他该向简默说些什么呢?
澹台柘倚在一旁,“爱情真是最好的剥削手段,再嚣张的甲方都不会这个时候让人随叫随到。你一通电话,人家就过来了。”
陈敬声音沉哑,带着笑道,“直到今天,你还是觉得,你懂什么是爱吗?”陈敬把手背搭在额头,“你羡慕?”
澹台柘皮笑肉不笑,只仰头把杯底的酒喝尽。算了,他不和醉鬼计较。
等陈敬再清醒些,一睁开眼,竟然就看到了简默。他大半的重量都压在简默身上,脑袋蹭着简默暖和的围巾。
陈敬看着简默的侧脸,突然笑起来。他现在应该还在和澹台柘互呛,而不是倒在简默怀里。
这个梦很厉害,竟然真的梦到了想见的人。
简默察觉到陈敬的动作,柔声问,“……清醒些了?”
他和陈敬身量差不多,这一路半拖半抱地带陈敬走到路边打车,热得简默出了一身薄汗。
简默才刚和家人吃完年夜饭,匆匆忙忙就赶到了LOLLIPOP。搀着陈敬的年轻男人叼着没点燃的烟,朝他挥了挥手。
“简默,是吧?”他松松垮垮地插着兜,见简默走上楼梯,毫不留恋地把陈敬塞给了他,“丢给你了。”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大楼。
从旅游那晚开始,简默自觉做了些“虚心事”,想到对此一无所知的陈敬,简默有些抱歉。或许还是太冲动冒进了,这段时间里,陈敬的态度变得更为扑朔迷离。
Calm毫无预兆地发布了复出EP。粉丝圈子里,简默听说Calm回复了每一条私信,而简默始终没有等到一条属于他的回复。
是终于露馅了,还是单纯没有看到?陈敬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敬醉醺醺地问,“你听到了吧?你喜欢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简默却一下就听懂了。是他的新歌。
“当然。我很喜欢。”
陈敬笑了一声,“嗯,你应该喜欢的。”
陈敬稍微清醒点后,不再蹭简默的怀抱了,一直想躲,于是连带着简默一起往下掉。
简默扶住陈敬的肩膀,无奈地笑道,“别动,听话。”
陈敬立马就乖乖地不动了。
好久没见过简默了。
梦里的简默似乎更好看了,软红的围巾衬得他眉目明朗。眼前醉得一片模模糊糊,只有简默周身的色彩最鲜亮。
陈敬深深地搂着简默,在他的耳边说,“……简默啊。”
真是太喜欢你了。
之前好多好多的胆怯和犹豫,等在你怀里的这一刻,好像全都不重要了。
从心而论——简默,你最重要。
简默原本都看到了一辆空车,愣是错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垂眸去看陈敬,小心翼翼地问,“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敬又不说话了。
简默轻轻晃了晃陈敬搭着的那边肩膀,“……陈敬?”
陈敬听话得要命,简默刚刚让他好好搂着别动,陈敬真就搂得牢牢的,一点神情都不让简默看到。
简默有些哭笑不得。
陇城从来没有寂寞的时候,此刻的街头也人头攒动,两个高挑好看的少年分外惹眼,引来不少人侧目。
简默伸手揉了揉陈敬的自然卷。
意外到有些荒唐的除夕夜,扶着醉呼呼的陈敬在街头等待回家,却心软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