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松在前面带路,陈星杰落后唐家远半个身位跟在他身后,他们没有出这家私人会所,而是直接乘坐电梯到了五层,走过空中走廊去了相邻的另外一栋建筑。

  旁边的建筑装修风格与来时宴会厅的低调奢华有所不同,这里的装修更加雅致,充满了古韵。

  穿过一段露天的阳台,屋檐下是仿古的灯笼散发着柔和不刺眼的光,栏杆外有青竹树立,青竹下是潺潺流水,空气中飘散着丝丝缕缕燃香,从充满了靡靡之音的喧闹酒会骤然走到如此静谧悠然之境,叫人心情都平缓了起来,陈星杰一边欣赏周围景色一边在心里不住好奇,在这么一个地方见面,又是值得唐家远亲自引荐的人会是谁?

  袁松带着他们走到了一间茶室门口,轻叩了几下门,很快门内传来和缓沉稳的脚步声,门被推开那一刻,陈星杰见到了那个人。

  门内,许致穿着简单地白衬衣,灰色地直筒西裤,脚上却没有穿很正式的皮鞋,而是踩着一双时下流行地白色休闲鞋,左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但一眼能够看得出来价格不菲的休闲腕表,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配饰,但腕表是休闲精致的款式,和他今天简单的装束搭配地极尽和谐,他头发微微朝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逸出挑的眉眼,茶室内灯光温暖却明亮,陈星杰第一次和影帝许致的距离如此近,在灯光下,他能看出他光滑地没有毛孔的白皙皮肤,和带着桃色的薄唇。

  从来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陈星杰除了震惊之外也不得不由衷地感慨眼前男人的干净、漂亮。

  见到唐家远后,许致嘴角上扬,露出个熟稔地的笑容来:“来了?”说着许致侧身,领着唐家远和陈星杰进去。

  这是一个中式茶室,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传统茶桌,桌旁两两成对摆放着血檀扶手椅。

  绕过屋内错落摆放的绿植,许致走到茶桌前却并未落座,而是有礼却并无半分谄媚,仿佛多年好友一般给唐家远和陈星杰分别拉开了扶手椅,而后转头笑着对他们二人开口:“唐总,还有这位小朋友,先坐,我刚才煮的茶马上到了该品的时候,你们这个时间卡的正正好。”

  唐家远落座,陈星杰也从善如流的坐在他身边,自打跟了唐家远后,知道包养这件事的人们总有意无意将自己和许致提及,然而言语之间莫不是摇头慨叹,说自己与许致差距太大,自己如何如何不如许致,从没真正见过许致之前,陈星杰通过网络上关于许致的照片、视频、他演的电影电视剧去猜测许致这个人,他虽然也承认许致外表确实漂亮,但许致成名多年,陈星杰关注得久了,看的多了,也难免生出些审美疲劳来,也慢慢觉得许致不过如此,大概是媒体和营销号们把他捧得太高了才让大家都对他赞不绝口。

  可真人在面前,陈星杰不止惊叹于他的外貌,还被他的温润气质、处事说话所掌握的令人异常舒服的分寸感所折服。

  许致替他们倒好了茶,唐家远熟练的端茶啜饮,而陈星杰却因为第一次接触煮茶品茶,饶是他再镇定,脸上也露出了些窘迫和不知所措来,许致自然看出了陈星杰的窘迫,他温和地边笑边说:“听文洛提过,你是叫陈星杰对吗?我是许致,初次见面。”说着许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冲陈星杰晃了晃手里的茶杯,道:“其实喝茶没什么讲究,它就跟可乐,奶茶一样,都是用来解渴用的,星杰,你也尝尝看。”

  许致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被许致这么引导,陈星杰看起来也不那么紧绷。从进入这个无处不隐晦地透露着‘阶级’的圈层里,许致作为一个拥有斐然成绩且慢慢变成‘资本’的前辈对陈星杰的态度客气又温和,仿佛在同所学校里的前辈一般。

  陈星杰有些赧然,开口说了声谢谢。

  许致笑笑,又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新茶,这才将目光转向唐家远:“唐总,别装深沉了,这次让袁助来找我面圣,是有何贵干啊?”

  陈星杰喝到嘴里的茶在听到许致这么说的时候差点就喷了出来,他以前还在心里吐槽过唐家远是‘皇帝’,没想到许致竟然就这么随意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当着唐家远的面说了出来,陈星杰下意识的去看唐家远的脸,发现唐家远似乎是习惯了许致这样说话,脸色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柔和。

  “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装过深沉,”唐家远也笑了一下:“没什么事就不能见见你许大影帝,哦,现在是许大老板了,怎么样,你的工作室开展的还顺利?”

  “原来是来检查作业来了,”许致说:“经营公司还是你手把手教我的,我虽然比不上唐总,但只是一个体量不大的小工作室,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唐家远对许致的工作室细致的工作开展并不清楚,但大方向却是有让焦左私底下关注过,他说这些话只不过是顺嘴提提,今天来见许致唐家远还真的是有事要和他商量,接下里唐家远说的话,陈星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唐家远对许致时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亲近,唐家远当着陈星杰的面,把在景悦园林里发生的事略过让陈星杰脱衣服验货那段,其他的都说给了许致听。

  许致在一旁仔细的听着,他是很有礼貌的人,尽管这个故事里另一个不堪的主角在一旁坐着,但许致却没有将目光转到陈星杰身上,而是安静的听唐家远描述,而陈星杰却在一旁心情复杂,如坐针毡,也许许致没有瞧不起他,因为许致就曾经处在自己这个位置,但自己作为一个无论从哪方面都不如前辈的后来者而言,被唐家远用‘求我包养’‘我看他有趣就放到身边养着玩’这样的平淡的语言描述着,就如同站在许致面前被羞辱。

  然而更令陈星杰更无力的是,唐家远说这些只不过是在为接下来的正事做铺垫。

  “刘建邺不老实,虽然阴差阳错给我送了个有趣的人过来,但功抵不了过,他在那个位置上心被养大了,所以我废了他,不过他这些年在影视投资上面的眼光和能力还算不错,远航集团旗下的影视公司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我看过刘建邺经手的那些项目,都很不错,今天叫你过来,想先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你要是有,刘建邺手上还没有完成的项目,你看上的,就先挑走,剩下的我再转手。”

  许致沉吟片刻,才回复唐家远的话,他目光真诚,语气却略带可惜:“刘总在海市经营多年,经手的项目不少,我怕现在接了过来工作室没办法消化好,到时候虎头蛇尾,资金没办法段时间回拢出现问题,可是不瞒你说,那些项目,我又很心动。”

  唐家远笑了:“自己开了工作室就和我见外了?刘建邺那些项目对远航集团来说不过小打小闹,要是有合适的项目你直接接手去,资金不用担心,暂时还从海市分公司的账上走,项目挣了钱,资金回来,到时候撇出海市分公司的成本,剩下的去你工作室。”

  许致冲唐家远感激的笑,随后,他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唐总,多谢。”

  陈星杰当下因为羞愧和无地自容的心情使得他没办法分心去分析唐家远一番话里是对许致多大的支持和纵容,后来他慢慢越来越了解整个圈子,慢慢越来越了解远航集团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唐家远对许致是如此地偏爱。

  每个月两百万的包养费算什么,还抵不上唐家远从国外买一匹赛马的运费,而唐家远所谓刘建邺手中小打小闹的项目动辄千万起步,有些甚至是上亿的项目。

  唐家远用小钱换得陈星杰对他犹如救世主一般的虔诚和执念,用手把手的教导和随随便便几亿的资金教许致自立门户,帮他一步一步爬上自己所在的那座大山。

  他们又聊了些其他的东西就散了,许致亲自送唐家远到会所的贵宾出口,和唐家远说完下次见还特地转身对陈星杰客气的说再见,陈星杰这一个晚上接收的消息实在太多,他还无法好好消化,勉强扯出笑容来对许致挥挥手。

  回去还是来时的那辆车,陈星杰知道自己不该问不该问,问了很大可能会引起唐家远的反感,但是他又想,或许唐家远选择把他带到许致面前,就是为了让他问出这个问题:“唐总,你......”陈星杰咬了咬唇,一鼓作气问出口:“你喜欢许先生?”

  唐家远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紧张地几乎快要屏住呼吸的少年,不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可对上唐家远骤然变冷的眼神,陈星杰不敢打哈哈,他说了心里话:“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的,呵呵,呵呵......”

  唐家远听完收了故意冷下来的表情,人又变成了浅笑的模样:“星杰,你觉得你和许致比,差在哪儿?”

  陈星杰的喉头忽然窒住,唐家远这句话,像一把刀似的,陡然插在陈星杰从在茶室时就被剥光变得赤裸、羞耻,继而又被放在炽热灯光下晾晒的心脏上。

  少年的脸色变化了几瞬,在痛楚缓过去之后,他在脑海里快速组织语言试图尽可能地完美地让唐家远高兴也让自己不那么丢人地回答这个问题。

  但所有的语言似乎都做不到这点,陈星杰索性破罐子破摔,直率的望着唐家远的眼睛,回答他:“差在很多地方,品味,演技,可能还有智商......说实话,唐总,我今天根本就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哦,也不是,除了唐总你和许先生聊起如何包养我那段,唐总说的挺详细的,这要是我都听不懂,那智商别跟许先生比了,恐怕连智障都不如。”

  这回震惊的人变成了唐家远,他抬起手搭在额头,先是怔愣了一瞬,接着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看得出来,今天一晚上的经历对陈星杰来说应该是很不舒服的体验,而他也确实露出了该有的羞耻、茫然、不知所措,唐家远今天带他过来,确实不存好心,但同样坏的事,很多年前唐家远也这般对待过许致,然而当年的许致所作所为无不令唐家远敬佩,面对自己包养的身份,许致从不妄自菲薄,也并不会因此狂妄自大,他对谁都是不卑不亢,却又非常懂得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唐家远包养过许致,后来就慢慢对这个人产生欣赏之情。

  而分开,是因为唐家远对许致动了心,但许致却是个直男,唐家远从不强求罢了。

  对比当初的许致,陈星杰今晚的表现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但是那个对外唯唯诺诺的少年人面对自己的质问时竟然还能在回答里讽刺自己今晚上给许致聊天时打趣他求包养的那段话,虽然表现的有些外强中干,但唐家远也觉得这小子还有几分熊胆。

  不过他真当自己听不出来?

  笑过之后,唐家远揶揄他:“怎么,不高兴了?”

  陈星杰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他倏然低下头,讷讷开口:“没有,没生气,唐总,你抽雪茄吗?我给你点.....”

  这才没多久,那点儿胆子又没了,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讨好的人太多了,唐家远看腻了,刚生出来的一点子兴趣也被陈星杰这个回话打散了,他便不再说话,靠在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见唐家远迟迟没有出声,陈星杰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到唐家远闭眼假寐,他也不敢说话,在车程后半段,陈星杰转过头望着海市夜间飞快倒退的华丽夜景,胸口却闷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