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很少有谁去关注, 实力不算突出的神?”
阿尔忒弥斯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具体的名字,“河神,或者那些海洋女神……?不过海洋女神通常住在一起, 关系紧密,选河神下手会更加保险。”
不要说那些散布在各地的河神了, 就是奥林匹斯山上的很多神, 他也未必能完全对上面容和名字。
阿尔忒弥斯比较熟悉的,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十一位主神, 还有上一代的部分提坦之外, 可能也就是自己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了。
“——很紧迫?”
丛林之中, 身穿猎装的女神突兀从巨石上站起来,准备出发调查。
“不算。”
塔纳托摇了摇头,又抿起唇, 算是承认道:“……我想把握更大。”
他在地下,没有办法时刻关注地上,乃至奥林匹斯山的动向, 按照原定计划,这本是一件按部就班, 水到渠成的事。
只要在波塞冬他们行动之前达成就好。
偏偏某种紧迫感萦绕不去。
他不确定这种紧迫感是因为阿尔忒弥斯带来的情报感本身, 还是因为某个瞬间做出的决定。
“我现在就去调查,等我的好消息。”
阿尔忒弥斯先是怔忪, 随即,展颜而笑。
他觉得说出“我想”这个字眼, 稍显生硬地表达感受,向他解释原因的塔纳托斯很可爱。
带着亲近的可爱。
苍鹰眨了一下眼睛。
“放心, 不会太久的, 我马上——”
他准备直接排除那些知名的、还有水系发达地区彼此相连的河流。
在剩下的那些里, 筛选出最合适的对象应该不难。
塔纳托斯及时拦住他。
在他的意识离开面前被凭依的禽类之前。
“要是波塞冬,赫拉还有雅典娜不决定即刻行动,就不用那么……”犹豫了一下,少年继续道,“急切。”
他在指自己。
“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快就向宙斯动手。”
阿尔忒弥斯说。
“阿喀琉斯还只有五岁……宙斯还没有完全确认他身上到底有哪些非凡之处,是否真的远超佩琉斯。”
佩琉斯实力要比一般的半神强盛不少。
“有赫拉克勒斯的那些功绩在先,他对阿喀琉斯的考察会只会更严格。”
塔纳托斯沉默了一下。
赫拉克勒斯能完成那些功绩,不仅因为他实力强大,更因为他被命运垂青。他后来对赫拉克勒斯生出的好感,和那些功绩没有任何关联。
他完全不认同宙斯考核的标准。
“只是,在迈向战场的那个瞬息,他的死亡就会注定,他未必来得及建立功业。”阿尔忒弥斯感慨。
“不过,谁又能断言这不是命运的另一种垂青?”
他话锋一转,夹着微微的嘲弄,“无数的战士和民众为他的死遗憾、惋惜,他越是强大,越是坚不可摧,无法战胜,就越会如此。”
阿喀琉斯的弱点过于致命。
没有推测错的话。
“不过,也有按捺不住动手可能就是了……波塞冬不是多有耐性的神。”
阿尔忒弥斯对所以潜在的竞争者都有深刻的观察和了解,“提前做好准备总没错,我去给你找河神。”
想起自己和波塞冬为数不多的接触,塔纳托斯赞同点了点头。
“那我走啦,大地上见。”
鹰刚要飞出去。
塔纳托斯再度开口叫住他。
“放心,海伦他们,还有你曾经那些同伴的情况我也会一直留意的。”
阿尔忒弥斯娴熟地挥起苍鹰的单边翅膀,“——还有其它的吗?”
“有。”
塔纳托斯很轻地眨了下眼。
睫毛还带着细微的颤动,少年抬眸看向窗棂扭着脑袋,姿态颇有几分滑稽的苍鹰。
透过鹰,看阿尔忒弥斯。
他想起来自己一直都没有问过阿尔忒弥斯某个问题。
那时他不关心阿尔忒弥斯。
“成功当上神王之后,要做什么?”
不等阿尔忒弥斯回答,又补充了一个“你”字。
“要说实话,还是……?”
阿尔忒弥斯不确定地回问。
“说实话,我没有想那么多。”
他坦然开口:“可能阿波罗,还有其他的神,会比我更适合去坐那个位置,进行一些安排。”
不管是作为规范也好,还是利用职权进行约束、整治也罢。
阿尔忒弥斯并不认为自己能起到多好表率的作用。
他想当神王,不是有多觊觎那个唯一的、至高的地位,而是因为宙斯是神王。
更强壮,年轻气盛存在总是会试图取代正值壮年的领袖,就是秩序井然的狼群,偶尔也会出现不服从头狼领导反叛者。
他是狩猎,是自然的神。
本能,原始的野心就流淌在他的血脉里。
更不要说子推翻父几乎是奥林匹斯山的传统,绝大部分的神都不会在意亲缘这种无用的约束。
无论宙斯后来对他表现得多宠爱,多优待,他都没有把宙斯真正地当成“父亲”的角色。
靠想象得来的,虚假的胜利也会令人麻痹。
阿尔忒弥斯没有那样的习惯——他最多只在短暂走神的时候,短暂联想过。
而且那时他的重点也不是神王的位置或者胜利本身上,在塔纳托斯……他想过在手捧胜利的情况下表明心意。
“非要说的话,可能会把职权分给阿波罗一部分,让他去管理,安排?”
“或者干脆毁掉那枚神格?单凭武力坐稳那个位置,让神王变成一个更彻底的,只在名义上存在的东西?这样我就不总待在奥林匹斯山,假如碰到什么重要的事,也能有充分的出手理由。”
当然,以上都只是他的假设。
但更大的概率,还是按部就班,好好接管那个位置,进行权衡、审评,处置。
“总之,总不可能做得比宙斯更糟就是了。”
他想了想,“在公正,还有一些其它的方面。”
宙斯是一位强大的神王,毋庸置疑,但他大部分时候都和“公正”远不相干。
宙斯行使权力,更多是为了享受由权力带来的,便利。
他管理森林,还有兽群的经验显然不能用在管理神上面。
不过,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自信胜过宙斯的。
这不是塔纳托斯期盼的回答。
可无疑又非常地……阿尔忒弥斯。
是阿尔忒弥斯的作风。
少年还未开口,便看到苍鹰眼中的绿意闪烁了几下。
下一秒,那道声音就莫名多出了一丝忸怩,“……那个时候,你要不要到奥林匹斯山来做客?”
他还记得塔纳托斯不喜欢奥林匹斯山。
“也许。”
静静把原本打算说的话咽回去,塔纳托斯用不甚确切的词汇回答他,“要是没那么混乱。”
阿尔忒弥斯飞走了,带着某种突然多出的斗志。
塔纳托斯盯着窗外的火色花海发了一会呆,然后,决定出门转转。
哈迪斯很擅长管理。
不过他不确定哈迪斯的那些经验是否一样能用于奥林匹斯山。
他没有去打扰卡戎,沿着忘河的支流缓慢上溯,按记忆中的某条路线,去了一趟至福乐土。
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坐在河边。
之前就已经死去的伊德蒙,许拉斯也在。
提费斯正伸手去探那些湍急的水流,往里面丢了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板。
“之前就说过了吧,这里没有办法造船。”
仄忒斯和卡拉伊斯搭着彼此的肩,试图劝他放弃,“卡戎也不会让你破坏他的生意的。”
除了他们,附近还有法厄同,以及之前的一些塔纳托斯不太能记起名字的战士或英雄。
被琴声,或者曼妙的歌声吸引。
除了不再是生者,无法感受到阳光的温度,继续生活在大地上外,地下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这不是塔纳托斯的观点,而是他听到的,来自伊德蒙的评价。
“……但死去的时候,还是会有痛苦吧。”许拉斯不置可否,“而且那个时候也无法想起来自己是谁。”
“这也是我认为现在没有那么糟糕的原因。”
伊德蒙的回答引起了不少附和。
以及一些反对——反对者差不多刚从那些矿井回来,刚结束因为违反冥界法律而产生的劳役不久。
塔纳托斯就这么静静站在阴影里,直到欧律狄刻在俄耳甫斯的琴声里,将他生前未发表出去的长诗唱完。
依旧天真、活泼的宁芙站起来,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你们谁看见到了阿多尼斯?”
她的确是专程为了和俄耳甫斯约会,才从珀瑟芬的宫殿里出来的。
只不过在离开前,珀瑟芬叫住了她,让她要是遇到阿多尼斯,顺便把阿多尼斯也一起带回来。
珀瑟芬很快要出发去地上,这一次,准备带上阿多尼斯一起。
阿多尼斯早已将过去的某个意外忘得差不多,不再排斥外界。
不过,他还是很喜欢待在环境更接近大地的至福乐土,在爱丽舍里照料那些高大的,因为冥界环境发生变异的植物。
“我在南边看见他了,他在给那些植物松土。”
许拉斯回答她,“他应该还没有离开。”
“好。”
宁芙轻快地说,“那我这就去找他。”
她往南边离开了。
塔纳托斯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已经远去的宁芙。
他的确有些在意阿多尼斯,因为他至今不清楚内容的,师长的实验。
“刚刚好像有风经过。”许拉斯下意识回过头。
“有吗?”伊德蒙疑惑,不过他看向的仄提斯,还有卡拉伊斯。
“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死者啊,何况波瑞阿斯也根本没办法让北风吹进冥界。”仄忒斯嚷嚷道,“肯定是你们弄错了,或有神刚好经过,因为那种寒冷的气息,让你们产生了风的错觉。”
“或许是死神?”
卡拉伊斯随口猜测道,“去大地上带走死者。”
不过他和仄忒斯都是自己被冥冥之中的力量吸引到地下的,他们其实没有见过传闻中的死神。
所有不幸丧命的人里,只有许拉斯真正接触过对方。
在许拉斯隐约的印象里,那是位脾气古怪,态度恶劣的神。
而其他在至福乐土居住过一段时间的亡灵却说,死神只是冷淡而已。
不过,无论死亡到底有没有从旁经过,他都不希望自己在至福乐土下一个见到的“新人”,是来自阿尔戈号上的同伴。
死亡的确没什么,但伊德蒙还是希望他们能长久地活着,去冒险,还有经历。
*
——人类的生长速度真的很快。
这是塔纳托斯看到阿多尼斯的第一反应。
他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阿多尼斯,对方还只是个连半大少年都算不上的小童,和他以前看到的,缠着某位大英雄的那些差不多大。
然而,按照大地上的时间算,短短五年,或者六年过去,他就已经要高过欧律狄刻了。
“珀瑟芬找我?”
少年阿多尼斯皮肤象牙般白,睫毛浓密,卷翘,眼睛大且明亮,“我知道,她肯定是要带我去大地上了,去见阿芙洛狄忒。”
看上去,年幼时误入塔尔塔洛斯的灰暗经历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和宁芙站在一起,阿多尼斯看上去要比她还要活泼、灿烂一些。
“阿芙洛狄忒会喜欢我吗?”
“连珀瑟芬都喜爱你,阿芙洛狄忒又怎么不会? ”欧律狄刻领着他往回走。
阿多尼斯跟在她后面嘟囔,“珀瑟芬是我的母亲吧——虽然她不让我那么喊她。”
据说是因为她觉得这样会显得她太过成熟。
“阿芙洛狄忒是爱和美的神呀。”欧律狄刻声音轻快,宛如山泉,“阿多尼斯,你的容貌远胜凡人,再怎么形容都不为过,要是她连你都不喜爱你,世上也没有值得她喜爱的人了。”
“珀瑟芬说我不好看。”
“她明明只是说你没有死神和睡神好看,在你自恋的时候。”
.......
塔纳托斯不紧不慢地缀在他们后面,阿多尼斯和宁芙的交谈不停灌进他的耳朵。
凡人少年身上有关塔尔塔洛斯的气息已然随着时间淡去,他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神格存在的迹象——不要说神格,就连一丝一毫的神力结晶都找不见影子。
深渊之主的某项实验显然是失败的。
然而——
他还是觉得,阿多尼斯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还有违和。
这也是他跟在他们后面的原因。
珀瑟芬已经在准备出发了,坐在从哈迪斯那边征用过来的车驾上,远远就朝着她们挥手,催促阿多尼斯动作快一点。
“我都已经等了你一下午了。”珀瑟芬说,“阿芙洛狄忒还在等我们。”
他们去地上了。
欧律狄刻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她已经不是属于大地的生灵,无法跟着一同前往。
不过,珀瑟芬不在冥界,也同样意味着她接下来有更多的时间和俄耳甫斯在一起,认识乐师的那些朋友。
“我以为你还在宫殿。”
鹰飞过来,落在塔纳托斯的肩膀上,而后,彻底不动了,“拉冬怎么样?”
作为河神,拉冬的存在感足够低。
“只是他的实力不算低微,算波塔莫伊中的佼佼者。”
塔纳托斯微微瞪圆了眼,过去数秒,才完全反应过来——他知道阿尔忒弥斯一直都是行动派,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惊讶。
“都说过不会太久了。”
阿尔忒弥斯略显得意,那股油然而生的骄傲之感完全洗刷了短时间内访遍河流的疲惫和负担。
为了找到塔纳托斯,第一时间告诉少年消息,他意识附身的鹰其实也已经精疲力竭,“在之前的地方等你?”
“好。”
塔纳托斯一口答应,“我可能会迟一会。”
有了河神的消息,他肯定是要去地上一趟的。
“珀瑟芬有一个养子......”
他把阿多尼斯的事告诉了阿尔忒弥斯。
“普通人是不会越观察越感觉不对劲的吧?”阿尔忒弥斯沉吟。
当然,也不排除这完全是想太多的结果,但考虑到发觉不对劲的是塔纳托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以前也是那样?”
沉默地晃了下脑袋,塔纳托斯给出否定的回答,“以前没有过。”
“那就相信自己的直觉和预感......需要我找一下她们约定在哪里见面,告诉你,还是一起?”
——在他说到“一起”的时候,塔纳托斯明显听出了潜藏的期待。
以大地上的时间来看,他们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阿尔忒弥斯不常住在奥林匹斯山。
“一起,老地方。”
想了一下,塔纳托斯这么回答。
他也不是完全就不想念阿尔忒弥斯。
塔纳托斯没有再回去,而是托卡戎帮忙解释,要是修普诺斯醒过来发现他不在的话。
“他应该没有那么快醒,毕竟那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船夫轻描淡写,“这只鹰是怎么回事?”
“礼物。”塔纳托斯把窝在怀里的鹰朝外捧了捧,以便卡戎看得更清楚,“阿尔忒弥斯的。”
现在,它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比较聪明的鹰而已,阿尔忒弥斯在他上船前就已经离开了,说是要去准备。
“这样。”卡戎并未多想。
朋友之间交换礼物是件很正常的事,他还记得塔纳托斯问自己要过一种绿色的宝石,说是回礼。
“可以考虑用埃普刹回礼。”
埃普刹是种偶尔会在冥界的那些矿井、还有山脉附近游荡的怪物,可以变化样貌,甚至模仿人的样子。
它的特征是一条铜腿。
在冥河船夫的认知里,这会显得比较匹配,“或者冥石榴树,刻耳柏洛斯身上的那些蛇不行。”
它们没办法离开地狱犬单独生活。
塔纳托斯有点庆幸阿尔忒弥斯提前离开了。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送出那些宝石作为回礼后,又找出一枚石榴给阿尔忒弥斯时,阿尔忒弥斯的反应。
要是真的送一棵石榴树——
塔纳托斯不太能想象出来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已经送过了。”他只好这么和卡戎说。
卡戎很欣慰,语气也带上一丝和蔼,“下次可以邀请对方过来冥界,这样更安全。”
或许正是因为和其他血亲相比,卡戎对“交友”的态度更加宽和,仅次于倪克斯,塔纳托斯竟然莫名产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负罪感。
......阿尔忒弥斯还是不要来冥界得好。
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阿尔忒弥斯并不在,从旁边架好的、余有热气那些肉类,还有鱼来看,丛林的主宰者应该刚刚离开。
“珀瑟芬和阿芙洛狄忒约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见面。”
阿尔忒弥斯特换完衣服,匆忙驾车赶来,“走吧,我带你去找她们......那里也有很多之前我送给过你的那种花。”
“要去找河神。”
塔纳托斯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先重新确认阿多尼斯身上到底有没有问题——有阿尔忒弥斯在,他们应该能很快辨认出来,然后,去找河神拉冬。
没有闹出太大动静的话,可以再重新回来。
“也不用那么紧迫吧,拉冬又跑不了。”
阿尔忒弥斯试图营造出一点紧迫感,“但是说不定等我们回来,那些花已经不开了。”
“你知道的,它们非常短暂。”
他眨眨眼。
“.......”可是去找拉冬,杀死拉冬明显也用不了多久。
要是拉冬真的很难找,阿尔忒弥斯不会调查得那么快——要知道,鹰从他的宫殿飞到珀瑟芬那边也需要时间。
有阿尔忒弥斯协助,他能确保河神悄无声息地死去。
问题在于,河神的死亡或许引发某种规则层面的动静,第一时间回到冥界应对肯定会更加保险。
塔纳托斯有自己的行动逻辑,但又有种微妙被他说服的感觉,态度有些动摇。
按阿尔忒弥斯说的来,这次到大地上的效益、还有收获会更大。
不能去赌规则对神的死熟视无睹,没有任何动静。
少年兀自挣扎片刻,又想到之前的某个决定,还是选择了退让。
“只待一会。”他松口了。
“那我也许没办法编完花环。”阿尔忒弥斯试图故技重施,“等我的花环编好再走怎么样?”
——可是编花环这种事,根本不用等到珀瑟芬和阿芙洛狄忒从草地上离开。
鹿车远远停下了,没有接近那片映着两位女神身影的草地。
塔纳托斯悄无声息地从上面跳下,把附近零散的花全部收集起来,然后,放到了他的怀里。
“在阿芙洛狄忒旁边的,就是阿多尼斯。”
压低声音,他拉着满怀鲜花的阿尔忒弥斯又走近了一点。
阿尔忒弥斯很艰难才把注意力从怀中的那些白色的无名小花上挪开。
少年刚刚的举动令他猝不及防。
不过,他同样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违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塔能能在很久很久之后都没有掉马,是有许拉斯的功劳在的(喂)
今天没有了!因为写了间章,明天没有间章,更新会多一点!
【间章(3)·一桩合作】
世界起源于故事。
而故事又有诸多的版本,版本和版本之间,会产生微妙的不同,甚至和其最初的模样矛盾、冲突。
那谁又能说,现在,还未发生的某个故事的版本,不能成为确切的,将来呢?
男人好整以暇,微笑着等待深渊之主最后的抉择。
“他现在就在冥界,把他抓过来很简单,要试试吗?反正他都是注定要迎接死亡的,比起作为凡人,作为神迎接死亡,对那个小家伙来说显然会更加有利吧。”
他的语气轻柔,带着引诱的意味,“在这方面,我们的立场显然是一致的。”
塔尔塔洛斯巍然不动地注视着下方的客人,并不认为对方真有表现出的那般好心。
他不可能没有其它目的。
塔尔塔洛斯在等,等他袒露意图,再谈合作。
“所以我不喜欢性格太强势,太聪明的未来合作对象。”
42号听见男人的抱怨,“这会让我有种要很认真才能达成目的的感觉,你知道的,认真总会让人格外疲惫......只是双方互赢的交易罢了,我又不是什么梅菲斯托费勒斯。”
“......”
然而,要是数据显示没有出错的话,42号系统记得,他的确能算梅菲斯托费勒斯,还是更加成功的版本,同时玩弄了人类博士,神,以及地狱的主人那种。
托男人的福,那个世界现在已经不能算浮士德传说有关的世界了。
“42,我应该对你再好一点的。”
沉默之中,他听见男人的感慨。
和忏悔完全无关的感慨。
因为整个深渊的力量几乎都凝聚在了一点,正不断向他们施压。
而且是完全出规格,和世界不相容的力量。
42号没有特地升级过防御系统,因为某人的恶趣味,它所有的升级几乎都和娱乐版块有关。
在自主权被剥夺,核心程序被关进黑匣子的情况下,这股力量带来的压力,几乎全由男人,而非它来承受。
“所以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性格过于强势的......”
叹息,伴随着还有难得夹杂了几分认真的埋怨。
它想到一个词。
——同性相斥。
但对男人碰壁这件事本身,42号系统乐见其成。
“好吧,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何。”
咂了一声,屏幕后面,男人装模作样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架势,脸上偏偏写着乐见其成。
只有屏幕,还有那副眼镜上的反光,记录下了他此刻的模样。
“我想在这个世界做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尝试,基于小家伙——就是你可爱的学生正在做的事的基础上。”
“不过,这项尝试是有一定风险的。\"
他这么说,同时操控系统,模拟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如果失败的,它会直接炸掉,变成一朵巨大的烟花——你见过烟花吗?”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动静,尖锐的,类似禽鸟发清楚的轰鸣,一瞬间吗铺满整片空间的虚拟屏上,无数烟花在同一时间炸开。
霎时间,深渊之主的大殿变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被密密麻麻的斑斓景象占据。
“就是这样的烟花,不过会更大,更加徇烂,以你的能量,大概能产生超新星爆发那样的效果?”
至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对“失败”相当期待。
“就算失败,反正你也能保护那个小家伙吧?”他漫不经心地反问,再度抛出一枚此地主宰难以拒绝的诱饵,“又不是没有其它的世界,凭你的力量,突破世界的障壁并不难。”
塔尔塔洛斯,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地名,早在世界开辟、形成之前,就已从混沌中诞生的,最初的几位神之一。
也是这个世界。
他勘测出来的,该世界最大的隐患,威胁,变数。
“真恐怖啊,这个能量数值。”
42号没听出任何的担忧,只听出跃跃欲试,还有兴奋。
“怎么样,合作吗?”
笑吟吟的,他又问了一边。
这次,深渊之主勉为其难,微微向他颔首。
“那我就去把那个小男孩骗来啦。”
“42号”快乐地旋转了一圈,“see you~”
*
塔尔塔洛斯面无表情地捏碎据说是“赠品”的,某个宁芙的魂魄。完全看不出面前又哭又闹,五官几乎都拧成一团的小男孩有半分神的样子。
哪怕他膝上铺开的那几本资料,已经精准翻到了与“阿多尼斯”有关的那一页,清楚他的本质和弟子提到过的狄俄尼索斯类似,是由人,由各种各样的传说制造的,和植物有关的神。
“他是凡人,但他处于叠加状态,他在其它世界可能是神。”
“42号”悬浮在巨石王座的一侧,有条不紊地解释,指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叠加,让他成为神,先从制造神格开始。”
“——顺便说一句,这种幼崽才是绝大多数,像你学生的那种小家伙才是比较稀少的那种ssr?或者ur?虽然说人造灵魂乍看上去都差不多,但他肯定是那批里面最特别的就是了,是意外,事故,也是机遇。”
忽略那些深渊之主有部分无法理解的唠叨的话,这的确是场还算愉快的配合。
塔尔塔洛斯目前并不是太关心所谓的“时空局”,做完接下来要做的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以后都会有足够多的时间。
调出了植物神阿多尼斯的资料,男人迅速模拟出植物神的气息,还有波动,“唔......这样的神格。”
“啊,不对,好像弄错了,这个不够温和,更接近他在另一个世界的起源。”
话音未落,他又迅速调换了一份,“试试这个。”
但深渊之主已经将那枚神格放进了已经停止哭闹、错愕瞪大了眼睛的孩童的身体里。
因为疼痛,对方甚至短暂丧失了意识。
“......”
无波澜的眸光扫向他。
“好吧,再试一次。”
男人耸肩,“或者,多试几次?反正他应该也死不了。”
现在,还不是“阿多尼斯”迎接死亡的时候。
最后实验的结果还算成功,随着时间流逝,阿多尼斯会逐渐成为“神”,然后,迎接他既定的命运。
他的死亡,会成为非常重要的一根稻草,或者说,最开始被推下的那块多米诺骨牌。
昏迷状态的幼童被前来寻找的哈迪斯带回了冥界。
藉由阿多尼斯的契机,深渊之主勉强接纳了不请自来,无比唐突的客人,并开始重新研究所谓的“世界”。
“合作愉快~顺便一提,你的学生快到了,需要我提前藏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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