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远说，“抱歉，我现在有事。”
挂断电话，莫闻远把手机拿在手里，漆黑的屏幕映照出他的影子，看不太真切，却隐约能看见眼睛里似乎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陈郁青从另一边走过来，手里也拿着手机，他和韩烬的关系也岌岌可危，以前那个听话的beta，终于在遭受过无数冷言冷语甚至恶语相向之后，麻木了。
等待的时间无疑很漫长，手术室上面的灯一直亮着，莫闻远不去看，里面出来人，急匆匆的，他也不去问，反而是涂知其这个外人，一直鞍前马后的忙着。
莫闻远说起那段视频。
陈郁青拿过他的手机，把视频翻出来看一遍。
毕竟很多年前的事情，并且里面出现的人除了蒋云都没有露脸，除了能看出来蒋云在受虐待，根本看不出来其他。
也就是说，这段视频除了能恶心莫闻远，没有其他任何价值。
“发视频的人呢？”陈郁青问，“查出来了吗？”
莫闻远摇头，“我也查过，没那么容易查到。”
但是，他们两个都清楚，这件事情要么和莫行舟有关，要么和莫文轩有关。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还是莫文轩。
据莫闻远所知，莫文轩已经跑了，瞒着所有人，偷偷去了国外，等莫闻远去找人的时候，才被告知他旅游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这次是有备而来，莫文轩身后说不定站了一个人，在给他出主意。
没想到过去了那么多年，蒋云这个人还被那么多人记着，还有人记得蒋云是他妈，可真是讽刺，以前拼命要压下去的事，今天竟然又被他们亲手翻出来。
蒋云出事的时候，莫闻远才十来岁，一个小孩儿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也可能是因为纯粹不想看见莫闻远这个杂种在他们身边晃悠，不过莫闻远觉得，更有可能的是为了安慰莫文轩，所以莫行舟才把他送到国外。
即使是到了国外，莫行舟好像也不放心，一直派人看着他，不让他出门，不让他读书，但是会给他找老师，一对一教学。
那些老师，有的不是好人，他们以为莫闻远好欺负，竟然敢把手往他身上放。
那会儿蒋云的死还不明朗，他只知道蒋云失踪了，虽然心里也有过不好的猜测，但总归是没有地方说。
那次，莫闻远和那个老师起了冲突，他举着菜刀，跟在那个老师后边，说要杀了他。
这件事闹到了莫行舟耳朵里，从那之后，莫闻远就开始了惨绝人寰的试药生涯。
一直到莫闻远分化，有些事才尘埃落定下来，十六岁的莫闻远已经能确定，自己的母亲不是失踪了，是不在了。
他对莫许山的印象很模糊，对方有家庭，还有来自莫行舟的压迫，行踪也是神出鬼没，有时候半年才能见到一次，莫闻远不笨，从母亲的态度，从他们之间的谈话，他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是个私生子。
蒋云要和莫许山分手，但是莫许山不同意。
他向蒋云保证，回去说服莫行舟，让他和原配离婚，到时候再接蒋云进门。
那时候，莫闻远7岁，还没上学，蒋云不敢让他出去，他们吃的东西，也都是别人送过来。
莫许山和莫闻远，是蒋云的护身符。
莫许山虽然说不动莫行舟，但是在儿子以命相逼的情况下，莫行舟还是一步接一步的退让，没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那段时间，蒋云和莫闻远的日子虽然难过，但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莫文轩成了一个beta，莫行舟才又把目光放在莫闻远身上。
为了方便操控这个孙子，蒋云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中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涂知其去买了午饭，莫闻远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看着医务人员忙碌，心也提了起来，他们只能干等着。
陈郁青看莫闻远这副样子，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想找到那个发送视频的人。
蒋云的死是莫行舟一手促成，莫闻远回到莫家后，自己偷偷调查了很久，但是距离蒋云去世已经过了七八年，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早就不知所踪，那些听闻留言的人也碍于莫行舟的地位，不敢轻易把这些话说出去。
下午，涂知其走了，他一直没有休息，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陈郁青一直在这儿，没过多久韩烬也来了。
他在电话里听说了顾野的事，韩烬是个善良的人，哪怕跟顾野只有两面之缘，但一听说顾野进了手术室，他还是想来看看。
就好像，两个人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缘分，莫闻远和陈郁青喝酒的时候，顾野会提到韩烬，顾野住院，韩烬听说后也会过来看他。
或许，他们同病相怜，所以惺惺相惜。
现场气氛很压抑，韩烬站在一旁，想问一下顾野现在的情况，但看起来，问了也白问。
陈郁青见韩烬过来，也没多说什么，只视线外韩烬身上停留的时间不短。
韩烬到后不久，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手术的时候大出血，要是救不回来，顾野就完了。
莫闻远张了张嘴，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他签完字，手还在抖个不停。
韩烬也惊愕，他没想到顾野居然这么严重，严重到需要下病危通知书。
陈郁青没给他细说顾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只是一个见到的小手术，现在才知道，这哪儿是小手术，明明是鬼门关一日游。
韩烬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他担心顾野。
陈郁青看见了，想过去安慰一下，没想到对方刚看见他抬脚的动作，竟往后退了两步。
他可能是顾野病情的震惊，但在陈郁青眼里，这是对自己的拒绝。
所以，陈郁青停下脚步，脸色也沉下来。
如果不是在医院，陈郁青已经对韩烬恶言相向了。
在韩烬面前，他向来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反正不管自己怎么样，对方都能照单全收。
今天一天，都过得很漫长。
好像一秒钟都能让人做几个不好的梦。
莫闻远想思考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都失败了。
他只是想让顾野留在自己身边，他没想过要顾野的命。
顾野失忆后就不听话了，老想着跑，所以他想把人藏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或许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少，没有消息能让他确定人还活着。
莫闻远的电话响了很多次，他都没接，最后直接关机了。
等到太阳落山了，莫闻远还在手术室门口发呆，反而是韩烬第一个发现亮着的灯已经熄了，有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韩烬第一个跑上去，“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能看出来医生很累，但是眼睛却异常明亮。
“命保住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韩烬高兴起来，神经紧绷了一下午，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他转头，看见莫闻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过来了，看对方的表情，刚才那句话想必也已经听到了。
莫闻远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没过多久，有护士推着顾野出来，莫闻远凑到床边去看，跟着一路跑。
顾野还没醒，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只有氧气罩里的白雾证明他还在呼吸。
韩烬也跟在后面，陈郁青跟在韩烬后面。
进门时，陈郁青把韩烬拦住，“你先回去。”
韩烬看他一眼，抿唇，“我想再看看顾野。”
陈郁青冷哼，“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跟他很熟吗？大老远跑过来看他，韩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韩烬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你叫人看着我，我去哪里你都知道，你何必说这些。”
他真的没想太多，他就是想来看看顾野。
哪儿知道陈郁青敏感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指责他别有所图。
陈郁青又怎么会听这些，韩烬想跟他离婚，不止一次，一个听话的beta，竟然会想到跟他离婚，说起来真可笑，就这种beta，竟然还有脸说喜欢自己。
“以前是我小看你了，”陈郁青凝视着他，“韩烬，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再提离婚两个字。”
韩烬愣在原地，瘦弱的肩膀耷拉着，他看着陈郁青进去，离他越来越远。
那双漂亮的眸子铺上一层灰寂，原来陈郁青不爱他，不信他，也不肯放过他。
病房里，医生还在检查顾野身体的各项指标，又在嘱咐莫闻远应该注意的事项。
陈郁青不知道进去干什么，好像他和顾野也不熟，韩烬站在门外，看了两眼躺在病床上的顾野，艰难的扯出来一个笑容。
“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他对顾野说。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陈郁青，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在想，陈郁青阻止他进去，而后对方自己居然又进去了，应该是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吧，毕竟他们的关系，一直以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