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难惹>第10章 命都给你

  这段时间,汤鹤一直有隐约的感觉,每次路浩瀚来找他问问题的时候,只要盛绍昀在旁边儿,盛绍昀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

  汤鹤仔细思考了很久,只想出了这一种合理的解释,这段时间路浩瀚总来粘着自己,好像确实不怎么找盛绍昀了。

  “我没觉得你抢了他,我那是……”盛绍昀的话说到一半,又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深吸口气,说,“没事儿,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你俩怎么相处是你们俩自己的事儿,跟我没关系,你们自己觉得开心就行。”

  “可是我觉得有关系啊,我希望你能开心,”汤鹤的抬眸看向盛绍昀,语气认真道,“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

  汤鹤的眼睛确实很好看,乌黑莹润,像是两颗熟透了的黑色葡萄,又像是纯天然的黑曜石,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盛绍昀一直很喜欢汤鹤这双眼睛,纯粹,明亮,然而此刻,盛绍昀只是与汤鹤对视了一眼,便匆匆地移开了目光,好似被燃烧的火焰灼伤。

  汤鹤的感情太浓郁了,太热烈了,反而让盛绍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盛绍昀觉得很迷茫:他理解不了汤鹤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也觉得自己无法回应汤鹤如此热烈的感情。

  盛绍昀承认,他确实对汤鹤有那么丁点儿的兴趣,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跟他之前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但他对汤鹤远远没有到喜欢那一步,甚至于在他的心里,汤鹤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从前盛绍昀一直觉得,汤鹤喜欢自己就由着他喜欢吧,他并不厌恶汤鹤的这份喜欢,但这会儿他却猛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儿失控了。

  盛绍昀想,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如果放任汤鹤就这么继续喜欢自己,他不确定汤鹤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你不需要这么在意我,汤鹤,”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着,最终决定直白地告诉汤鹤自己的想法,“你这样让我觉得很有压力,我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对吗?”

  “可是我喜欢你啊,我希望你开心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汤鹤几乎下意识地便回答说,他与盛绍昀四目相对,看到盛绍昀眼底的疏离,又忽然愣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他讷讷地道歉说,“……是我又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了吗?对不起……'喜欢你'这件事我一直做的不好,也并不擅长。”

  他眼底的光芒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眼睑耷拉下来,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把脸上的情绪遮掩得干干净净的,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心底的那份失落。

  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在某个瞬间,他很想就这么算了,想就这么放任汤鹤继续喜欢自己好了,就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又能怎样呢,但他最终还是残存着一分理智,没有因为汤鹤那副委屈兮兮的表情而怜悯他。

  “从前的事情就不再说了,你想继续跟路浩瀚玩儿也行,不想继续跟他掰扯了也罢,都随你的心意,”盛绍昀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花坛,语气淡淡的,说,“但是我们以后就保持一点距离吧,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为什么还要保持距离?我们现在很亲密吗?”汤鹤倏然睁大了眼睛,他紧紧地盯着盛绍昀,完全不能理解盛绍昀的想法,试图从他侧脸的表情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又祈求他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的,你别这么着急疏远我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什么都不做,真的,我什么都不做了,我……”

  “汤鹤。”盛绍昀依旧没有看汤鹤,继续盯着楼下的绿色,他倏然叫了声汤鹤的名字,打断他的话,似是喟叹,又似是无奈,说,“咱们尖子生班五十多号人,你何必非得抓着我不放呢?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你多去看看别人不好吗?”

  “我……”汤鹤的嘴唇抿了又抿,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他终于偃旗息鼓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埋进地上那一层薄薄的沙子里。他的语气很轻很轻,说:“……对不起,我知道了。”

  与盛绍昀熟悉起来之后,汤鹤好像最常说的话就是“对不起”,他时常会做错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在这件事上,汤鹤并不清楚自己具体做错了什么,但他还是近乎本能地跟盛绍昀道了歉。

  盛绍昀看着他慌乱又迷茫的眼神,片刻,喉结微微滚动,然后倏然别开了眼睛。

  这天晚上回家之后,盛绍昀做了一宿的梦,梦里的片段很琐碎,但盛绍昀唯独记得汤鹤的那双漂亮的黑眸。

  汤鹤那双漆黑的眸子太漂亮了,像是烙印一般留在了盛绍昀的记忆里,惊鸿一瞥过后,就让人很难再忘掉了。

  躺在床上,盛绍昀再一次思考,自己的话说不是说的太过火了,汤鹤其实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表达喜欢,他只是喜欢他而已。

  第二天一早,盛绍昀赶了大早来到学校,想要给汤鹤道个歉,来到教室里,却发现汤鹤的课桌已经空了,而汤鹤的人则又坐在了教室里的角落。

  “汤鹤。”盛绍昀走到他旁边儿,问他,“你坐那儿干什么?”

  “你不是说希望我和你保持距离吗?”汤鹤抿着嘴唇,很小声地解释说,“我们坐前后座,难免会需要交流,比如前排传了卷子过来,比如老师让从后往前交卷子……所以我就跟吴老师说了一下,换回这个位置来了。”

  “我靠,你真没必要。”盛绍昀有点儿慌了,拧着眉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哎……”

  盛绍昀一时词穷,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终蹦出来了一句:“我没说你不能坐在我后面。”

  “没关系的,我已经跟吴老师说过了,”汤鹤摇了摇头,表情依然是淡定的,平静的,说,“你开心就好了。”

  “……算了算了。”盛绍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说了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本来盛绍昀是真的没打算这样的,他本意只是稍微跟汤鹤拉开一点儿距离,并没有想完全回到陌生人的状态,可他拧不过汤鹤,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盛绍昀回到座位上之后,汤鹤独自一人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目光小心翼翼地,朝着盛绍昀那边儿看过去。

  汤鹤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会错了意了,但他还是拿不太准盛绍昀的意思,不知道盛绍昀所谓的界限是什么。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好难的事情啊,汤鹤有些沮丧地想,为什么没有人能来教教他呢?

  他从来是不害怕孤单的,但在这一刻,他又很希望有个人来陪陪他,任何人都好。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汤鹤依旧经常会给路浩瀚讲题,俩人真正成为了朋友,和盛绍昀之间却再没有什么交集了,甚至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又回到了最初那种冷冰冰的状态。

  刚开始的时候,盛绍昀总会经常想起汤鹤,想念他坐在自己身后时的场景,也想念他看向自己的那纯粹而热烈的眼神,甚至于他还梦到了汤鹤好几次,但渐渐的,那种燥热的情绪也就逐渐不复存在了。

  汤鹤给盛绍昀的印象确实很深,但也难抵时间的蹉跎,俩人现在的距离太远了,而汤鹤本身又是那种闷声不吭的性格,像是个透明人似的。

  倒是汤鹤一直没能忘掉与盛绍昀相处的这段时间,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坐过了盛绍昀的后座之后,再回到自己的那个角落里,汤鹤总觉得很不适应。

  很多次,汤鹤都想再去找盛绍昀一次,问问他到底想要怎么样,问问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一想到盛绍昀那天冰冷的语调,汤鹤又下意识地退缩了。

  ——他不希望盛绍昀讨厌自己。

  进入十月份之后,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同学们身上的校服从夏季的短袖变成了春秋季的长袖。

  凉爽的天气之下,盛绍昀翘课打篮球的频率更高了,他几乎每天一写完作业就下楼了,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天晚上,盛绍昀又打了两节晚自习的球,抱着篮球走进教室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路浩瀚。

  “盛哥!”路浩瀚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然后朝着盛绍昀挥手道,“我正要下去找你呢!”

  “怎么?”盛绍昀很随意地用手背擦了下额侧的汗,问路浩瀚,“有什么事儿?”

  “刚才静姐来教室里找你了,但是没找到,”路浩瀚解释道,“她让你回来之后去她的办公室里一趟。”

  “静姐”是同学们给吴静婉起的外号,吴静婉的年纪不大,和同学们的关系也还算亲近,所以大家私底下就直接喊她“静姐”了。

  “嗯?静姐找我?”盛绍昀有点儿诧异地挑了下眉,然后很淡定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公室里找她。”

  虽然被吴静婉抓到了翘课,但盛绍昀的心底并没有什么畏惧的情绪,他向来不是那种怕老师的人,在老师面前也很能混得开。

  当然,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盛绍昀的成绩一直还算不错,他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虽说前段时间他被汤鹤分去了一部分的精力,但该学习的功课、该完成的作业他并没有落下,最近几次周考和随堂测试,他的成绩依旧稳定在尖子生班的前十五名。

  教室的后门敞开着,盛绍昀先进了教室一趟,把手里的篮球放下,又去走廊尽头的水池洗了手,这才慢悠悠地下了楼,朝着吴静婉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见到了盛绍昀之后,吴静婉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但还是装模做样地问了一句:“晚自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我下楼打球去了。”盛绍昀的回答也很干脆,大大方方地朝着吴静婉笑了一下,说,“吴老师您别担心我,我自己有分寸,不会影响学习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儿,但是以后还是尽量少翘课吧,同学看到了影响不好,”吴静婉又叮嘱了两句,就把这事儿给翻篇儿了,转言道,“我今晚上找你确实不是因为你逃课的事儿,是这样的,咱们学校要举行一个艺术节的活动,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我希望你来负责这件事。”

  “艺术节?还要出节目?”盛绍昀愣了一下,学校里要举办艺术节自然是好事,但盛绍昀对艺术节的兴趣仅仅在于可以看节目,而不是自己准备节目,他有些无奈的对吴静婉说,“吴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既不是咱们班的班委,也没有什么特长,您让我负责什么啊……难不成打算打算到时候让我上台去打篮球?”

  “我这不是看你在咱们班的人缘儿好嘛,”吴静婉显然是思虑已久了,很淡定地跟盛绍昀分析着理由,“咱们班是尖子生班,大家平时都挺闷的,像你这么玩儿的开的人不多,你在咱们班比较有公信力,让你负责准备节目,比较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那陆柏清呢?他是班长,又是年级第一,他应该也很有公信力吧?”盛绍昀还是不太愿意,拧着眉头反问吴静婉说,“您找陆柏清不行吗?”

  “陆柏清……哎,”提起这个名字,吴静婉的表情瞬间就凝重了起来,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陆柏清家里……他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除了学习以外,他每天还要打很多份工,我实在是不忍心把什么事儿都交给他。”

  “那我难道就没别的事儿……算了。”盛绍昀话说道一半儿,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这事儿我负责就是了。”

  盛绍昀还是不想管劳什子艺术节,也对负责节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他隐约听说过陆柏清家里的情况,据说陆柏清家里欠了很多钱,父亲死了,母亲瞎了,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托着。

  而且吴静婉说得确实没错,尖子生班的学生都很独,大家平常都只喜欢闷头学习,不太爱参加文娱活动,如果他不管这事儿的话,最后这事儿大概率会落在陆柏清的头上。

  “辛苦你啦小盛,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放任咱们班不管的,”吴静婉的表情十分欣慰,确定盛绍昀愿意接手此事之后,她便开始给盛绍昀讲述具体的要求,“其实吧,这个艺术节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是非合唱类的集体节目就可以,我觉得咱们也不用搞得太复杂,弄个小话剧就可以了,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话剧?”盛绍昀挑了下眉,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校门口时,汤鹤搪塞保安时想出的理由,不由得笑出了声,“您说得是那种,男主把女主摁在墙角,眼角猩红,嗓音嘶哑,'亲我一下,命都给你'的那种话剧吗?”

  吴静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